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绣花鞋(续)






  李炎忙说:“厅长放心,我保证一切行动听您的指挥,绝无二心。”他暗想:张副厅长在暗示我什么?他不敢往下想。

  只听张副厅长又说:“你可以设法安慰一下路明,同时处理好与龙、凌二位组长的关系。毕竟保卫长江大桥要紧,在武汉出了事,我可要担当头责啊。”

  李炎退了出来,慢步向专案组办公室走去。他边走边想要不要把张副厅长的话透露给龙飞,最后还是决定见机行事。李炎走进专案组时,正听见龙飞在打电话:

  “李副部长吗?我是龙飞呀,路明说他家里有事,想回北京,什么?不行?”

  话筒里传来李副部长严厉的声音:“龙飞同志,路明已向我做过汇报。你们要搞好团结,不要自乱阵脚。作为领导,你应该大度点。路明在吗?让路明接电话。”

  龙飞将话筒递给路明,脸色很难看。

  “李副部长吗?我是路明,我的要求您考虑了吗?”

  “路明,我明确告诉你,大敌当前,不要做逃兵!至于你的工作嘛,我会考虑

  的,可以见机行事。明白吗?”李副部长“啪”地挂了电话。

  路明和在场的人全都愣住了。

  金炽已有两天没去曾倪家,曾秋盈还真想他。

  想到曹操,曹操就到。金炽在傍晚时分来到曾家,秋盈见到他吓了一跳。金炽脸色憔悴,精神不振,一副病态。面对曾家一桌好酒好菜,金炽就是不动筷子,秋盈用手一摸他的额头,滚烫!

  秋盈心疼地说:“才两天不见,怎么搞成这样?快去医院看看。”

  金炽说:“不用了。”

  回到房间里,金炽抓住秋盈的手,深情地注视着她说:“我已躺了两天,去医院看过了,开了药,打过针,没事的。我不放心你,忍不住想见到你,就来了。”

  秋盈感激地依偎着他说:“你呀,一个人住,病了要喝口水也没有,那怎么行?我去跟妈说,你就在我家住几天,等养好身体再说。”

  秋盈的父母当然欢迎金炽这位未来的女婿。

  这样,金炽就在曾家的客房住下了。

  秋风秋雨愁煞人。

  龙飞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已整整半天了,连雨琦也不让进。他要冷静地将案情梳理一遍,为什么去山东破案轻而易举,可在武汉的行动却处处被动?结论是:堡垒往往最容易从内部攻破!就连路明这样的老部下,也与自己情绪对立,其中必有文章。

  刚才在食堂吃饭时,他无意中听到侦查处的两位同志在议论,说曾博士的残疾女儿被男朋友扔进江里,多亏了被渡轮水手金炽救起,金炽现在成了曾博士的座上宾,不久可能成为曾家的乘龙快婿呢!

  龙飞心里一动:这么重要的情况,为什么不报告专案组?保护曾家的是市公安局的同志,专案组分工由李炎负责。李炎知不知道?如果知道为何不报?也许他是部队出身,没有侦破经验?联想到李炎还单独请路明喝过酒,什么意思?

  而路明又的确反常,竟公开对自己表示不满,他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会不会是受人挑拨离间?

  这个人会不会是李炎?

  不不,怎么能胡乱猜疑呢!

  李炎为什么要那样做?没有道理呀!我们是国家公安部的,他是地方公安局的,没有提拔、加薪等利害关系。如能胜利破案,大家都有功劳,对他的前程更有好处哇。除非他居心不良,另有图谋,那不是帮助了敌人吗?或许他就是特务?可能吗?

  不不不!李炎可是舍身保卫长江大桥的英雄啊!敌特的主要目的就是炸桥,有这个必要让他上演苦肉计吗?绝对不会!

  那又是什么原因?

  是自己多疑?是自己小气?

  这些问题真叫龙飞头痛。

  雨琦又来敲门。

  龙飞开了门,说他正要找她。

  雨琦见龙飞胡子拉碴,疲惫不堪,实是心疼:“你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伸手就要摸龙飞的额头。

  龙飞将头一偏,“没事,我有话对你说,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雨琦心跳加快:“什么话?痛快点说嘛!”她见龙飞从来没有用这种表情对她说过话,难道他对我……

  龙飞此刻哪里了解雨琦的想法,仍不敢轻易开口,犹豫不决地说:“我怕说错了,会影响我们……同志的关系。”

  这下雨琦更误会了,一双美目闪烁着热望,鼓励道:“不会的,你还不了解我?我有思想准备。”

  “你说路明今天是怎么啦?”

  “别提他!”

  “怎么回避得了呢?你应该多关心他,了解他。”

  “什么意思?你是怕我嫁不出去,纠缠你?要把我推给他?”雨琦生气了。

  “你别误会!”龙飞其实还真想成全路明。此刻却解释起来,“你听我说……”

  雨琦一跺脚,就想出去。龙飞上前一把拉住她,请她坐下,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雨琦这才明白龙飞为何吞吞吐吐。她对龙飞的怀疑深有同感,却也不能准确作出判断,不知如何表大雨琦说:“这样吧,我去做做路明的思想工作,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龙飞说:“好,别忘了曾家这条线,必要时你去向曾秋盈了解一下情况。”想了想又说:“千万不可打草惊蛇。”

  雨琦笑道:“该打的时候要打,该惊的时候要惊。你不惊动它,它总潜伏着,它暗我明,怎么行动啊!”

  龙飞也笑了,“看来非常时期要用非常的思维,采取非常的行动。好,我赞成!”

  他俩手拉着手,相视一笑。这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就在这时,不料门被“砰”地推开,路明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一见他俩这个亲密镜头,冷笑道:“原来打死我也不敢相信的!可现在……我说龙组长,你对得起南云嫂子吗?”

  龙飞与雨琦同时惊呆了。“路明,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们自己看吧!”说着将一只背在后面的手伸出来,将手里握着的一叠照片甩到桌上,扭头便走。

  龙飞叫也叫不住他,再回身一看,看到的是雨琦又羞又怒的神情,拿着照片的手在瑟瑟发抖。

  龙飞凑上去只看了一眼,脑袋轰地一声,气往上冲,血往上涌——“无耻!”

  那是龙飞与雨琦双双一丝不挂,在卫生间淋鸳鸯浴的情景及雨琦羞于见人的部位特写……

  他俩立即冲出去找路明,“这些照片是哪儿来的?”他俩已猜出,是前天在济南住的齐鲁大旅社214 房间里,暗藏录相装置,又被人翻拍了照片,经过技术处理,制造出两位组长的桃色新闻来。

  真没想到敌人会有这么一手!

  路明说:“是局长办公室收到的,李炎向张局长汇报了。局长说让你们知道一下也好,我就拿来了。”

  雨琦气恼地说:“李炎他什么意思?竟把这,这种照片给你看!”

  路明板着脸说:“人家李炎不好意思直接给你嘛!”

  雨琦红着脸说:“路明,你也相信?”

  路明仍面无表情,“我信不信又有什么关系!”

  “你……”雨琦羞愤之极。

  龙飞镇静下来,劝道:“算了,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求做人问心无愧!” 

十一、谁是“蟑螂”
  三人正感到尴尬时,李炎急匆匆走了进来。他装出对照片之事一无所知的样子,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进门就说:“这是山东转来的绝密文件,请专案组看看。”

  龙飞抽出一叠文件,都是山东省公安厅抓捕的梅花党特务的口供。其中有一份PP组织山东省情报分站副站长即那个卖水果的老头的供词,说案发前收到过武汉方面一个代号“蟑螂”发来的情报,通知济南方面,公安部专案组正、副组长将于今夜到达济南。龙飞对这份口供看了又看,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强烈震惊,心想:我和雨琦去济南,只一夜工夫。如果不是专案组内部有奸细,怎么会这么快就通知了敌人。不过,这样一来,也就缩小了怀疑的范围。

  谁是“蟑螂”?!

  专案组排除当事人龙飞与雨琦。路明是自己的老战友,虽生性粗犷,但不至于变成特务。其他几位同志也是经过严格审查,并跟了自己多年的老部下。而这位李炎,又是保卫大桥的英雄。虽然对他印象不是太好,侦破经验不足,工作中也有失误,可他是张局长亲自点的将!

  张局长!

  张江——张郎——蟑螂?

  想到此,龙飞自己也吃了一惊,他想自己是否想岔了,精神压力太重,所以导致七想八想,竟怀疑到我们公安内部的高级干部身上。如果……假设是他,为什么?没有道理呀!他曾与自己共过事,出生入死,久经考验啊!可再一想,斗争形势复杂,什么可能都会发生。我们的同志不曾被枪林弹雨所击倒,却被糖衣裹着的炮弹所击垮。而梅花党的背景是国民党,曾经统治了中国几十年,势力庞大,根深蒂固,撤退到台湾前潜伏了大量特务。叶枫不就是混进我公安部反间组,还当了副组长吗?而张江解放前还到过香港。这么一想,觉得世界上只有还没发生的事,没有不可能发生的事。

  龙飞在众人告退后,一个人又关在办公室里,拿出三朵梅花,反复观察研究。

  第一枚梅花,是从张江局长送给曾倪博士的寿礼的礼盒中夹带的白金手表中发现的;第二枚梅花,是在梅林住处的挂钟里发现的;第三枚梅花,是归国巨商钱广的二太太李华,很可能是在慌乱中遗失在旅馆床上的。

  这三枚梅花尽管大小不一,但造型、花纹一模一样。这是梅花党的标志无疑!

  现在,梅林和李华都已证实为梅花党的特务,并一逃一死。那么,白金手表中的梅花也肯定是李华安放的,那这块表怎么会到了公安局,又进了礼品盒?

  而这个礼品盒里装的又是张局长的亲笔书法作品。张江难逃嫌疑!

  “这就叫‘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龙飞有了目标,心情舒畅多了。他决定主动出击,先去接触一下张江。

  龙飞刚想去找张江,桌上的电话铃突然响起,一听是凌雨畸的声音:“龙飞,你赶快来江东医院!一个小时前,两名手持武汉市公安局公函的公安人员到医院把钱世接走了。我来医院是看看钱世的情况有无好转,想问他敌特名单,也就是那绿色通讯录藏在什么地方。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现在人车已无影无踪了。”

  龙飞接报不敢怠慢,驱车直奔江东医院。

  雨琦正在院长室里,强院长陪着她说话。见龙飞来了,他俩不约而同地站起身迎接。

  龙飞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强院长说:“那两个穿公安人员制服的人出示了武汉市公安局的介绍信,要接钱世出院,医生见手续齐全,就让他们接走了。他们没有向我报告,否则我会先与你们联系的。现在该怎么办呢?”

  龙飞冷静地问:“那份介绍信呢?”

  强院长从抽屉里取出,递给龙飞。

  龙飞接过一看,介绍信并非武汉市公安局铅印的有编号的介绍信,而是印有“武汉市公安局”红色抬头的普通信笺纸,而这种信笺整个武汉公安系统都可以领用,只见信笺上写着:

  江东医院:

  兹介绍我局李武、王文二同志前来贵院接钱世同志,另有安排。

  请协助为荷。

  武汉市公安局

  九月二十日

  信笺上赫然盖着武汉市公安局鲜红的大印!

  龙飞沉吟道:“看来敌特的来头不小,神通广大呀。强院长,这份公涵我要带回专案组,可以吗?”

  强院长忙说:“当然可以,我们的警惕性不高,工作没做好,还请龙组长鉴谅!”

  龙飞说:“这不能怪你们,我们已经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强院长说:“警民一家,就不说客气话了。”

  “那好,我们先告辞了。”龙飞与雨琦立即赶回去。

  在龙飞的住处,雨琦悄悄找来路明和专案组的另外几位同志:“我们现在开个碰头会,会议内容切勿外传,包括地方公安人员。”

  明显指的是李炎和张局长。

  路明等人庄重地点了头。

  神色凝重的龙飞出示了“武汉市公安局”给江东医院的公函,让大家发表意见。

  公安部来的专案组负责管文件的小刘一看,“哎,这字的笔迹怎么这样熟悉?”

  “谁的笔迹?”路明问。

  “这……不好说。”小刘欲言又止,连忙去翻文件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