5630-单腿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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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医院的最后一天,我还突然意识到设立一个康复期以及选择一个合适的康复场所不仅对患者本人而且对社会都是必要的。如果说病人无法直接面对现实世界,同样,世界也不愿面对我们病人,不愿面对病人残缺的外貌和装扮以及他们的病痛和折磨。病人会引发社会的恐慌和担心。我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所以,为了我们自己,更为了社会的安宁,我们不能直接出去,回到现实世界中去。我们的身上还清楚地印有病人的标志和特征,被动迟钝,失去了精神力量和信赖感,有着别人无法忍受的病痛和死亡的阴影,所有这些都是这个世界不喜欢看到了。尔文·高夫曼①深刻地论述了“全控机构”的观念,认为像收容所、监狱这样的机构应该与社会完全隔绝,避免让公众看到那些患者、罪犯、耻辱的人。这听上去有些耸人听闻,但事实上却不无道理。然而,康复之家与此不同,它更像大学或修道院,是抚育、训练那些脆弱的身心,赋予他们耐心和理解,给他们人性关怀的机构。(如果“机构”这个词不会引起自相矛盾的话。)这个意义上的康复之家会真正成为一个安全的港湾,一个家,一个最深层、最真实意义上的避难所,与高夫曼所指的那种可怕的“收容所”概念完全不同。    
    ①尔文·高夫曼(B。 Erving Goffman),著名社会学家,提出了“全控机构”与“再社会化”理论——译注。这里也有些矛盾的地方。从一定意义上讲,当一个人生病住院时,他像是回到了婴幼期,这不是恶意的降级,而是受伤者在生理和精神上的需要。不管他是否喜欢,是否愿意,他必须退回去,退回到婴幼儿时期,因为他可能真的像婴儿一样脆弱无助。在医院里,病人变成了需要父母照顾的婴幼儿。(不过,这里的父母有好有坏。)对此,有些人可能会感到低人一等,也有人可能会非常需要这种甜蜜的受呵护的感觉。现在,我们到了另一个阶段——成长阶段。从心理发育和生存能力上看,在医院时,病人是婴幼儿时期,在康复之家,他也许像是青春期,应该给予不同的对待,少一些温存溺爱,多一些强制约束。    
    理智上,我当然渴望离开医院,从这里毕业,开始独立成长,然而,在医院最后的那个夜晚,我的潜意识差点让自己酿成了一场意外事故。假如意外真的发生了,我就会继续留在医院里。在过去的八天中,我的信心和体力都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恢复,可以凭着热情和蛮劲,拄着拐杖一口气走很长的一段路,能够自我移动、平衡。现在看来,那天晚上,我完全是情绪激昂,一时兴起,竟冲动地想爬上楼顶。其实,我刚刚学会爬楼梯,可爬上楼顶不光要爬楼梯,还要经过一个活动天窗和一个旋梯。多刺激啊!到楼顶看伦敦的灯火在夜空中闪烁!拄着拐杖,拖着带夹板的、半残废的腿爬上楼顶,绝对刺激,绝对疯狂,但也可能会丧命!幸好,我没爬多久就被发现了,被带下来,为自己的违规和蠢行受到了严厉的训斥。这时,我才恢复理智,意识到实际上是自己有意想弄出点意外事故,因为太害怕离开这里了。如果不是发现这样的举动在病人中普遍存在,我还不敢说出自己这次神经机能病态的“出格行为”。我们每个人都“渴望离开”,渴望走出去,渴望开始下一步,但与此同时,这意味着要放弃我们已经习惯的、受到婴幼儿般关爱和呵护的状态。理智上,我们想戒除这种依恋状态,但潜意识里,却感到害怕,不想    
     放弃,想延长这种受到特别溺爱的状态。    
    不管是否被称作“逃走”,第二天早上,我和其他五六个人一起被运送出来。我发现每个人都有最后一分钟的逃走冒险。感谢上帝,我是惟一一位身体正常的人,其他人都还插着导管,面色苍白,呼吸急促,满脸病容。大家手忙脚乱地被抬上了车,我们乘坐的汽车像一艘载满麻风病患者、恶魔和死亡的船,摇摇晃晃地开始了通向汉浦斯蒂德的这段可怕、孤独、与世隔绝的航程。    
    我发现外面世界的色彩斑斓和喧嚣嘈杂、交通的速度和拥挤、人群的烦乱和噪音都让我害怕。我猜想其他人的感觉也一样。世界的复杂和喧嚣让我们惊恐。我们从车窗转过身来,感谢上帝,眼下我们还不必进入外面的这个世界,一些人对“康复之家”这个称呼嗤之以鼻,大呼那是“愚蠢的想法、愚蠢的地方,我要出去”,但当他们看到外面的世界,没有人再有这样的想法了。不必呆在“医院里面”实在让人感到安慰和解脱,但我们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到“外面”去。很显然,我们需要一个中间地带,这个“愚蠢的地方”对我们来说是亲切的、必要的,让人渴望。当我们从城市的闹市中心穿过,来到汉浦斯蒂德安静的高地时,大家都感到特别轻松。当庄园的大门嘎吱嘎吱作响地被打开并在身后关上时,我们有一刻的害怕和迷惘。我们继续向上行驶,来到了庄园主的宅院。这是一座巨大的、旧式的、芜杂的、常春藤盘绕的建筑,坐落在大片的茵茵绿草之中,身处此景,城市的斑斓离散去了、消失了。我们颤颤巍巍、跌跌撞撞地下了汽车,一位面孔慈祥、母亲似的女总管上前迎接我们,体谅我们的疲惫,带我们回房间休息。大家很快都疲倦地、放松地入睡了。


《单腿站立》第三部分第六章 康复(四)

    我醒来,看到了一幅魔幻般的景象,一轮圆月低低地垂挂在天际,满月的清辉泻满大地,照在周围长满小树的山坡上。我突然想起在哈棠格海湾,在我从山上摔下来的前一个晚上,也是这样的圆月,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一个农历月了!那是一个多么神秘凶兆、魔咒般的夜晚啊!当我听到海湾平静的水面上响起了音乐,当时以为是梦境、是幻觉,但事实上,那不是幻觉,而是真实,是魔幻般的真实,音乐从湖边的教堂里传出。我害怕打破这种魔幻般的境界,屏住呼息,把小船停泊下来,轻手轻脚地走过教堂庭院,穿过月光照射的墓碑,来到明亮的殿堂,教堂中飘荡着莫扎特的安魂曲。    
    整整一个月已经过去了,当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无所事事、哀怨自怜时,天上的一切不偏不倚地超脱我的疯狂偏激,照常变化移动。眼前的景色被一种巨大的、超然的宁静、祥和包裹着,我心中的苦恼和烦躁也像毒药一样被慢慢排出。我感觉周身极度安宁。那天晚上,当我醒来,感觉安宁就像安息日的恩典,像神的赐福从天际落下。    
    九月的薄雾让周围的一切轮廓模糊了,轻雾笼罩并保护着我们,让我感到这也是一种甜蜜和祝福,未来平静的修复期很需要这种安宁啊。“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薄雾!”    
    内心的狂躁离我远去了,我轻柔地、悄悄地起身离开床,架着拐杖走出来。时间已经很晚了,晚餐的时间被自己睡过去了。病人们都上床歇息了。我轻轻地走下楼梯,这间古老的庄园太适合康复期的病人了。一切都那么安宁,一种善意的安宁,一种和平、安详、安息日般的安宁。我闭上双眼,默念着感恩和赞颂的祈祷。    
    谁在乎是否真的存在祈祷的上帝?重要的是拥有感恩和赞美的感受,拥有谦卑、感激的心灵。    
    从上一个月圆到现在,整整一个农历月中,我经历了这样的一个历程:近乎死亡却在最后一刻获救,肉体毁损却被缝合连接,腿像永久“丢失”了一样失去知觉却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奇迹般地恢复。我的内心世界曾经动摇过——不,应该说完全被摧毁过。我曾暴露出自己内心的丑陋、思想的瑕疵、行为的偏激。我曾因联系身体与心灵、身体与思想的机体组织和感知能力的丧失而陷入深渊,然而,一种无法理解的神奇的力量使我从深渊中逃脱,重获新生。我动摇过、沉陷过,却被神秘地解救了。此刻,我来到了这个温柔的庇护所,汉普斯特这座古老的庄园主宅第,烛光朦胧,无垠的月光宁静地泻在四周的小山上。我推开门——这是一种怎样的自由啊!(因为医院里没有随便走动的自由)——我在轻柔的空气中站了一会儿,贪婪地品味着树木的芳香,看着远处伦敦的夜景,思念着母亲。    
    在医院时,不知何缘,自己很难哭泣落泪,虽然内心时常感到悲凄,但眼睛却是干干的、涩涩的。此刻,突然间,我感觉到泪水淌了下来。我流泪了——幸福的泪水?感激的泪水?我弄不明白。    
    早饭时,我才遇见同伴们——我们所有的病人、恢复期的病人被集中到一起。我是新来的,在等级上低一些,被分到靠角落的一个桌子上,相对老病号来说,这是一种好奇、关怀或者也是一种轻视的表示。这样的划分让人立即有了一种等级、团队的感觉,一种温暖的同志式的感情,就像刚到军队或学校的第一天。    
    我直接面临了一个问题:可以把拐杖带到桌边吗?但如果不带拐杖,又怎么走到桌边呢?    
    我的邻座看出了我的为难和尴尬,说:“你先坐下,我把你的拐杖放到角落去。在这儿,我们都要相互帮助。”    
    我谢了他。他个子矮小,头发花白,是位糖尿病患者,刚刚做了截肢手术,非常痛苦,我们先彼此介绍各自的病情和症状,后来,才可以聊得比较私密些。    
    “你怎么啦?出了什么事?”他瞟了一眼我腿上的夹板,问道。    
    我讲了自己的遭遇。    
    “这真是最互补的事了!”他转向其他人,“他有腿,却没有知觉。我有知觉,却没有了腿!你知道——(他转向我)我们俩加起来就能有一条健康的腿了。我拿出知觉,你献出腿。”    
    我们笑了,我们都笑了起来。这样一来也打破了僵局。我感觉到虽然对眼前的这个人没有什么特别的了解,但他却一下子看到了问题的核心——我们两人的问题核心,正、负幻影的对立,既滑稽又现实!的确,他继续说道:“这该死的幻影,这愚蠢的可怕的东西。谁需要?难道没有办法避免吗?”“哎呀!”他叫道,“我知道答案了。他们把你的腿截掉之前,只是给它打麻药、切断神经,把它放进夹板里——于是,我失去了知觉,就像你一样。然后,当你失去感觉,他们就把腿‘咔嚓’一声切掉了。切掉你的知觉,切掉你的想法,最后,切掉你的腿!”    
    我惊异于他清晰的逻辑。他的思维真是精彩绝伦,我想用医学方法把他的见解进行整理加工,以他的名义给英国最权威的临床医学杂志《Lancet》投稿,题目就叫:产生幻影的简单预防。    
    我发现其他人也和他一样思维清晰,比治疗他们的医生聪明多了。至少在急性病医院,医生们普遍认为病人都很愚蠢。事实上,谁都不笨,没有笨人,那些认为别人笨的人才是真正的笨蛋。在慢性病医院,医生会更多地尊重病人,尊重他们自然的人性的智慧,他们独特的“心灵的智慧”。自从和这些“难兄难弟”们的第一顿早餐开始(他们不是我业界的同事,而是我的病伴同伙)一直到我呆在“康复之家”的日子里,我意识到一个人必须身为病人、身处在病人之中感受病人的孤独与团结,才会真正了解病人的感觉,理解他们复杂而深刻的情感,理解他们痛苦、狂怒、勇气等各种情绪在心灵上产生的共振。这些感受唤起了他们的思维。即使是最简单平实的头脑也学会了思考,因为病痛的经历逼着他们去思考。    
    在“康复之家”,大家的交流直接且深刻,彼此间是透明的,常规的隔阂消除了。我们不仅了解彼此的病情(他的腿、她的卵巢等等),还能知道、感觉到、推测出彼此的心情,分享各自私密的情绪,有些情绪甚至自己都不知道,却被同伴们的深切关怀唤起了,大家用幽默、用勇气互相支撑,彼此分担。这是我以前从不知道、从未想像过的,这实在是太棒了。我们都经历过病痛和恐惧,有些人甚至穿过死亡的阴谷。大家都清楚生病时极端的孤独感,这种孤独感本身比地狱更可怕。我们都曾陷入巨大的黑暗和深渊之中,现在,我们浮上来了,就像走过了同样旅途的跋涉者,之前是独自孤行,但未来的路会不一样了,因为大家彼此将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