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4





是一件相当棘手的事情,一两天内不想办法解决的话,恐怕就要危及你的性命了。”

  听晴明这么说,直平不禁惊慌失措:“请救救我吧。不然我会被那个女人折磨
死的。”

  “虽说有不少方法,今晚……不,还是明天晚上最为稳妥吧。”

  “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

  “好办法倒是有一个,不过,这办法恐怕得要你担惊受怕,饱尝恐惧。你有这
个准备吗? ”

  “准备? ”

  “本来起因就在你自己嘛。就算担惊受怕、饱尝恐惧,也总比命归昔泉好得多
吧? ”

  “是……那倒是。”

  直平点头,又连连恳请说万事拜托,然后才回家。

  “那么,明天晚上,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博雅问。

  “这个嘛……”

  晴明从怀里取出块手掌般大小的人形木片,说:“是我今天刚做好的。”

  博雅接过木片,凑到灯火前仔细一看,发现上面写着当事人的名字“鸭直平”。

  “这是什么? ”

  “就用这个,能救直平的命。不过,明天晚上,他大概会吓得半死吧。”

  “怎么? 你说要他担惊受怕,原来是真的啊。”

  “那不是理所当然吗? ”

  “可你不是经常拿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吓唬别人,自得其乐吗? ”

  对于博雅的话,晴明没有反驳。

  “是啊。”

  晴明反倒点头赞同。

  “不过,这次可是真话。如果不照我说的去做,直平弄不好就没命了。”

  “你究竟打算怎么办? ”

  “明晚你来了就知道了。”

  “明天晚上吗? ”     “傍晚以前直平会到这里来,然后我们一起出发。”

  “去哪儿? ”

  “下京。就是那女人的家。”

  “下京? ”

  “怎么样? 你来不来? ”

  “唔……”

  “去不去,博雅? ”

  “嗯。”

  “去吧。”

  “去吧。”

  事情就这么定了。          
 六

  安倍晴明、源博雅、鸭直平,三人站在一所房子的门前。太阳已经西沉,黑暗
逼近了四周。

  虽然西边的天空还很明亮,但那所房屋的周围,漆黑的夜色却显得尤其幽暗。

  房屋四周野草丛生,一片荒凉的景象。

  “进去吧。”

  晴明催促着。

  于是三人走进屋里。

  “不要紧吧? ”

  直平忐忑不安地问着。

  “只要你意志坚定就行。”晴明说。

  走进屋里,发现整栋房子里都泛着朦胧的青光。

  果然,屋里有一具女尸俯卧在地上。

  一如流言所传说的那样,她的身体既没有腐烂,头发也没有脱落。

  直平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躲在晴明的背后望着女人的遗体。

  “怎、怎么办? ”

  他声音嘶哑着问道。

  “请跨在这遗体的背上。”

  晴明简短地说。

  “跨在这、这个上面吗? ”

  “没错。”

  直平哭丧着脸看着晴明。

  “来,快一点! ”

  晴明说完,直平用求助的眼神看看博雅,最后,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跨到了
女人遗体的背上。

  “好。抓住这女人的头发,无论发生什么事,绝对不能松手! ”

  直平伸出颤抖的双手,抓住了女人的头发。

  “好。现在张开口……”晴明说。

  直平便张开了口。

  于是.晴明从怀里掏出昨晚给博雅看过的那块人形木片。说:“来吧! 用牙齿
紧紧咬住它……”

  然后将木片放入直平口中。

  “准备好了吗? 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绝对不能喊出声,抓着头发的手
也绝对不能松开。这些事哪怕做错一件,你立即就会被鬼吃掉,一命呜呼啦。”

  直平的下巴不停地抖动着,点点头。

  如果不是口中咬着木片,上下牙便会因为发抖而格格打战,发出响声来。

  “好了,博雅,我们守在这里。”

  晴明把博雅带到房间的角落里,口中小声念起咒语。     “我在这里布置了一个结界,只要不大声嚷嚷,鬼兢不会发现我们。”

  还没等晴明把话说完,博雅就喊道:“快! 快看……”

  “晴明,那是什么? ”

  只见直平身下的女子遗体全身开始发出青光。

  “哦,快要生成了。”

  “怎么回事? ”

  “鬼要生成了。”

  晴明说话时,那女子的遗体缓慢地蠕动起来。

  接着,那遗体双手撑在地上,抬起了上半身。

  蓬乱的头发,猛然披落到脸上。

  用铁青的眼睛盯了几眼周围,接着,女子的遗体站了起来。

  凝神望去,原来那是一个浑身铁青的鬼。

  直平一副随时都会高声悲鸣的模样,死命地骑在女鬼的背上,两手紧紧抓住她
的头发。

  “啊,好重啊! 身子怎么这么重……”

  女鬼用极为恐怖的声音念叨着,又长又红的舌头在口中跃动。

  “啊呀,总算熬到七七四十九天了。终于可以抓住那可恨的坏蛋直平,生啖他
的肉了。总算到时候了! ”

  女鬼纵身跃出屋子,窜到了长满莽莽杂草的院子里。

  “直平,你在哪里啊? ”

  说完,女鬼疾奔起来。         
 七

  快步如飞。

  像疾风一般,女鬼在黑夜的都城中奔跑。

  飕飕的风声,在直平的耳边鸣响。

  “他躲在这里吗? ”

  青鬼首先来到直平的宅邸。

  然而,直平不在家里。

  接着,来到直平新欢的家中。

  “在这里吗? ”

  然而,直平也不在那里。

  “啊! 我闻到那男人的味道了,那家伙一定就在这附近。”

  女鬼这么说着,又沿着都城的大街小巷飞跑起来。

  然而,还是找不到直平。

  “直平.你到哪儿去啦? 你这没良心的东西! ”

  女鬼一面疾奔,一面高声吼叫。

  直平吓得魂飞魄散。

  “对啦! 一定是哪个阴阳师把他藏到什么地方了。”     事实正如女鬼所说,可是她却没想到,直平居然就藏在自己的背上。

  “啊呀。身子怎么这么重呀! ”

  整整一夜,女鬼一面抱怨着,一面满城飞奔,到处接寻直平。

  终于。东方的天空开始发白。

  “好吧,今晚先回去再说吧。明天晚上可一定得找到他……”

  女鬼喃喃地说着,背着直平回到自己家中,又倒伏在原来的地方。         
 八

  “行了,松开她的头发,站起来吧。”

  晴明对着直平说:“危险已经过去了。”

  尽管晴明这样说了,但直平却还是一个劲地浑身颤抖不止,抓着女鬼头发的手
怎么也松不开,更无法从女鬼的后背上爬下来。

  晴明握着直平的手,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扳开,直平才总算可以站起来。

  直平泪流满面,鼻涕横流。

  因为一直咬着人形木片的缘故,口涎从两个嘴角拖挂着流了下来。

  晴明刚把木片从直平口中取下,直平便颤抖着牙齿说:“她、她说,迷、明天
还要再去找我。难道……我每天晚上,都得这样做才行吗? ”

  “不用。”

  晴明一边说,一边把人形木片放在趴在地上的女鬼面前。

  于是,那鬼陡然睁开眼睛:“原来在这里啊。直平,你这混账! ”

  随着吼声,女鬼猛扑到人形木片前,把它一口叼住,嘎吱嘎吱地嚼碎,然后又
吞咽下去。

  吞咽完毕,啪嗒一声,那鬼又倒在地上。

  刚一趴下,女鬼的头发便开始脱落下来,肌肤也开始片片腐烂,周围顿时充满
了令人难以忍受的腐臭气味。

  这时,耳边传来低低的呜咽声。

  转眼望去,原来是直平在淌着眼泪哭泣。

  “你怎么了? ”

  博雅问直平。

  “天哪!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

  直平哀叹道:“今晚,整整一夜骑在这个女人的背上飞跑,我害怕得半死。然
而心里却萌生出另外一个念头。”

  “另外一个念头? ”

  “看到这个女人拼命到处搜寻我,我真是不忍心啊。

  甚至想干脆把嘴里咬着的人形木片丢掉,告诉荻说,我就在这……“     直平说完,只见倒在地下的女人开始蠕动起嘴唇,用极其细微的声音开始念诵
起什么来。

  诸行无常

  是生灭法

  生灭灭己

  寂灭为乐

  念诵完这些句子,女人的双唇便停止蠕动了。

  已经腐烂、散发出恶臭的女人的双唇,看上去似乎浮起了一缕微笑。         
 一

  满月刚过了一天,月亮高悬在空中。

  月光穿过屋檐,斜斜地投射下来,倾洒在外廊内。

  月光下,源博雅和安倍晴明正在倾杯对饮。

  两人对面而坐,中间放着盛有酒的瓶子。自己的酒杯空时,两个人也不分彼此,
就伸手将自己的酒杯斟满。

  都是自斟自饮。

  庭院中密密地覆盖着一层夏季的花草。每片草叶上都凝结着露珠,每一滴露珠
中都包孕着一轮明月,闪亮、晶莹。

  一只,又一只,萤火虫在黑暗中飞舞。

  萤火虫一旦降落在地面上,便难以分辨出究竟是露珠的闪亮,还是萤火虫的闪
亮。

  晴明身着宽松的白色狩衣。他竖起单膝,后背靠在廊柱子上。

  他左手擎着酒杯,不时将杯子递到红润的唇边。

  博雅出神地欣赏着月光,喟然长叹,再喝一口酒,还是一副感慨无限的眼神。

  “晴明,今晚夜色真舒服啊。”

  博雅喃喃叹道。

  在博雅说话时,晴明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应一两声,大部分时间都在倾听着博雅
的自言自语。

  晴明的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看上去似乎是用呷在口中的酒,来培育
着这份微笑。

  “晴明啊,你听说前阵子那件事了吗? ”

  博雅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哪件事? ”

  “就是圣上和菅原文时大人的事啊。”

  “那是怎么一回事? ”

  “就是圣上把文时大人召进宫里,命他陪着作诗那件事。”

  “你说的是咏莺诗吗? ”

  “怎么? 原来你知道了。”

  “宫莺啭晓光。”

  晴明低语似的轻声念道。

  “就是这首诗。”

  博雅拍了一下膝盖,点着头说道。

  事情是这样的:不久之前,村上天皇把菅原文时召进宫去,命他作诗。

  在历代天皇中,村上天皇尤其钟爱风雅之道,对艺术深感兴趣,喜欢亲自摆弄
和琴、琵琶等乐器,据说技艺甚精。有时还作几句诗歌。算得上是位才子。

  在那个时期,说起歌,便是指称和歌,而诗,则指的是汉诗。

  博雅提到的这个话题,正是村上天皇作诗的事。

  诗题为“宫莺啭晓光”。     他作的诗是这样的:露浓缓语园花底月落高歌御柳阴大致意思是说:“清晨,
在庭院中露水濡湿的鲜花底下.莺儿在优雅地鸣啭,月亮西倾时,它又在柳树的阴
影中放声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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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上天皇对自己作的这首诗十分满意。

  于是他命令随侍在旁的侍从道:“传菅原文时觐见。”

  菅原文时是当时首屈一指的文豪,是赫赫有名的菅原道真的孙子。曾任文章博
士。

  村上天皇召见了这个人物,拿出自己刚作好的诗给他看。

  “怎么样? ”

  “很好。”菅原答道。

  “你也作一首看看。”

  村上天皇命文时以相同的题目另作一首诗。

  当时,文时作的诗是:

  西楼月落花间曲

  中殿灯残竹里声

  “凌晨残月西斜时,莺儿在花丛里吟唱,中殿残灯未灭时,莺儿又在庭院前的
竹林中鸣唱。”大体上就是这样的意思吧。

  村上天皇看完这首诗,叹道:“朕以为此题无可再作,然文时所作之诗亦甚可
喜也。”

  村上天皇说:原来以为自己作的诗,是就这个题目所能作出来的最佳之作了,
大概不会有人超出自己,然而,没想到文时作的诗句居然也极为优美。

  于是,村上天皇对文时说道:“我们来品比品比。”

  “啊? ”

  “文时.我们来比较一下,你的诗与我的诗,到底哪个更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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