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绣花鞋(续)
路明朝李炎扮个鬼脸,意思是:她不吃,我也没办法。
送走李炎,雨琦自言自语地说:“这个人真叫我捉摸不透。”
路明关上房门,“怎么,你怀疑他?”
雨琦嘴一撅,“岂敢,他可是你的朋友啊!”
路明庄重地说:“雨琦,你难道还没看出来?我早就怀疑他了。”
雨琦一怔:“真的,什么时候?”
路明说:“从他第一次请我喝酒,对我说的那些阴阳怪气的话。”
“那你还跟他走得那么近,又不与我们通气?”
“那时还没有证据,人家是保卫大桥的功臣!万一弄错了,要影响与地方公安的关系,对破案不利,”路明语气一顿,“现在实话告诉你吧,当时因为怕他背后还有人,不好说,也不能乱说。我向李副部长报告了,是李副部长让我接近他,在你们面前演戏,是想看看他葫芦里究竟卖啥药!”
“现在弄明白了?”雨琦迫不及待地问。
“只能说疑点甚多,可没有证据,”路明仍不肯全盘托出,“但我们去曾家抓金炽,只有他知道。”
雨琦问:“现在怎么办?”
路明果断地说:“我们既已知道钱世还活着,被藏在西区教堂里,就先救他出来,争取拿到李华的绿色通讯录,再对号入座,请君入瓮。”
“好!”雨琦精神一振,“教堂里有机关暗道,咱们先去探探路?”
路明说:“为了不打草惊蛇,只有委屈你,咱俩要装成一对恋人去教堂做礼拜。”
雨琦娇喷地说:“你怎么说话酸溜溜的,工作需要,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再说,你现在是领导,官大级压死人哪,我敢不听?”说着自己也“扑”笑出声来。
路明被她一笑,笑呆了,两眼直愣愣看着雨琦,随后也跟着呵呵傻笑起来。
雨琦被他看得羞红了脸,“瞧你的傻样!”
路明并不生气,“傻有傻福呀!”
天将黄昏,路明挽着的雨琦手臂走向教堂。
雨琦还真拿他没办法。
教堂是一座哥特式高大建筑,它的左侧有一幢两层楼房,溜尖的铁栅栏把整个教堂与那幢两层楼房严严实实地围了起来。
教堂的大门边,有一座小门房,平时人们就从那扇小门进出。小门上挂着一排搪瓷水牌。进入教堂的人,要用毛笔在水牌上写上自己的姓名和事宜,交给守门人传递给神父,获准后才能进去。
守门的是一位白须、白眉,身患“抖抖病”的驼背老教徒。当路明去敲门的时候,老人不停地摇着头,抖着手,拉开小门上的小窗口,一见路明和他身后的雨琦,好像一怔,沙哑着喉咙问:“你们有什么事?”
雨琦抢上前说:“老爷爷,我们想进去礼拜、祈祷。”
守门老人摇了摇头:“不行,已过了时间,明天清早来吧。”
路明心想怎么进教堂也这么麻烦,就急躁起来,说有急事要见神父。
老人指指自己胸前的十字架,对他俩说:“你们又不是教徒,怎么可以随便进出教堂?”
关于这一点,他俩倒疏忽了。经老人一点拨,这才惊出一身冷汗:“我们这样进去,人家一看就有问题,岂非自投罗网?”连忙向老人致谢后离去。
怎么办?
就这样放弃?
还是天黑后翻墙进去?
他俩挽臂在马路边闲逛着,悄悄商议着。
还是女人心细,雨琦忽然想起,钱广胸前挂着的十字架说与看门老人的十字架一模一样。她高兴地说:“有了,我们去钱广家,向他借!”
路明一拍后脑勺,“对呀,瞧我多笨,真不配当你的领导!走。”
雨琦生气地说:“看你,又贫嘴了。这是什么时候!”
路明用力挽紧了雨琦的胳膊,“真的,雨琦,告诉你吧,我只是临时的代组长。这是演戏给内奸看的,其实我对龙飞和你是心服口服的。”
雨琦受了感染,也紧挽住路明的胳膊,“现在龙飞已不在了,你还说这些有什
么用。其实我心里清楚,我对你的态度是不应该的,请你原谅广”我明白,我们谁
也没有错,”
路明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切随缘吧。”
沉默。
好难堪的沉默。
走了好长一段路之后,雨琦终于开口了:“路明,给我一段时间,好么?”
钱公馆到了,可大门却紧闭着,叫了半天没人应声。
不对呀,钱公馆那么多人,怎么会没有反应?
路明生怕曾家的惨剧重演,急忙蹲下身子,对雨琦说:“快,上身,越墙,打开门。”
雨琦用脚在路明背上轻轻一点,“嗖”地爬上围墙,一看里面仍没动静,便悄
声落地,将小门打开。
路明一头钻了进去。
才几日未来,昔日繁荣气派的钱公馆已萧条凄凉,偌大的府第见不到一个人影。奇怪!
路明和雨简直奔钱广的书房。只见钱广有气无力地躺在沙发上,原先大腹便便的他,一下子变得让人不敢认了,面黄肌瘦,一蹶不振,那双大眼睛也没了神采。
钱广见到他俩吓了一跳,“你们怎么进来的?”
路明说:“对不起,我们担心你出事就翻墙进来了。”
雨琦问:“钱老板,您怎么啦?”
钱广摇头叹息:“唉,都走了,都走了。剩下我一个孤老头,活着也没意思了。”
睛说:“快别这么想,我们来就是为了救您的儿子。据可靠情报,他就被押在西区教堂里。”
“真的?”钱广挺身坐起,他已两天没吃东西了,此刻不知哪来的力气。
路明说:“当然是真的,我们正在设法营救。但又不能硬闯,你儿子在那些特务的手里,怕危及他的性命。”
“那怎么办?”钱广急切地问。
“只能智取,”雨琦说,“我们想扮作教徒进入教堂,可我们不是教徒,又没有标记,能把您的十字架借给我们吗?最好是两枚。”
钱广一听,很是振奋:“有,有!”说着解下自己的十字架项链,套在路明的脖子上。
路明用手一掂,“呀,都是白金的?太贵重了,能换一条吗?”
钱广打开抽屉,取出一条稍细的十字架项链,亲自给雨琦戴上,并说:“这是我夫人的,是她临终前在医院交给我的,没想到她死后连尸体也不见了。现在,我每次看见它就想起她,就一阵阵心痛,还是眼不见为净,就送给你做个纪念吧。”
“这怎么行?”雨琦和路明异口同声地说,“太贵重了!我们只是借用一下,用完保证完璧归赵!”
“瞧你们这两位同志!”钱广激动起来,“你们为我儿子出生入死,这东西对我来说,能比儿子贵重吗?钱财是身外之物,就别推辞了。”
说着,他又打开保险箱,拿出一大叠人民币,“这是我对你们公安的一点心意,要破案总需要费用。”
路明与雨琦真是啼笑皆非,心想:他还以为是在旧社会或是在国外了。路明连忙说:“我们人民警察是为人民服务的,哪能要您的钱。您把钱收好,这十字架我们先借用一下,您就等着好消息吧!”说罢不敢再停留,拔脚就走。
只听钱广老人还在一个劲地喊:“哎,等等,拿着钱……”
见他俩已跑得没了影,钱广自言自语道:“难怪共产党能够坐天下……”说着虔诚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愿上帝保佑你们!保佑我的世儿平安无事!”
路明与雨琦在一家饮食店吃了碗面条,刚走出店门,正撞见李炎身着便装,搂着一位漂亮姑娘的柳腰,有说有笑地走过去。也不知他看没看见他俩。
这个姑娘好面熟!
路明想起来了,这不是市公安局附近的红旗饭店的服务员吗?好像名叫杨洋,才二十出头年纪,生得冰清玉洁。李炎请他第一次喝酒,就是在这家饭店,就是由杨洋招待。她怎么成了李炎的女朋友?凭李炎现在的身份,怎么会去找个饭店服务员?当然革命工作没有贵贱之分,姻缘这东西也说不清楚。但心高气做的李炎曾对他说过,他的女朋友是位千金小姐,是什么老首长的女儿。他与李炎你请我,我请你,每次都是在这家饭店喝酒,而且每次都是杨洋招待。点菜开单,倒酒上菜,结账买单,都是她一手操办。但李炎与她一本正经,从不多说,最多是常客与服务员的关系。现在怎么突然变得如此亲密?
这个姑娘有问题!
路明也与雨琦来了个“小三角”,头靠头地朝前跟踪而去。
没想到这两对走的竟是同一条路线!
西区教堂就在前面五十米处!
在横穿马路时,一辆公交车抢先通过。只眨眼工夫,先穿过马路的李炎和杨洋已无影无踪!
既然已经到了教堂门口,救人心切的路明还是想进去碰碰运气,雨琦当然赞成。也是“艺高人胆大”,他们想现在已解放十六年了。在共产党的天下,一个小小的教堂何足惧怕!
路明又去拍教堂的小门房——小门房里推开了一个小窗口——小窗口里伸出一个白眉白须的老人的头。
当老头再一次看到他俩时,感到十分诧异,两眼闪出了与其年龄、身份不相称的光芒,沙哑着嗓子说:“你们怎么又来了!”
路明说:“老人家,请帮个忙,我们真的有急事,今夜必须向上帝祈祷。”
雨琦央求道:“老人家就行个方便吧!”
老头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下了决心,“我可以放你们进去。但你们要好自为之,我只给你们二十分钟,九点以前必须出来。黑灯瞎火的千万要当心。”
路明一牵雨琦的手,“快进去!”
雨琦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谢谢老大爷!”
老大爷目送他俩跨进教堂,无奈地摇了摇头。
路明挽着雨琦走进了那个高大空旷的拱形大厅,双双立在十字架前,装着在向上帝祈祷。
忽见左手边门人影一闪,是饭店服务员杨洋。她原是向大厅走来的,或许是突然见到路明和雨琦,转身就跑。
一定有鬼!
路明一扯雨琦的衣角,雨琦会意。俩人拔腿追了上去,悄无声息地跟着杨洋进入教堂旁边那幢两层楼房,却不见了目标。
怎么回事?
危险正在向他俩逼近!
路明和雨琦已经明白,这是敌特故意引他们上钩。怎么办?如果现在退回去,或许还来得及,但这就意味着前功尽弃。现在已经惊动了敌特,如不一鼓作气拿下,敌特会转移,要救钱世就更不可能了。但他们只有两个人,两把枪,又没通知当地公安机关接应,明摆着寡不敌众,胜算不大。可他俩毕竟是中国警方反间谍战线的佼佼者。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十六、教堂地下的罪恶
路明和雨琦此刻是同仇敌汽的战友,心有灵犀,生死与共,不畏强敌,全力一搏!他俩仔细检查了装备,观察了地形,寻找着通道。
雨琦忽然发现楼梯下面有一扇门,估计是通往地下室的,轻轻一推,门是虚掩的。雨琦立即拔出手枪,示意路明与她一起进去。
通往地下室的过道阴暗潮湿,没一点亮光。他俩摸索着往下走,刚走过十二级楼梯,只听“喀嚓”一声,触动机关,他俩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身不由己地扑倒在地,几乎与此同时,灯“喇”地亮了。
四个彪形大汉从后面猛扑上来,一人扭住他俩的一条胳膊,夺了他俩的枪,用麻绳将他俩紧紧捆绑起来。
几条恶狼一见貌美如花的凌雨琦,馋涎欲滴,对为首的马脸说:“大哥,干吗这么麻烦,不如干脆杀了这个男的,这漂亮妞就赏给弟兄们去去火,不好吗?当然,由你大哥先尝鲜,我们跟着解解馋嘛!”
不料马脸把眼一瞪,开口就骂:“你们他妈的什么时候才能懂点事!上峰说了,这两个人都是大鱼。男的是上峰的朋友,一定要争取过来;女的是我们的筹码,谁也不许碰她!谁他妈的乱来,就别想活命。听明白了吗?”
“是!”另外三个人同时回答。马脸边说边朝另一扇门走出去。
只听马脸又说:“你们两个给我在这儿守着,你和我去请上峰。”
路明和雨琦听得真切,没想到会自投罗网,跳进陷阱。此刻后悔也没用,只能想办法逃出去。但他俩都被捆得像粽子一样,哪里还能动弹?更可怕的是,敌特不让他俩死!
如果他俩被枪弹打死,虽说壮志未酬,大仇未报,当然遗憾,但总比受尽折磨,惨遭凌辱要痛快。
现在,敌特明摆着要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