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云梦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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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敕调新科探花翰林院编修特封平南大将军王云寄书于滕武将军台下: 
  盖闻识时务者呼为俊杰,知天命者称为人杰。汝纠乌合之众,哨聚山林,兵不雄,将不勇,粮不足,饷不广,莫过擅行劫掠,侵犯城池,岂不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一旦天兵临境,剿除山寨,玉石俱焚,生灵涂炭,悔之何及!本院惜念同乡,不加兵刃,先书谕知,若失时务,作速卸甲归降,保奏招安,以享圣主爵禄。如苦执迷不悟,致大兵剿除,身首难保。特此布闻。 

  滕武看罢,沉吟良久道:“金将军请回,多拜复王元帅,待将众等齐集一议,再当奉复。”金圣遂回本营来复王云不题。 
  话说陈洪道:“大王,此事切莫招安,纵能保得万全,不过受一小职,怎若自己称孤道寡,独据一方?况目下兵强将勇,岂可一旦受制于他人,有负从前之志?”滕武听了陈洪一片言辞,直入其耳,已备来朝厮杀。 
  却说王云闻金圣来言,已知不肯招安,遂差军士前去探取贼营动静,一面提兵前进。到次日,贼将来溺战,探子来报与王云。王云传令将人马摆开,布成阵势,率众将出阵,立于旗门之下。只见贼兵多不满二万,不比北兵强马壮。却说滕武见两军相对,旗门开处,亦领贼将多人立马阵前,见官兵骁勇,旗帜鲜明,行阵队伍井井有条,先已心怯。王云在马上叫滕武答话,滕武在马上欠身道:“元帅别来无恙?”王云道:“滕武,汝食唐朝水土,不思安分守业,枉自造反,今日天兵剿汝,还不束手归降,更待取罪么?”滕武闻言怒道:“谁与我捉王云?”言犹未毕,左有李盖,右有毕先,二将飞马直取王云。王云背后殷奇、罗封二将突出迎敌。这四人四骑浑然战作一团,从辰至未,不分胜负。忽然贼阵中纷纷自乱,却是王云预先暗差徐文领步勇一千,密伏贼人之后,待交锋之际,率众杀出,故此贼阵大乱。两处夹攻,将滕武围在核心,真个象踏翻江海之势,贼兵那能抵敌,杀得尸横遍野,血泛红流。滕武等奋力杀出,去四十里下寨。王云亦鸣金收兵,大获全胜,重赏将士不题。 
  却说滕武查点残兵,贼众只有二千余人,将员三四人,陈洪又死于乱军之中,谅来不能复兴,想王云每处留情,断下加害,莫若率众归降也罢。心意已决,遂问众人道:“王元帅初欲招安,乃陈洪阻拒,今见此一阵失利,莫若归顺,尔众何如?”众将听滕武意欲投降,齐声道:“悉听大王主裁。”滕武听得众口一词,遂定了主意,写好降书,协同众人执绑了,跪于营门。纳降军士报入,王云传进帐前,命去其绑。滕武献上降书,王云看过,用好言安慰一番,遂命滕武引道,拔营直到山寨,当晚大兵屯于山寨。到次日,王云命滕武收拾金帛粮草,给散于左近被劫之民,百姓感激不尽,遂将山寨放火焚了,一一停当。又问滕武道:“昔日有个英娘,如何不见?”滕武道:“英娘之事,至今不明。向原欲得元帅为婚,不期元帅坚持下山。之后又得一陈洪,倒有些才干,是小将赘他为婿,将及成亲之期,英娘竟投花园池中丧身。”王云闻言,扑案大惊道:“有这等事!”心上十分悲伤,看着众人,那好落泪。又问:“英娘既死,枢葬于何处?”滕武道:“池通山涧,尸骸未获。”王云道:“还有侍女香珠何在?”滕武道:“香珠被小将勘问英娘之由,拷到第三日,又问,他说:‘小姐死与不死,还未可知。’说罢,这丫头竟触柱而亡。此女之尸已葬在山后。若依香珠临死之言,小将犹疑英娘未死,亦不可料。”王云闻香珠亦死,不胜伤感,虽疑英娘未死,亦是渺茫。遂起身,命滕武引至香珠墓所,见有题“义女香珠”的石碑,也自暗暗偷垂清泪,遂作七言绝一章,以吊香珠。诗云: 
   
  琼儿为主赴幽冥,烈烈香魂可再生? 
  无限伤心无限恨,寄能泉下谢芳卿。 

  王云题罢,遂着地方官建立碑亭于香珠墓所,一面传令班师,各营将佐得令,大军齐往京中进发,一路有大小官员迎接。正是:鞭敲金镫响,齐唱凯歌声。 
  不言王云班师,却说杨凌回府,与英娘、梦云道及王云征寇之事,说是王云若还得胜回来,务必要参臧瑛。梦云闻言暗自惊伤,英娘就惊问道:“爹爹,王云乃一柔弱书生,此去必丧贼人之手。”说罢泪下。杨凌道:“我儿不要心焦,谅情王云此去无碍。幸得圣上不着兵部调拨人马,命王云自选。所带人马总是雄兵勇将,此去谅得成功,我儿不必挂心。” 
  不说二女忧心,且说臧瑛满心欲害王云,荐他剿贼,意在不言:“拔些老弱之兵与他,想送他的性命。不期圣上令其自拣,却选的是雄兵勇将,又将我孩儿要去军前效用。听说闯了他的辕门,被他捆打四十。倘若得胜回来,将我奈何,岂非反累己身,我明日早朝,上他一本,只说王云通同贼寇,不战而反降贼,请圣上加兵除之。”主意已定,连夜修成奏章,次早竟上此一本。圣上阅过大怒,遂要加兵。不期通政司抱本奏道:“陛下万千之喜:王云平寇大获全胜,贼首投降,不日就奏凯回京。”臧瑛闻奏胆落,圣上道:“臧卿有奏章,言王云已降贼人,朕正欲加兵问罪,焉有得胜之理?”杨凌出班奏道:“陛下不可听信臧瑛,他图公报私仇,陷害贤良。他子臧新现在军中,若果降贼,即系同谋。”百官不服,俱奏臧瑛不是。圣上龙颜大怒道:“朕无辜负汝处,何得陷我忠良?”旨下命发大理寺勘问,待王云班师,对明定夺,校尉立时拿下,百官谢恩退朝。 
  且说王云大军到京,圣上命百官迎接。王云将人马仍屯教场,到次日早朝,率众将入朝面圣。圣上大悦道:“不料卿家文武全才,立此大功,真乃朕之股肱也。”王云道:“臣有何能,乃是圣上洪福,众将之功。”遂将贼首滕武归降,众将随征一一奏明圣上。圣上道:“卿家征寇有功,加封平南侯,署理兵部尚书事,赐黄金彩缎。臧瑛冒奏诳君,理宜斩首。朕念荐贤有功,贬为庶民。滕武既背故自新,封锦衣卫千户之职。金圣加封京营把总,其余众将各加升赏。李贵尽王事阵亡,亦敕追封。臧新因父有过,随证无功,赐回籍。”各各谢恩而出。 
  且说王云遂任兵部尚书事,各官俱来贺喜,见王云未妻,都来说亲。王云意在二美,所以一概坚持。有钱、万二人亦来恭贺,王云迎入,揖毕坐下道:“长兄怀此韬略,建立奇功,弟等虽叨知契,那里知长兄武略超伦。”王云道:“一则托二兄之庇,次赖众将之功,弟有何能,敢劳过奖?”说罢遂留二人坐席,饮谭至晚方散。 
  且说臧瑛后投得宠太监的门路,复任了工部尚书。 
  再说王云日日公事碌碌,心上又挂念着英娘和梦云,忖道:“既然知遇他二人,而今都付之流水,我王云连一个也消受不起!虽然官居极品,心上为此之忧闷,终难得释。”一日一日忧积已深,就成起病来,竟十分沉重,纵请太医院调治,也难愈他心上的病,所以恹恹在床。有钱、万二人是在署中主张,见服药无效,心上也有着急的意思,只是无法可施。 
  却说英娘同梦云闻得王云得胜回朝,官居侯爵,喜欢不了,巴不得杨凌去说亲才好。杨凌见二之意,已知其情。杨凌一日向夫人道:“我欲与二女完结,何奈王云卧病,故此停止。”梦云、英娘闻知王云有病,亦各增愁不题。 
  却说王云卧病正在无法之际,一日来一道人,在府前道:“可传与你家老爷,说我云游道人能治此病。”门役闻言,即忙通报。万鹤命请入,引至王云榻前,道人道:“看君之恙,乃七情所伤,非治心丹,焉能得愈。可命退左右,老道有法。”王云将头一侧,左右俱出,道人道:“君堂堂一男子,官居一品,一旦为女子情牵,岂不使天下人耻笑?劝君子偕朝中缙绅之女,以免垂危之疾。”王云道:“弟子不遇前缘,自甘终身不娶。”道人见王云心坚,叹道:“真义丈夫也。”只因道人这一救王云,又教我向细辨真伪,堂前二美完姻,正是: 
   
  书生文武就,金殿早封侯。 
  意念英云切,感病遇仙流。 

  毕竟道人怎生治好王云之病,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辞月老春园计会 恳冰人绣户佳期



  诗曰: 
   
  伐柯从来有,冰言自古通。 
  双星天阙彩,一叶御沟红。 
  合卺缘才美,佳期羡少翁。 
  兰房留夜月,绣户笑春风。 
  碧殿青娥妒,瑶池仙子同。 
  丝萝完夙愿,伉俪得宽胸。 

  话说道人已知王云情重初缘,便向王云道:“老道与君有缘,所以尽言。但是姻缘颠倒,终有成就。”王云道:“据真人所言,英、云二女还在世不成?”道人道:“君且宽心,夙因无改。”遂取灵丹一粒,说道:“此药服之即愈。”说罢飘然而去。这道人就是云龙真人,来点醒王云的迷情。王云见真人出去,急声相留,已不见了。万鹤听得王云叫唤,急忙进来问道:“兄为何叫唤?道人那里去了?”王云道:“道人方才出去,我留他,故此声高。长兄不曾见么?”万鹤道:“这也奇了,弟与众人在外,何曾见道人出来?乃兄之福,必是神仙下降,医兄之恙。”王云心中暗喜,将丹药付与万鹤,依方调治,王云服下,真个是仙丹,不一时,身轻体健,即日就起床。万鹤等众人各各欢悦。王云自此病体已痊,想着真人的言语,说二女还在,安心等待不题。 
  却说杨凌已知王云病痊,想去说亲,却无合式之人,想了一会道:“有了,王云的同年钱禄,烦他去甚好。”遂叫家人去请,家人领命而去。少顷,钱禄请到杨府,与杨凌见礼坐下,打一躬道:“老师呼唤门生,有何台谕?”杨凌道:“老夫请贤契来,非为别事。闻得王贤契尚还未娶,老夫年近六旬,只生二女,虽然不称名姝,也还少有才貌,欲烦贤契到王贤契那里作伐,或长或次,或许双栖,亦可使得,悉听王贤契相择。”钱禄闻言,皱着眉道:“承老师一片婆心见爱于王年兄,但王年兄向年曾聘过双妻,因遭难流落至此,全无消息,前日之恙亦为此起,曾有许多人来,俱是说亲的,王年兄竟一概辞绝。门生此行,亦恐不局。”杨凌道:。油他允与不允,贤契代老夫走一遭。”钱禄道:“门生敢不如命!”遂别了杨凌,竟到王府来。门役传报,王云迎入,叙礼坐下。王云道:V卜日承兄顾临,多有简亵。今日降临,有何见谕?”钱禄道:“年兄清猜一猜,看弟因何而至。”王云道:“年兄不过为朝事。”钱禄道:“非也。”王云又道:“莫非为朋友吹荐?”钱禄道:“亦不然。”王云道:“莫非说分上?”钱禄道:“更加不是。兄猜的都不是。”王云笑道:“这就难猜,到不如请兄明言了罢。”钱禄道:“弟此来与兄作伐。”王云惊道:“兄岂不知弟之意?”钱禄道:“弟与兄已曾委曲回过,他必定要我来与兄说。”王云问道:“是那一家乡宦,兄实对弟说。”钱禄道:“是别人还可,偏偏是杨老师。他有二女,颇有才貌,任兄择一,或得双栖。此乃天下之奇遇,人间之美事。兄所遇吴小姐杏无音信,岂可常守?不如成就这段姻缘,一则全其师生之谊,二来长兄完讫终身大事。虽然小弟敢致一言,亦要兄自己裁酌。”王云道:“虽是师生,终难从命。况前日真人所言还在,小弟岂肯陷作不义,望长兄与弟委曲辞之。”钱禄见王云谆谆不允,遂辞别王云到杨府。杨凌迎进坐下,问道,“贤契作伐如何?”钱禄将王云的言语细呈了一遍,杨凌大怒道:“王云小畜生如此可恶,他以为官高品极,不将我这穷老师看在眼目中,这样推三阻口,少不得有一日撞在我手里!”钱禄道:“老师暂息雷霆之怒。奈王年兄虽登仕途,毕竟年幼无知,怀其小义,疏于大纲。容门生再去劝他。”杨凌回嗅作喜道:“贤契之言其为合理,有劳玉趾再去。”钱禄又到王云府第来,王云见了道:“年兄去而复返,姻事谅已回绝。”钱禄道:“再莫说起。非是弟不能与兄回绝。”遂将杨凌的说话又细述了一遍。王云道:“杨老师亦为可笑。婚姻大事,成与不成,听随人愿,岂有强逼之理。待小弟明日登门面辞。”钱禄闻言告别,回去复杨凌不题。 
  且说次早王云乘轿到杨凌府中来,家人通报,王云到厅上与杨凌叙礼坐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