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66-黄河谣
跃成为东亚第一强国的过程。于是,激动不已,大力支持康梁的变法事业。
这下惹怒了慈禧太后,她说这样变法“会把国家搞乱”,立即下令取缔,使轰轰烈烈的“戊戌变法”只进行了百日,就宣告夭折。
维新人士被杀的被杀,出洋的出洋,光绪皇帝也因此而囚禁在瀛台,从此失去自由,终日唉声叹气,以泪洗面。
慈禧此番出逃,特意安排光绪必须侍奉自己左右,不得擅自行动。
2 仓皇的车队,昼夜兼程,荣禄、载漪等人灰头土面来请示道:“太后老佛爷,入太行山了,去向何处?”
却见此时的慈禧,脸色红润,在颠簸之中想着心事,只说了两个字“上党”,就不肯多言。
到了七月上旬,在山西巡抚毓贤等地方官员迎候下,朝廷大队人马进入上党城池。
上党知府林可秀方面大耳,满脸官相,脖子上的赘肉一颤一颤,凄凄惶惶,忙忙碌碌,早已经将衙门修缮一新,给太后和皇上安排好了行宫,近前叩首道:“远天远地,穷乡僻壤,条件实在简陋,请太后老佛爷和皇上见谅。”
朝廷一行人风尘仆仆,进入知府衙门。
这儿,早在荣禄和载漪的提前通报下,饭菜安排停当,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山珍海味。
光绪皇帝在小太监的陪同下,进入了席间,只是慈禧太后去更衣未到,一屋人皆站着,谁也不敢动筷子。
光绪独自坐下,显得无聊,就侧身问毓贤道:“你是山西巡抚?我咋没见过?你可清楚,有个英国传教士叫窦玛的,他现在如何?”
毓贤知道光绪几乎已成废帝,但见问话,急忙跪地道:“回皇上,山西义和团从南到北风起云涌,许多教堂都被付之一炬。我已经查实,著名的窦玛大主教已在黄河岸边被义和团杀死,脑袋高悬……”
“呜呜……”话没说完,光绪就掩面痛哭起来:“窦玛先生呀,我的恩师!这些天来,我一直惦记着你的生死,果不其然就被义和团给……给……”
正哭着,守门小太监尖声尖气喊着:“太后吉祥——老佛爷驾到……”光绪哪敢放肆,匆匆擦去眼泪,和荣禄、载漪、毓贤等大员跪下。
光绪叩道:“一路鞍马劳顿,儿臣为老佛爷请安。”
荣禄、载漪、毓贤等人赶紧叩道:“太后吉祥,敬请老佛爷入席用膳。”
慈禧把手从李莲英的胳膊上拿开,挥了一下道:“都平身吧,皆都累了,地下怪凉的。”
光绪、荣禄等这才起来,伺立在一旁。
李莲英面无表情,脸上什么时间都像是浮肿着,眼睛左顾右盼,里面全是活儿——整个心思都在慈禧身上。
慈禧扫了一眼毓贤准备的盛宴,说道:“近日,皇上身体虚弱,你们且陪着他吃吧……”善解人意的李莲英急忙扶着慈禧出了大厅,身后摔下一句话来:“这些饭,不合我的口味,你们就动筷子吧……”
“喳!”
荣禄、载漪、毓贤等人哪敢用餐,惶惶然跟了出去,小心问李莲英道:“看来,老佛爷心情不佳,想吃什么,咱赶紧安顿,别惹她老人家生气才是。”
李莲英对毓贤说道:“老佛爷特意交代,来上党的第一餐,什么也不上,就上几个菜团窝窝,两个山药蛋,一碟宁化府的老陈醋。”
荣禄、载漪等大员弓着腰,凄凄惶惶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目送着慈禧出去。
毓贤赶紧拉了拉上党知府林可秀,说道:“傻了么?还不快些准备!”
林可秀紧跑几步,猫着身子,气喘吁吁,将慈禧引入了卧房。
李莲英安排慈禧坐在太师椅上,命令小太监端来热水,给慈禧净罢手后,不一会儿,她特意点的窝窝头和山药蛋就上来了。
慈禧望着它们,好一阵凝思,并没有动筷子,而是端起了碟子。
李莲英急忙过来,知道太后要品醋,说道:“山西人就喜欢这一口儿,嘿嘿……”一边说,一边给慈禧试食;尝了尝,咂巴几下厚厚的嘴唇,慈禧问道:“怎么样?”
“味道不错,”李莲英说:“还有陈香味呢!行——老佛爷您用呐。”
慈禧接过碟子,先抿了一口,不知自言自语说了些什么,然后“咕嘟咕嘟”把它喝尽道:“知道么?饭前先饮醋,可以开胃呢。”
李莲英点头道:“知道知道,这是您多年的老习惯了。”接着对侍餐小太监说:“就按照这个品级,再来一碟。”
林可秀赶紧说:“我来我来。”就颤着脖子上的赘肉,和小太监一起出去了。
《黄河谣》 第一部分《黄河谣》 第四章(3)
等他们转回来,见慈禧一手拿着窝窝头,一手握着山药蛋,正大口大口地吃着,就在心里默念:“听说老佛爷吃饭颇讲究,满汉全席都吃厌了,为什么对我们山西的食物如此情有独钟啊?这……怪不得京城来的人都说,前门大栅栏的餐馆,皆从山西进些杂面,做成窝窝头,取名为‘太后窝头’。一时之间,从城南到城北,生意异常火爆……”
正在疑惑着,就听李莲英说:“还不过来?”他赶紧小步趋前,跪下给慈禧献上醋。
这时,慈禧已经用毕餐,李莲英边伺候她站起来,边对着她耳朵说了些什么。她点点头,道:“天底下,就你懂我的心思,”接着转头问道:“老衙现在还在么?”
方面大耳的林可秀日急忙慌道:“回太后老佛爷,老衙地势不佳,早已废弃……这还是朝廷从洋务经费里拔下专款,修建的新衙。”
慈禧摇了摇头,说道:“你们都干了些啥?”就起身道:“走,我要看看上党老衙。”
李莲英熟练地伸出手臂,扶慈禧前往。
随行的荣禄、载漪等大员皆面面相觑,相互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老佛爷为何执意要看老衙?”
刚议论着,就听李莲英转来说道:“太后口谕,各位大人皆跪安吧——翰林学士,进入上党之后,不得将太后行踪载入史册。”
“喳!”
3在知府林可秀等当地官员的引导下,六十五岁的慈禧太后精神矍铄,脚下一改悠悠慢步,急急匆匆来到了上党旧衙。
望着衰败的墙院,斑驳的大堂,慈禧伫立良久,嘴里不停地嘀咕“五十年了……”林可秀不敢近前,也听不清太后在说什么,就小心翼翼解说道:“这旧衙,废弃已久,实在破败得不堪入目……本来,这儿是想做个县学的,可一时无人赞助,也就闲置下来。”
慈禧并没有听他在说什么,眼前,顿时呈现出一个生机勃勃的上党衙门来……
自小,名叫玉兰的她,就在这儿生活、读书、抚琴、画画……这儿的一切,对于她来说,是那样的亲切,那样有吸引力。
由于父亲惠徵时任上党知府,家教极严,她被长期幽闭在衙后的玉兰书房,不敢越雷池一步。而她的性格却活泼张扬,骨子里就有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
十二岁那年,听到衙前吹吹打打,普通人家嫁女娶亲,她异常向往,就偷偷溜出去,追着轿子跑了半条街,不顾人们呵斥,掀开轿帘,非要看看新娘子是什么样子。
那新娘吓得不知所措,而她却一把揭下了人家头上的盖头,笑着唱:“新娘子,坐花轿;盼新郎,好害臊;红烛一灭就睡觉……”
她的放肆,把新娘子吓了个半死,泪这便下来了,惶惶然嚷道:“这小女娃好不省事,这盖头,应该是新郎官揭的呀……你……你把我一生的好事都搅和哩……”
伴娘婆婆也吓得脸如土色,赶紧吼道:“哪家的疯丫头,如此胆大包天……”乘着混乱,将她裹进大氅,悄悄把盖头赶紧又给新娘子盖上,平息了一场轩然大波……
小玉兰渐渐长大,十六岁那年,她已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爹爹惠徵给安排的四书五经、诗词歌赋、棋琴书画……无论怎样,她都没心思再学了。
忽然有一天,她听到前面衙门里,有个汉子声如洪钟,在和父亲争辩。
玉兰知道,上党这个地方,从来没有人敢和当知府的爹爹如此大声大气说话,不由感起兴趣来,“我得去看看是何等人物,”鼓足勇气蹿了过去。
只听那汉子说:“鸦片战争以来,洋人把那么多的鸦片运进中国。好端端的男人们,一个个都抽成了皮包骨头……他们骂咱们是‘东亚病夫’,咱中国人就这么好欺负么?”
听到这儿,玉兰内心说道:“这人有血气,”就往堂前走去,见爹爹正在发脾气,他抖抖地说:“壮士,你说的这些,本府都明白,这是国家大事,用不着你管!”
那汉子的声音更大了:“知府大人,此话差矣,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说得太好了!”玉兰情不自禁跑进衙堂。霎时,那汉子住了口。惠徵发现她后,十分震怒,倒吸一口凉气斥责道:“毛头女娃,你知道什么!”复又擦去脸上的汗,说道:“咋这么没有规矩,竟然跑到衙门来干涉政务,这还了得?”
玉兰吐了吐舌头,忐忐忑忑,站在那儿,却不愿意轻易离开……
她看见:衙门正中立着的那人,虎背熊腰,仪表堂堂,二十几岁,头发乌黑,印堂发亮,两只丹凤眼往太阳穴张着,看上去正义凛然,活像《三国演义》中的武圣关公。
俩人的目光对在了一起,似乎“砰”地一声,撞出了火花来。她立即将目光回避,心儿“突突”直跳。
那汉子也因她的突然出现,停了慷慨陈词,见这姑娘美貌多姿,穿着旗袍,手握书卷,杨柳细腰,鹅蛋脸型,洁白的额顶,刘海如瀑布般齐齐垂下,一双明亮的眼睛闪着青春的光芒,只一眼,就看得他脸腮通红,语无伦次地说:“这……这是……”
知府惠徵见问,转身呵斥玉兰道:“还不快回去读书,哪有这么不守规矩的女孩子!”
在父亲的责备下,玉兰脆脆地说了声“冒失了”,匆匆退进了后堂……
……
《黄河谣》 第一部分《黄河谣》 第四章(4)
“老佛爷,老佛爷,”知府林可秀不停地呼唤,把慈禧从悠远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哦哦……”慈禧长吁一口气,仰起头,望着乌黑的屋梁,想寻找当年那些雕梁画栋的痕迹,可看到的都是些横七竖八的蜘蛛网。她脱口问道:“玉兰书房还在吗?”
“玉兰书院?”林可秀大睁着眼,摇晃着脑袋,说道:“下官不曾听说有那个书院呀……”
话没说完,慈禧独自一人,穿过正堂,朝后面走去,拐了一个弯儿,来到了月亮门前,上面还依稀可见当年父亲惠徵亲自手书的一副对联。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横批是孔夫子的名言:
学而不厌
“还在呀……”她抚摩着说:“真乃物是人非……”情绪亢奋起来,加快步子朝里走。
掠过圆圆的月亮门,就见到一个旧式的宅院,虽然中间有几座太湖石堆砌的假山,但由于长期无人居住,满是灰尘,四周的回廊已经斑驳,周围砌的砖块也有几处塌陷下来。
忽然之间,慈禧叫道:“蝈蝈……蝈蝈……”兴奋异常,老年聊发少年狂,居然不顾身份,向草丛中奔去。“噗”地一下,扑倒下来,从石缝里捉出一只蝈蝈,坐在那里叫喊:“多好听啊!小宝贝,快叫快叫……我想死你了……快叫快叫……哈哈哈哈……”
她似乎有些癫狂,将蝈蝈扣在手心之中,摇了摇,放在耳边说:“叫呀叫呀……我听着呢。”
“乖乖……乖乖……”果然,蝈蝈清脆地叫了起来。伴随这叫声的是,她那喜悦的笑声:“哈哈哈哈……多有趣……哈哈哈哈……”
月亮门外,匆匆跟来翰林大学士周颐夏看得傻了眼,抖抖地向林可秀问道:“太后这是怎么啦?莫非这个破旧不堪的地方,还真的不寻常?”
林可秀摇着胖脑袋说道:“我到任不久,不知道太后为何对这老衙如此感兴趣……”
瘦精精的周颐夏,伸长了脖子,说道:“何止是感兴趣?简直颇有癫狂的味道呀!要不是亲眼看到,母仪天下的老佛爷,步入人生暮年之时,居然还有如此童趣,绝对不会相信的——真是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呀。”
林可秀问道:“我们要不要跟上去?老佛爷年事已高,可不要出什么差错啊。”
“各位大人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