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发现的鲁迅
“单调”,喻单身。
“他自己也以为不幸否耶?”是自问对婚后单身生活的感受。
鲁迅在此之前曾写过一篇《火的冰》,有句云: “遇着说不出的冷,火便结了冰了。……火,火的冰,人们没奈何他,他自己也苦么?”诗使用拟人的笔法,同时又直接把他(即鲁迅自己)点出。自问“苦么?”与自问“不幸否耶?”都是指包办婚姻之苦。
江南的雪,可是滋润美艳之至了;那是还在隐约着的青春的消息,是极壮健的处子的皮肤。雪野中有血红的宝珠山茶,白中隐青的单瓣梅花,深黄的磬口的蜡梅花;雪下面还有冷绿的杂草。胡蝶确乎没有;蜜蜂是否来采山茶花和梅花的蜜,我可记不真切了。但我的眼前仿佛看见冬花开在雪野中,有许多蜜蜂们忙碌地飞着,也听得他们嗡嗡地闹着。
“江南的雪”,喻鲁迅正受到包办婚姻摧残的性欲。鲁迅从“暖国”日本回江南绍兴成婚。由暖雨变成了硬雪。
“隐约着的青春的消息,极健壮的处子的皮肤”,意谓鲁迅当时正处于爱欲旺盛之青春少年,充满活力和魅力。
“宝珠山茶”、“单瓣梅花”、“蜡梅花”,大约是指他们结婚时新被面上的绣花,或洞房里的某处的绘画,借喻婚姻。
“冷绿的杂草”,暗喻朱安。
“胡蝶确乎没有”,“蝴蝶”是爱情的象征,喻新婚的绣花被面上只有爱情的形式,而没有真实的爱情,鲁迅是心灰意冷的完婚,极端痛苦的进入洞房,爱情自然没有。
“蜜蜂是否来采山茶花和梅花的蜜,我可记不真切了”,这里暗喻鲁迅与朱安有无“敦伦”之事已经不记得了。这是文字技巧,当然是没有做。爱情确乎没有,但是性本能总不能没有吧,只是压抑着。
“蜜蜂”,借喻鲁迅的性本能。古人一向把夫妇欢乐称之为“莺燕蜂蝶”、“倒凤颠鸾,撩蜂剔蝎”(?元?白朴戏剧《裴少俊墙头马上》),“撸Х湎返保ㄌ疲柯樟凇冻ぐ补乓狻贰⑻疲课ぷ豆楣!罚9湃擞纸按驳凇背浦胺湔省保鳎砍氯缭浮督鹆牵棵胶稀罚洳苫郏幌蚴枪湃嗣枋鲂越坏奈裼铮缇尚∷抵谐S小安苫ā钡挠锎剩逞赴逊溆氲挚担庠谒得靼旎橐鲇氚槊挥泄叵担洳擅郏皇堑シ矫娴幕独郑笳靼旎橐龊托匝蛊龋坏嘞罚蛳笳髯杂闪蛋角橄嘣茫叭泛趺挥小薄! ?br /> “仿佛看见冬花开在雪野中”,隐喻鲁迅的爱欲之花被包办婚姻的“雪野”摧残而不甘心死灭。虽然“雪野”中也能开放“宝珠山茶”和“蜡梅花”,但这一切都是“仿佛看见”,不过是性幻觉而已。
“他们嗡嗡地闹着”,意谓新婚之夜,人们大作“性交的广告”(《狗?猫?鼠》)据萧文邦《鲁迅新传》第六章“性苦闷与情压抑”说,初夜还有“老嫚陪伴新郎新娘上床的,老嫚负责男女性交的指导。”鲁迅新婚的初夜实际上没有“敦伦”。鲁迅的性冲动正蓬勃旺盛“闹着”,然而却又压抑着,内心极度矛盾和气愤。如此新婚之夜,真是令人气短。
孩子们呵着冻得通红,象紫芽姜一般的小手,七八个一齐来塑雪罗汉。因为不成功,谁的父亲也来帮忙了。罗汉就塑得比孩子们高得多,虽然不过是上小下大的一堆,终于分不清是壶卢还是罗汉,然而很洁白,很明艳,以自身的滋润相粘结,整个地闪闪地生光。孩子们用龙眼核给他做眼珠,又从谁的母亲的脂粉奁中偷得胭脂来涂在嘴唇上。这回确是一个大阿罗汉了。他也就目光灼灼地嘴唇通红地坐在雪地里。
“塑雪罗汉”,喻族中长辈包办鲁迅的婚姻,他的婚姻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冰冷的雪罗汉。
“孩子们”,喻家族中的长辈,智力低下,没有成熟的思想。鲁迅的包办婚姻被一群家族的长辈——母亲、玉田夫人等“七八个”人——塑造出来。塑造的很粗劣,“不过是上小下大的一堆,分不清是壶卢还是罗汉”。
“谁的父亲也来帮忙了”,暗指鲁迅的母亲请鲁迅的叔父周冠五写信规劝他不可退婚之事。
“比孩子们高得多”,意谓鲁迅这个“雪罗汉”的精神境界比族中的长辈们高明得多。
“很洁白,很明艳”,喻鲁迅的清白之身,犹《死火》中的所说的“一切清白”。
“自身的滋润”,隐喻自身的软弱,“灵台无力逃神矢”之意。
第四部分冰雪中的性压抑(2)
“母亲的脂粉奁中偷得胭脂来涂在嘴唇上”,暗喻母亲包办鲁迅的婚姻。鲁母坚持这桩婚姻的理由无非是“从来如此”,鲁迅在《狂人日记》中愤怒地反诘道: “从来如此便对吗?”此处,鲁迅也是在表露对母亲深深地不满。
“确是一个大阿罗汉了”,“阿罗汉”是佛教中的大成就者,解脱生死,自然没有生死之源——性欲可言,鲁迅对于佛教是持否定态度的,而对于性爱是渴望的,包办婚姻冰冻了鲁迅的性欲,真是极度悲哀。
“目光灼灼地嘴唇通红地”,喻青春的活力,当然也隐含了性欲。
“坐在雪地里”,犹“我忽然坠在冰谷中”(《死火》)喻包办婚姻的寒冷,把鲁迅的青春打入冷宫。
第二天还有几个孩子来访问他;对了他拍手,点头,嘻笑。但他终于独自坐着了。晴天又来消释他的皮肤,寒夜又使他结一层冰,化作不透明的水晶模样,连续的晴天又使他成为不知道算什么,而嘴上的胭脂也褪尽了。
“第二天还有几个孩子”云云,意谓包办婚姻的第二天,家族里还有一些智力低下,没有成熟思想的人来庆贺这痛苦的婚姻。
“独自坐着”,意谓鲁迅婚后的极其孤独,他连与朱安同床异梦也不愿意,第二天就搬到书房去独住了。散文诗的最后又提到“孤独的雪”,雪如何能孤独?必先有人之孤独,才有雪之孤独。主体与客体的关系,是一个讲不清楚的美学(更是哲学)问题,此处就不从这个角度谈了。总之,鲁迅心中的巨大隐痛,就是爱的寂寞孤独,由暖国的雨变为江南的雪,就是鲁迅性欲由温暖转为寒冷的写照。
“晴天”,借喻离家后的生活。
“连续的晴天”,鲁迅的新婚姻生活结束了,他回日本去了。然而鲁迅自身的爱欲仍然旺盛,不断地反抗寒冷,然而“寒夜”的环境是不可能改变的现实,鲁迅的婚姻被自身的的爱欲和外界严寒所摧残,“晴天”与“寒夜”的斗争,“使他(的婚姻)成为不知道算什么”,鲁迅的包办婚姻自己不承认,他与朱安同屋而分床,先是回日本,回国以后也是连续多年只身在外奔波,到北平以后八年没有把朱安接出去,1919年买房后才把母亲和朱安接到北京,然而鲁迅与朱安却是同一屋檐下的分居,这场有名无实的婚姻真“不知道算什么”。
“嘴上的胭脂也褪尽了”,意谓包办婚姻对于鲁迅的影响已经淡化了,暗示鲁迅将有所行动。
接下来,并不提融化,不说雪罗汉最后化为一滩污水,终于消逝,因为鲁迅的里比多和生命都还旺盛,包办婚姻也没有结束。
但是,朔方的雪花在纷飞之后,却永远如粉,如沙,他们决不粘连,撒在屋上,地上,枯草上,就是这样。屋上的雪是早已就有消化了的,因为屋里居人的火的温热。别的,在晴天之下,旋风忽来,便蓬勃地奋飞,在日光中灿灿地生光,如包藏火焰的大雾,旋转而且升腾,弥漫太空,使太空旋转而且升腾地闪烁。
“但是”,这是描写鲁迅从日本归国,又来到北平以后的状况。包办婚姻并“四千年的旧帐”都没有完结,但是鲁迅不能再忍受了。
“他们决不粘连”,喻鲁迅与朱安决不同床异梦;鲁迅到了北京,不再是雪罗汉,他要从包办婚姻中解脱出来,冲破束缚,飞扬于天空。朔方的雪“决不粘连”即不再“以自身的滋润相粘连”,意谓决不再承认和忍受这场包办婚姻。
“撒在屋上,地上,枯草上”,喻各种不同形式的婚外的消耗里比多的方法。即使仅仅是一种潜伏的欲望,也比完全没有好。如与许羡苏的朦胧感情。
“屋上的雪”,喻有爱欲的婚姻。雪被“屋里居人的火的温热”融化,喻爱的温暖可以融化自己心中的冰雪。鲁迅憧憬着自己如“屋上的雪”一样。“屋里居人的火的温热”意谓鲁迅渴望过正常人的婚姻生活。
“别的”,喻没有获得爱情时的状况,即鲁迅所处的状况。
“晴天之下,旋风忽来”,喻新文化运动忽然到来。
“在日光中灿灿地生光”,喻生命力的旺盛,前文“整个地闪闪地生光”,则是无可奈何的,两者形成对照。
“包藏火焰的大雾”,与“死火”同一含义,两处的“火”都是隐喻性欲,冰中之死火,与雪中之火焰都是隐喻性欲被压抑,被降温,可是鲁迅决不甘心,这就形成了外寒而内热的矛盾状态。也就是鲁迅所说的“人道主义与个人主义这两种思想的消长起伏”的状态。
南国的雪后,“晴天又来消释他的皮肤,寒夜又给他结一层冰”,而北方的雪后,“晴天之下”雪躁动不安的情绪和力量的张扬达于极点,“使太空旋转而且升腾地闪烁。”多么鲜明强烈的对比,难道不是鲁迅从南方的包办婚姻到北方的“独身生活”时期,内心渴望爱情却不可得而情绪激愤的写照吗?
“雪”是性压抑的象征,雨被寒冷压抑而为雪,飞雪“如包藏火焰的大雾”,犹“死火已经燃烧”,这是炽热的爱欲被压抑状态的形象刻画,雪的旋转升腾,弥漫太空,即是对封建礼教的抗争。
这一段对飞雪腾空旋转的描画,生动地反映出鲁迅因性压抑而全面彻底的反抗传统文化的精神世界。
在无边的旷野上,在凛冽的天宇下,闪闪地旋转升腾着的是雨的精魂……
第四部分冰雪中的性压抑(3)
是的,那是孤独的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
“孤独的雪”,喻鲁迅婚后的独身生活,这种雪是“社会的战士”,“永远在奋斗的途中”,随时都可以“旋转升腾”起来,“就是登程的旅客了”。鲁迅的孤独很快就结束了,写这篇散文的两个月后,鲁迅开始与许广平通信,半年之后就确立了自由恋爱的关系。“雨”虽然被包办婚姻制造成“冰冷坚硬”的雪,却仍有复活的能力,奋飞抗争之后,“死火”复燃,问题总算是解决了。他们到了“江南”(绍兴)之南的上海,再也不是任人摆布的雪罗汉了。
“死掉的雨”,意谓雪是受到严寒摧残的雨(欲)。在“暖国”时期的爱欲本能被江南的包办婚姻压抑而死,“死雨”犹“死火”,两首诗的借喻和意境可视为同义互训关系,都是先表死掉的爱欲,再表爱欲的反抗和寻找出路。到了北平之后,死雨的精魂又化为漫天的飞雪,反抗着中国传统文化。“死雨”化为“死火”之后,就要走出冰谷了。
“雨的精魂”,喻人之性欲的本来面目,在“暖国”里是雨(欲),回到寒冷的中国就变成了雪。鲁迅在“暖国”日本接受了自由恋爱的思想,它已经成为鲁迅思想的灵魂,鲁迅仍执著于此,对爱情虽无所追求,然始终想往不已。
最后几句,非常明显是鲁迅内心性压抑的表达。当你真正读懂了鲁迅,你会震颤,你会流泪。忽然又使人想起了艾青的诗《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那悲凉壮烈的意境,与鲁迅的《雪》的意境是相通的。
再说一下这些猜测的思路。鲁迅在写《雪》之前19天,北平下了一场雪,《鲁迅日记》1924年12月30日记着: “雨雪,……下午霁,夜复雪”,次日又记: “晴,大风吹雪盈空际。”这也许是鲁迅写这篇散文诗的契机。有人说鲁迅是在赞扬自然美景,描绘了两幅雪趣图。这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须知,鲁迅即使在大冬天也不穿棉裤,哪有闲情逸致来赏雪?赏雪的雅趣,在“暖国”日本倒是有的。鲁迅说得很明白: “我先前寓居日本时,春天看看上野的樱花,冬天曾往松岛去看过松树和雪,何尝觉得有著作所数说的那些可厌事。然而即便觉到,大概也不至于有那么愤懑的。可惜回国以来,将这超然的心境完全失掉了”(《〈出了象牙之塔〉后记》)。赏雪需要“超然的心境”,起码要保暖,未穿棉裤去赏雪无论如何不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所以鲁迅绝非空泛地在赞美雪的精神,而是借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