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兆言 故事 关于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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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大学毕业后的第二年;考取了苏教授的研究生。这时候;苏教授的弟子;不仅多;而且杂。时间已经到了一九八三年;改革开放继续深入;社会风气似乎又变了不少。我留校成为一名大学教师;初出茅庐;还不够资格给学生上课;便当新生的辅导员。和我们当初上大学截然不同;现在的大学生都是应届生;他们是各个中学的尖子;个人履历表上;中学时代几乎是清一色的三好生。他们看上去都还像是毛孩子;一个个聪明绝顶;充满了灵气。和他们相比;我们当年都应该算作是老夫子了。辅导员的主要责任;是负责学生的日常生活;我的职权范围;也就是管管考勤;发发肉贴。由于我从小没做过什么官;在小学中学;在工厂;上大学;都是基本群众;当辅导员也就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官了。我对学生采取了听之任之的态度;他们想怎么就怎么。我在读大学的四年里;从来就没有和辅导员打过什么交道;既没有麻烦过他;他也没有要求过我们什么;因此我觉得现在的大学生;也应该和我们当年一样;自己管理自己。这一年的辅导员生涯;实在没什么可以记录下来的;在前面的半年;我的精力放在准备考研究生上;后面的半年;我知道自己已经可以被录取;辅导员的工作想干也干不长了;系里不得不考虑物色接替我的人选。我选择的方向是研究六朝文学。对于我来说;研究哪个朝代的文学都行;都差不多;说穿了;也就是一篇万把字的学位论文。我所在的这个学校;并不特别看重研究生的论文。述而不著;是这所学校保留下来的一个优良传统;或者说是我所在的这个系的老习惯。很多学校的研究生;早在读一年级时;就迫不及待地考虑论文怎么写;而在我们系的教授眼里;这是绝对的歪门斜道。按照苏教授的见解;研究生一定要写学位论文;本身就是一种有害无益的形式主义。研究生仍然应该以打基础为主;基础扎实了;才可以考虑盖房子;才可以考虑盖高楼大厦;冒冒失失就老气横秋地写论文;结果肯定是贻笑大方。一段时间里;我似乎很得苏教授的器重;自从马路逝世以后;苏教授常常遗憾再也得不到像他那么肯用功的弟子。短短的几年中;苏教授便有了一大群弟子;各个专业都争先恐后地打他的牌子;然而他似乎也开始明白;自己作为招牌的实际意义;也就是让系里多招一些研究生。他并没有几位嫡传弟子;在联合招生的幌子下;他不过是那些副教授们招揽学生的商标。很多专业和学科的研究生;从表面上看和他都有关系;什么古代文献专业;训诂专业;前秦文学史;唐宋诗词;明清小说等等;但是实际的指导教师都不是他。苏教授再次成为万金油似的人物;给人的印象是无所不通;他甚至还要给中文系之外的研究生开讲座;讲述中国古代哲学;讲述流落在西方汉学文献;讲述汉唐官职考证。对于一个快八十岁的老人来说;他显得有些精力过盛。

我在苏门弟子中显然比较重要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我拜师最早;也不是因为年龄最大;事实上;许多比我年级低的研究生;岁数都比我大。我所以显得重要;是因为我追随在苏教授左右;做了许多埔助性的跑腿工作;这在当时难免引人注目。随着苏教授的名声越来越大;学校里想一睹他的风采的人;也越来越多;于是不得不一次次安排讲座;让本系和别的系的同学听课。这样的讲座;一般早在几天前;就在校门口贴出了巨幅的海报。苏教授总是坐在那讲;说到什么字;或者引用了某一段古文;某句古诗词;为了让大家都明白;得有一个弟子帮他写在黑板上;而这个弟子恰恰是选中了我。除此之外;虽然来回都有小汽车接送;但是必须得有一个人和司机联系;要算准时间;要事先知道教室;这种事同样也落在我头上。是苏教授给人造成的一个印象;这就是他在公开场合离开不了我;我成了苏教授晚年生活中的一根拐棍;只要他在大众场合露面;通常也就能见到我的身影。在苏教授的晚年生涯中;人们喜欢在背后议论的有一点;是苏教授对招收女弟子;一直抱有极大的热情。据说每次招生时;苏教授都特别关照;要求对女学生要有所优待;要特殊照顾。说苏教授人老心不老;这已经成为一个半公开的笑话。老实说;苏教授在公开场合举办的讲座;有时候并不精彩;他的演讲太专门了;那些慕名而来的学生;常常听了一半;就溜之大吉。这使得苏教授很不高兴;也使那些主办者有些下不了台;然而仍然不影响他对下一次讲座的热情;因为只要是女学生;或者是女教师登门请求;他就一定不会拒绝。对于苏教授来说;最好的糖衣炮弹就是女人。苏教授喜欢讲台底下坐着一排排女学生;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气氛。苏教授从不掩饰他对女学生的好感;讲课时;有没有女弟子;他的状态完全不同。同样是弟子;他的态度也总是男女有别。可惜那些招来的女研究生;十有八九对苏教授的讲课不感兴趣;而且最让人失望的;在我读研究生的那几年里;来中文系读硕士学位的女学生;一个比一个更不会打扮;容貌通常既无古典美;也没有现代美。漂亮的女大学生;反正已经有了本科的文凭;一个个赶紧嫁人;剩下来考研究生的;有许多都是嫁不了人的老姑娘。我们这些做弟子的;在宿舍里;谈起苏教授对女学生的态度;一致认为他在年轻时;肯定风流得不像话。俗话说;从小一看;到老一半;通过童年的窗口;可以窥见一个人的未来;反过来的道理也应该一样;在老年人的窗户里;同样可以看见那些失去的时光。我记得马路曾经偷偷地告诉过我;说苏教授在四十年代追求某位校花;一度成为小报上十分热门的花边新闻。在背后议论自己的导师;很有些不恭敬;但是为人师表的苏教授;在对女学生的态度上;显然也不够检点。几乎所有的弟子;都注意到了这样一个有趣的事实;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女人上门;李老太太总是保持着一种特殊的警惕。只要有女人在场;无论是女弟子;还是前来办事的徐娘半老的女教师;我们的师母李老太太;总是虎视眈眈地在一旁监视。我记得力翠华去苏教授家上课;出来时讲的第一句话;就是:“苏教授的老太太;一双眼睛真厉害;她怎么了?”透过近视眼镜的凸起的镜片;力翠华十分敏感地意识到了李老太太那种不可遏制的醋意。力翠华的年龄比我大了将近一岁;作为苏教授的研究生却比我低一届;这位毕业于师范学院外语系的女学生;在当时相对而言;就可以算作是苏门弟子中;让大家眼睛发亮的一枝花了;她在李老太太的眼神下面;显然很难做到自然。李老太太喜欢搬一张小椅子;坐在书房对面的小房间;看着我们上课;这当然是在有女士的情况下。刚开始;她的这种古怪行为;经常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这是一个从不开口的老太太;我们每次主动和她打招呼;她都是爱理不理。她永远都处在不高兴的状态中;总是让我们能感觉得到;她和苏教授中间;有着深深的不可调和的对立。在苏教授的诸弟子中;虽然我服务性的义务尽得最多;常常为苏教授打杂;然而李老太太对我;丝毫也不见得比其他人客气。苏教授的博学;常让他的弟子感到他是无所不知。他常常以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发问;从简单入手;显现出他深厚的学问功力。有一次;他讲累了;为了休息一会;让我们替“手心”注解;用文字说明什么叫手心。大家觉得这不应该成为问题;答案就在嘴边;可是偏偏找不到恰当的话语。这颇有些像“脑筋急转弯”上的提问;大家苦思冥想;仍然不得其解。也许没有人不知道什么叫手心;然而真要用文字简明扼要的表达;却是十分的困难。苏教授让我们明白了一个规律;这就一个人要想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艺术的本质;就是为了找到一种非常简单的表达方式。艺术有时候可以简单地理解为寻找表达。苏教授看见我们已经黔驴技穷;便把手指握了起来;很认真地说:“手指握紧;所触及的地方;就是手心。”这是一个很难让人信服;但是想来想去;又不得不信服的唯一正确答案。这个小例子;充分说明了文字表达的难度;否则的话;就只能画一个图;用箭头说明手心的所在。学问常常会让人感到自以为是;也常常会让人看不起;因为真要做学问;有时候就难免要钻牛角尖。苏教授讲课的最大好处;在于能深入浅出;无论多深奥的学问;他都能尽量让它简单化;同样无论多么浮浅的话题;经他一点拨;立刻化腐朽为神奇;有了一番新的意义。譬如在对“食色性也”这四个字的释义上;苏教授把“食”和“色”归结为“欲”;欲的本义是“想要”;引伸为情欲时;便产生了会意的一个异体字;这就是在欲下面有个“心”;即“”;由此可见;食和色皆源于心;用现代的话来说;食色都有其生物学的基础。这是简单的一面;人们一目了然;而不简单的一面在于;食和色却有着不同的层次;有不同的层次就有差别;即“食”不能简单归结为吃饱;“色”不能简单归结为男女。《礼记曲礼上》说过:“欲不可从。”所谓“从”;就是纵;因为从和纵相通;欲如果得到放纵;便将一发而不可收;所以古人要强调“发乎情;止于礼”。苏教授从欲;过渡到礼;然后大谈女性美的演变。苏教授说;古人谈到美好的形容时;有“黄绢幼妇”之说;这不过是一种拐了弯的说法;黄绢;乃是一种有颜色的丝;丝和色相加;是“绝”;幼妇则是少女;少女这两个字合在一起;是“妙”;因此黄绢幼妇就是“绝妙”的意思。何为绝妙;从来就是一个说不清楚的话题。苏教授以“黄”这个字;大加发挥;他说中国人提到黄脸婆;通常是说一个人的美貌不在;因此黄脸婆暗含昔日姿色尚可的隐义。黄脸婆意味着今昔的对比。西方把下流称之为黄色;把东方人的崛起称为黄祸;而今日国人也习惯于觉得黄不是好的颜色。其实在古代;例如六朝至宋代;脸色恰恰以黄为美;号称“佛妆”;梁简文帝诗中有“异作额间黄”;唐温庭筠诗中有“额黄无限夕阳山”;李贺诗有“宫人正靥黄”;所有这些诗句;苏教授都是脱口而出。他还提到在辽时;燕俗女子生得漂亮的;称为细娘;面皆涂黄色。宋彭汝砺有诗为证:“有女夭夭称细娘;真珠络髻面涂黄;南人见怪疑为瘴;墨吏矜夸是佛妆。”由此可见;美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于肤色如此;于人之五官的审美标准;同样此一时彼一时。高鼻子大眼睛烫头发;此好莱坞之审美也;今人深受其影响;以西俗为美;有时就难免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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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力翠华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苏教授的一手策划造成。我已经说过;苏教授对女弟子;总是出乎寻常的关心。当他听说力翠华还没有男朋友时;几乎是立刻就决定要成全我们。他自说自话地作了安排;让我主动向力翠华表示一下;因为在这一类事情上;男的这方面似乎不应该太退缩。我永远也忘不了那次十分滑稽的谈话;苏教授直截了当地问我有没有一辈子当光棍的打算;如果没有;就得赶快采取行动;而目标就是力翠华。苏教授笑着说:“饮食男女;大欲存焉。按照古人的说法;她已经是怨女;你则是旷夫;大家都用功读书是好的;耽误了婚姻大事;也不对。”我弄不清苏教授是怎么对力翠华说的;从一开始;他就显得十分自信;好像稳操胜券;好像这事已经定了下来。他吃准了我们一定会买他老面子。事实也是如此;我们虽然都没有一口答应;但是也没有拒绝苏教授的好意。我们表现得都很听话;只不过是作出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既然德高望重的老师觉得我们是天生的一对;我们为什么不试试看是否真的有缘份。大家的年龄已经都不小了;既然在生理上都没什么毛病;尝试一下男欢女爱;总没有什么过份。于是;我采取了最老式的交女朋友法;这就是请力翠华看电影。看的也是老片子;是三十年代赵丹和周璇主演的《马路天使》;看完了;从电影院出来;力翠华说:“你请我看电影;我请你吃一碗小馄饨吧!”于是我们就坐在校门口的一副馄饨担子前;无拘无束地吃着馄饨。吃到一半;力翠华无意中告诉我;我们看的这部片子;她两天前刚刚看过;说了;脸上的表情;颇有些后悔告诉我的意思。我怔了一下;脸顿时就红了;十分尴尬地说:“你既然看过了;为什么不说一声?”力翠华说:“你票都买了。”说完;见我眼睛多大地看着她;好半天都不把目光移开;自己的脸也红了。我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看她;就埋头吃馄饨;一边吃;一边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