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灵主
,已经穿过南花院,走过晓镜湖,过了游廊和矮山,从小拱门那里到了西院南门。院里点着灯,见他回来,忙有人过来搀,他挥挥手示意不要,随口问着:“小白呢?”一语刚出,连自己都有些发怔,奇怪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迎过来的是碧竹,也就是今天轻晚说‘好的’中的一个。她偷偷抬眼看星言的侧脸,一时飞红了脸颊,她可是夫人身边得意的,今儿个过西院的时候,多少人羡慕她!少爷的官现在比老爷都高三阶,是当今陛下一等的大红人。不仅是如此,少爷人品风流,生的清俊无双,一入得府来,没有不往心上去的。少爷走时才十三岁,一晃七年,回来时已经是翩翩佳公子,若是真成他府里的。那岂不是,一飞上枝头变凤凰?!她越想越喜,忍不住有些眉飞色舞起来。忽然听少爷问话,忙低头柔声应着:“他还在那杵着呢!”
“还杵着?”他愣了,脚下不由的加快了。
“可不?!”碧竹追着他的脚步,一时有些落下了:“他说少爷让他候着,他就候着!”对于这个小白,她也一直觉得怪里怪气的,府人都说她是女人,可她刚看了半天,没觉得她哪点像个女人。还是个小厮打扮,还是个三门外应差的。真不知道少爷怎么把她弄这西院来了!来这好几年了,打过照面的次数也是有限,传闻是不少,可听了总让人麻麻的不舒服!所以,今天来了西院,也没人理她,都远着她!
他转过花园,穿堂,远远的看到她在自己卧房外站着。还是那个站姿,动也不动,木头一根!不知为什么,瞧见她这德性,他竟有些想笑,又有些气,七搅八搅的混在一起,让他辩不清楚!
“跟我进来!”他看她一身单衣,在风中立着像一根竹,气一下子窜上来。他几步推开房门,吓得屋里给他铺床的丫头一跳!
“是,少爷!”还是那一问一答。然后跟着他的脚步,她直直的站在堂屋边上。
“你们先出去!”他向着铺床的,还有跟进来的碧竹。
“可是……还没……”碧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一眼给瞪了出去。他直盯着她:“你有病吗?”他哼着。
“没有,少爷!”她的回答让他哭笑不得,他又伸手去扭她的下巴,一摸之下,冰得扎手。他的眉紧皱起来:“你看这院里,有哪个跟你似的,白痴一样杵在那?!”
“没有,少爷!”她应着,双颊被他捏得直凹进去,挤着唇说着。
“那你还呆那?!”他低吼着。
“少爷让奴才候着!奴才就候着!”她一字一句的说着。
他简直一点办法没有,看来,以后跟她说话得条理格外分明才行!她根本就是猪脑袋,再加上奴根奴性,蠢到家!
“把床接着给我铺好,今天你给我守夜!”他气哼哼的,猛的坐到椅上。
“是,少爷!”他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细瘦的手指,她究竟是怎样的?真的从来不哭么?不怕挨打?什么都肯做?只是为了,吃饭?!他对她的好奇越来越深浓,深浓到连他自己都奇怪的程度。让他几乎快忘记了,究竟自己是回来做什么的??
她为他铺好床,回身向他弯腰:“少爷,铺好了,奴才给您守夜!”说着,就向门外退去!
“回来!在屋里守!”他站起身向着她:“你睡地上,有事我叫你!”他本想让她睡在榻上,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瞧着她,想看她那黑黑的眼睛:“你去涟池那放水,我先洗澡!”
“是,少爷!”她应着,退到门口,拉开门退了出去。门外一直候着的碧竹刚听得屋里的话,不由的在门口问:“少爷,还有吩咐碧竹的么?”她虽是说着,眉却搭下来,铺床也用他?夜也用他?洗澡也用他?那她做什么?眼巴前的事都让他干了,她有些发怔了!
“没了,歇吧!”星言懒懒的说,忽然想起什么的说:“你那有衣服吧?!找几身夹的过来给她!老穿个小厮样太难看了!”其实是因为她的衣服太单薄,风一吹扑簌簌的抖,有些地方都脱了线。还有,他实在好奇她女装的样子!
“是!”碧竹口里应着,心里一团火气!摆明了要收她当屋里人了?!那个小王八,还让她给他找衣服,凭什么跟她争??她气得一甩头,衣服也不去找,直接就向着涟池那边急急的赶过去!
第一卷
—第四章 … 过往 如今—
涟池是在对着西院南花园所修建的一个专用的浴池,对着花园的一面全部是折页门。如果全部推开便可以将花园的景致一览无遗。里面除了一个很大的方形的玉石所砌的池之外,还有一个小小的眼池,是用来温酒的。旁边扣出梅花状的小凹,用来摆放小点而不致乱移。池陷于地,有几级台阶,是为免水溅飞四处。地上铺着厚厚的绒制的绣毯,摆着八宝香炉,一排精致的绣屏,临折门处还有湘妃软榻,四平台,边上还有一个一人多高的书架,以供小憩时随意消遣。池内有两个通管,一个通管直连外面的泉溪,另一个则是引得府内自有的深井!池底层凿空,只要一燃火,水自然沸热。火道连同专用的火房,分属不同火眼。与各个暖阁的地底相连。只要消打开水塞,自然注满,火房增炭烧火,便是暖泉四溢!
碧竹到了涟池,一眼就看到小白正蹲在那里放水。她一时怒从心起,想都不想就抄起小白身边的拔塞夹子给了她后背一下!
“你手都伸进去了,让少爷一会怎洗?!”她喝着,拿着大丫头的款,旁边候着的几个丫头气也不敢出一声,呆怔怔的站在那里。她看小白动也不动,度量着是不是刚才那下太轻了,不由的又加了三分力给了一下:“死啦,跟你说话呢!转过来!”
小白还是一动不动的吃了她一下子,转了身,站了起来,低着头:“小的要去火房起火了!”她那毫无反应的态度在碧竹的眼里看来,就是没当她是一回事!登时更是火星乱崩,劈手就是一个大耳贴子:“别以为少爷今天给你个好脸,你就登鼻子上脸了!”她越说越是来气:“瞧你那奴相,你……。”她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身后一叠声轻唤:“少,少爷!”她浑身一个激零,本能的回转过身来,堆起一脸的笑意:“少爷,刚小白她……啊!”她话刚到一半,忽然眼前光一闪,一个火辣辣的大嘴巴就直煽了过来,她一个踉跄就直接向后栽了去,腮帮子顿时高高的肿了起来,五个指印凸在脸上,嘴角泛起一丝血。她瞪着眼,不敢相信般的盯着面前的男子,捂着脸,怔怔的,一个字也崩不出来了!
星言甩了下手,还是那一脸淡淡的神色,他的眼却一直盯着面前低眉顺眼的小白。他可没有不打女人的禁令,特别是这种,让他看了就生厌的货色!
“去给她找衣服!”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然后滚出西院,别让我瞧见!”她的眼泪在眶里滚了两滚,终是没敢当着他的面哭!当着这一屋子的人,她又是羞又是恨,趔趄着爬起来,跌跌撞撞的逃了出去!
屋里人皆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敢情这少爷也是个狠人,刚回来时笑容轻暖,一脸和顺,转脸就把夫人屋里得意的碧竹给煽了,眼都不眨一下。若是得罪了他,搞不好,比惹怒了老爷还可怕呢!
他看着她,她还是那样低眉顺眼的样子,像是刚刚什么都没瞧见一般。她的左颊微微泛着红,当然,不是因为他帮她而生出娇羞,而是刚给打的。碧竹虽然是个丫头,但一看她那身娇肉贵的样子,就知道平时粗活轮不上她干。定是个指指划划的半主子!但他偏就是动了气,你是个死人吗?没来由的打也挨着,她又没给你饭吃,你挨个什么劲?!
“你先回我屋里去!”他本想说点什么,但见她那奴才相就又泄了气。终是没说出来!他微侧了目,示意门口的小丫头去火房,然后就随意的踱向书架开始找书!
“是,少爷!”还是那惯用的话,弄得他哭笑不得。他眼角的余光看着她瘦瘦的身影转过廊去,这才开口:“西院管事的,现在谁呀?!”
“回,回少爷,是李婆婆!”门口的小丫头说着:“用奴才带来么?”
“不用,你去跟她说!小白在我这,多一条伤,我就收拾她!让她仔细了!”他淡淡的说着,随手拿了本书歪在榻上,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着。真是的,他这次回来是干什么来了?整振家奴吗??想到这里,他嘴边泛起若有若无的轻笑,无可奈何!
“是,是!”小丫头一溜烟就跑去传话,这招敲山震虎真是起了大作用了。
次日一早,他昨天晚上撵碧竹的事就已经传了个全府尽知!对此,他早就料到了,他一早进东院花厅陪着爹娘饮早茶,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轻晚淡淡的问着:“碧竹那丫头,怎么惹着你了?听说你当着一屋人,掴她一大嘴巴?”
“没什么!”他微微一笑,靠着椅。眼却看着坚,看到他眼中若有似无的怒意。
“碧竹她一手好绣活,侍候人也是极仔细的!”轻晚叹着:“我是瞧着她好,所以想开了脸给你放屋里头!那个什么,什么小白的,终是个粗人,我听说一直扮小子当杂役的!我倒不是心疼我屋里头的,帮着她讲好话,只是她真是不错,顶好的!”
“娘,我突然想吃您做的雪花片糕呢!好几年了,都吃不着娘做的那么好的!”他忽然揽过轻晚,一脸赖赖的笑。
“你呀,就会这般打发我!”这招果然有用,轻晚一下子就甩开其他的念头,当然儿子最重要。喜欢就随他好了!她说着就站起身,携着身边的丫头向着专用的小厨房去了!
笑看着轻晚去远,星言示意身边的丫头们出去,闭了花厅的门。这才抬眼看着坚:“爹在气什么?”
“你瞧上她了?”坚走到门口,看到门口已经无人,这才问着。
“没有。”星言饮了口茶,放下手中的细瓷盅。有一缕细碎的阳光映进来,洒在他的脸上,明媚如玉的光影!
“你知道她是谁么?”坚回到他的身边,摁着他的肩,俯下身来,在他耳畔说了四个字:“白夜黄泉!”
这名字细细的灌进他的耳,然后在他的脑中炸了开来!他有些错愕,有些诧异,甚至是有些激动,这细小的表情在他的脸上微微的转了转,然后全化归平静。他突然轻轻的笑了起来,站起身来,搀着坚的臂弯:“白夜黄泉?!真好!”
“什么?!”坚略怔了怔,不解他的意思。
“爹告诉我她的名字,是想让我明白。凭是谁都行,偏是她我要不得!”星言的笑意更是深起来:“但若她真是,那么,我才是她的正主!”
他平静的看着坚:“我在京上七年,一直找白夜家人的下落。他家三朝间被抄了四次,最后一次抄家,男子全无,女人成年的皆流放,幼年的官卖!当时流放途中,遭到山贼,尽数死绝。官卖的,也都饱受欺凌!我还想,真是如爹所愿,白夜家的,一个不留了!”
“你!”坚变了脸色,想从他手中挣出臂来,竟是被他摁住动弹不得!
“我打探被官卖幼女们的下落,却是发觉,竟先后都死了。似是有人故意呢!后来又得知,一个叫白夜黄泉的七岁女孩,被卖至京城朱君府!因为不堪虐打,跑了!下落不明!”星言继续说着,不顾父亲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原来辗转又回到爹爹的手里了!”
他松了手,看着坚:“被官卖的,一共十三人!这十三张卖身正契,都在我手里!”星言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若她真是白夜黄泉,那么,爹爹说,我是不是她的正主?”
“你,你!”坚一连说了几个‘你’字,手开始抖了起来,他面色铁青,直勾勾的瞪着星言,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难怪爹爹一直不肯放她,爹爹想必想整死她,以除后患!或者,爹爹觉得,在她身上,还能找到白夜家的秘密!因为她,受大创而不死!”星言的眼中,掠过一丝愤怼:“你用她来喂血骊。爹爹就没想过,血骊难驭,一旦成狂,反噬其主吗?”
“你,定是要与我作对?!”坚面色青紫,青筋乱暴,直瞪着他:“你再怎么作对,你也难逃身为墨虚家的命运!”他浑身颤抖,指着星言:“你也不想想,她是一个人,血肉之躯,若无诡异,怎么能大创而不死?必是那白夜老贼临死对她施以某种禁忌,才会如此!我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寻得她,是为的什么?我饲育血骊,又是为得什么?是为得我们墨虚家!”
“上代的恩怨,何必延及后世?爹爹执迷不悟,才是荼毒了驭灵之术!”星言直目回望,一字一句的说着:“我不管她是不是有禁忌在身!爹爹若想斩草,当日就该了结了她!以爹爹的驭灵之力,结果她,并不算难。但要这般折磨她,实在令星言……”他终是没说出最后两个字,面对着自己的父亲,他说不出!他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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