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灵主
发出一声兽啸般的低呜,令周遭草丛林木间的飞鸟纷纷逃窜不止!一时间,水声,吼声,振翅鸣声汇成一团。他看到倾绝的身躯在一点点的变化,黄昏微暗的光景里,幻化成黑色的巨兽!他的背慢慢拱起,身体开始覆上皮毛,他的脸孔在扭曲拉长,眼眸泛出灰红色的冷光!瀑布冲在他的身体之上,裹带出滴滴晶莹的珍珠般光华,他的手臂之前明明还有伤口,还在流血,但现在却完全罩在黑色的毛皮之下,再无半点血丝被水冲出!他喉间低低的嘶吼,声音不大,却动震心脉,令石台上的鬼目灼也不由的有些烦燥起来!因他格外强劲的虐杀之气,让他有种不安全的感觉!这身周方圆之地,除了他们,他已经再感觉不到任何生物的气息。都已经远远的奔逃而去!
倾绝感觉到浑身撕扯的疼痛,但这种疼痛却给他带来一种兽般的快意!他感觉到四肢在得到放纵,身体内部的血液重新得到融汇通流,让他终于可以强行逼压狂血,令自己的身体化成狼形!他恣意感受那种强痛给他带来的清醒,那种在他人心相控之时化形的痛苦,此时是一种令他无法言喻的酣畅!力量的疯长,在四肢百骸的冲撞!但他的头脑还是清楚的,他的意识还存在,他的人心驾驭兽力之时,与力量并济的苦楚是对他意志的考验,也同样是对他人心坚忍程度的测量!他压抑着喉中急欲的狂呼,将那声音变成低低的嘶吼!他看着自己的肢体,在水流之下又慢慢导引血气,看到皮毛渐渐消失,他的腰身又慢慢耸直而起!
鬼目灼看着他由人变狼,然后再由狼变人!这短短的过程却如同过了一年般的漫长,让他已经忽略了任何的声响!他看到倾绝自水中而起的宽阔背线,肌骨线条分明的身体,他鼻间微微低嘶,惊异的发现。他那原本伤痕累累的背部,此时竟然已经平滑无比,水珠牵出一串串细线,流过他每一寸肌肤,却如同重生一般,再看不到一丝的伤口!就连他刚刚新鲜的腕伤,此时竟然已经完全的如初,那条条被他自己割伤的红色,已经再不见踪影!
“奇怪吗?”倾绝轻轻哼出声来,自水中一丝不挂的慢行而出。他微微的甩头,长发皆撩贴到他的后背。他微微活动着自己的手腕,唇边荡出一丝嘲弄的笑意!
“为什么会这样?你怎么可以化成狼?你……”鬼目灼微微一动,身影直跃而下,立到浅水的地方,呆怔的看着他:“你,你的伤……”
“还在!只不过,我每一次化形,身体的肌肤便会重新组合。外表的伤便消失无踪!我刚刚才去除了绵针,我导引了体内的狂血,逼迫自己化形!我就是想知道,我的身体,究竟可以承受多大的痛苦!”他自语般的说着:“我是狼,我也是人!我是一个驭者,同样,我也可以是一个灵物!”他慢慢延着水流向着下游而去,他硕长的身形在微黑的天色下带出一丝诡美的光华!外表的伤不在了,不代表身体完好如初。他的伤口,依旧细密的交织在他的身体里,在他的心上!他一向是如此!别人受伤,流血,然后结痂,留下曾经受过痛楚的证据!而他,当他化形的时候,那些伤便会从身体外部消失,隐匿在他的身体深处!看不到,不代表没有承受过!所有人都以为他从未受过伤,能记得的,唯有他自己而已!他们只是羡慕他,身经百战而不伤一丝一毫,却是不知,他愈合的能力,只是皮表而已!他的心,早已经千疮百孔,落满尘埃!
在他养伤的这段日子,他一直不允许自己太过舒适。他每天都强逼着自己放血,血力的恢复,远远不及它流淌!他逼迫着自己在刚刚清除绵针的时候便化形,他要确认自己在如此干涸的程度依旧拥有狂血的力量!他要了解自己的极限,身体最大的耐受性他一定要掌握。唯有如此,才不会被人轻易的逼迫溃败!
“你干什么去?”鬼目灼看着他的背影越行越远了,不由的跟了几步,走到他的身边:“下游那边是乱石滩,就是你掉下来的地方!”
“你不是说有很多人死在那里吗?”倾绝慢慢沿水而行。
“嗯,这几年来,已经积了不少了!你下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吗?”鬼目灼应着,不解他的意思。
“我当时眼睛看不清楚,感官也很衰退!”倾绝低语:“我去看看,翻找点能用的东西!”
“能用的东西?”鬼目灼微怔,突然看到他赤裸的身体。他之前的衣服已经破的不成样子,这些天下来,更是已经不能上身了。当时他还不能化形,早让他东扯一条,西扯一条的给变成包扎带了。而且,倾绝说过要帮他换血的,要把法血过给他的。到时,他也会化形的!他是生灵,不能像自然之灵那般,由天地之气化成衣衫。他也需要些遮掩之物!只不过,他之前已经绝望,以为一生都要如此,早已经不作奢想。便从未想过从那些死人身上打什么主意!
“那,那些人的衣服,风吹日晒的,这么久,估计也用不得了!”鬼目灼轻轻说着。
“看看再说吧!”倾绝说着,这些天下来,他已经胡子拉碴,布了满腮。身体皮表的伤可以籍由化形而被掩盖,但毛发的生长依旧如常!他估计此时自己也跟个野人差不了多少。他此时已经可以感觉到上空密布的灵罩,这绝不是由一个人所筑建,感觉有三五之多!一如当日在初阳山上,他们集合之力而建的包山之罩!隐隐密密,将整个山谷的上空都团罩封住,这股气罩有如一个无形的大网,阻挡住任何灵力的突冲!他可以化形,但如果他要通灵找寻夜哥,设罩的人一定能够感应到!所以,他得在这里慢慢恢复。首先,他得让鬼目灼身体里的绵针清除出去,让他可以发挥最大力量。然后,再慢慢找寻灵罩的薄弱点,一点点等待时机!
等待!他实在太厌烦这个字眼,他的内心焦灼焚烧,他简直一时一刻也等不下去!但是,他还是得等待!
第三卷
—第三十四章 … 聚云岭的秘密(2)—
北方聚云岭,共有大山十一座,其中有七座大山以环形而绕,正中形成盆凹之陵壑之地。另外四座分列东西两侧,群山绵延,漫延足有千里!山中各有险峰,瀑流,涧谷。聚云岭常云雾缭绕,因此名为聚云,最北鸣雷山更是雷云不散,轰鸣声经年不绝,加之谷深峰险,山连山,致使鸣音兜转回响。称之为鸣雷!这里是漠原最富胜名的山地,名山峻岭集聚于此,有声名远播的奇景在。不过自十三年前开始,便开始逐渐清除散民,划规禁地。一出绵州府,这千里风光,再难迎得游人佳客!
聚云岭东侧翼是七山环绕之使,这里称为七环岭,有名山东霞,在这常年累云之地,唯有站在东霞山上,可见红日彤光,可见晚霞连天!此山虽然不算高绝,但峻险无比,处处险滩急峰,与旁侧卧阳山之间形成深涧线谷,不知何年有先人在此修铁索天涧桥,仰看有如悬丝!此山中盛产奇石美玉,针木丛生,更有珍禽异兽。主峰上有一座大庄,建在山腰之上,林木之间,旷谷绝峰,有如仙居!房舍皆是四平大宅,没有高楼,只在庄头设有两座嘹塔,远望只见塔头尖出!
此时是正午,庄内宁静非常。二门之内,东侧厢阁里,却不时传来一些声响!似有女子低泣哀求之音,略带隐隐低呼,还有男子粗重气喘之音。令人听了,不由生出暇思!这时二门旁院拱门一声轻吱,一个青影一晃,一个青衫翠带的男子自拱门探身而出,向着那发出声响的厢阁慢慢而去!那男子一身织绒宽袖青衣,自胸斜襟而下,缀着精致淡白晕彩绣,腰间一根碧色长叠带,尾坠一个青翠通透的环佩!他没有束冠,只将头发高束,系一条青色长带,两根带尾各坠着明珠,随着浓长的发束不时轻摆!他约二十六七岁年纪。身形修长,略微清瘦,面容算是清俊,双眼略微细长,下巴略尖。漆黑的眼珠此时略带一丝笑意,薄唇微牵,一副轻佻表情,他青靴踏在花石俑道上,脚步轻快,故意弄出一些声响来!
“镇王已经到了绵州边境了!你也该折腾够了吧!”他几步行到廊边,倚着厢窗,手指轻弹了几下窗棱。正好与里面的声响,轻轻的戏笑了下:“快点出来吧!明晚到了,他给你带新货来!”
里面应和了几声男人的低吼以及女人哀泣的声响,随着这声音,那女人由泣转哼,最后发出一声低低哀晤。室内登时静了下来!过了一时,才听到悉索的着衣声,一个低沉的男声略带不满的传了出来:“伯湘,你每次都故意的吧?明天才来,急个什么?”他懒懒的说着,屋里传出脚步声,窗一下子便推了开来。露出一张与外面男子一模一样的脸孔来。只不过眼珠是宝蓝色,此时瞳心竟竖直成细细的一条,在他本已经狭长的眼中,显得格外的诡异!他披散着头发,只是腰间随意的系了一条软绸的白色长裤,赤裸着上身,撑着窗框,丝毫不介意屋内的一团狼籍展露在外。在他身后已经滚成一团的厚地毯之上,躺着一个赤裸的女子,一头长发散成扇状,如脂般细白的皮肤此时已经发红,她仰躺在那里,不知死活,就连他推窗都没有半点反应!
那被称为伯湘的男子不以为意,倚着窗,并不看一眼屋里的女人。只顾淡笑着看着半裸的男人:“谁让你不会挑时间,总是在有事的时候折腾!”他直起腰来,转过身:“镇王前行官已经来到山下,估计要找离殇去呢!咱们这里必是他的第一站,总得去迎一下吧!”
“***,当初选地界就不该在这里!有屁点子事都来烦!”里面的男子骂骂咧咧,直接转身几步出了房门,环臂抱胸:“反正穆锦容那老鬼也死了,回来咱们换到赤原山去吧?!”
“你要汲女人阴气练功,又要选向阳之地。这里距绵州最近,你换到里面去,岂不是给自己找不便利吗?”伯湘掸掸衣衫,微微一笑。
“不是他,就是你,反正总是打扰我!到时上了阵上,你又得多耗法血,到时你可别跟我这诉苦!”
“碎蓝!”他忽然转过身看着跟出来的男子:“你信倾绝已经死了吗?我总觉着,离殇是想把聚灵咒独占了给他的主子!”
“人已经丢下蚌谷,不死也差不多了。俊则没得到聚灵咒,而且当时我们去时。他的确已经脉息全无,咱们都瞧见的!怕有诈,还多等了两日呢!饶是有聚灵咒,也不会死而复生吧?!”
“那倒也是!只不过镇王没看见,估么着他总是不肯放心!”伯湘低语:“当日说好,我们一人审十日,各凭本事,谁能拿着聚灵咒,就是谁的!想不到那小子那么狠,直接把人给弄死了!”
“说是他忍不了,逼脉自尽了!绵针入体,那小毛娃子实在是让人瞧着不顺眼!”碎蓝一撩长发,此时山风微寒,他却毫无冷意一般。眼瞳已经恢复正常,一如常人:“让个小毛孩当老大,真***受不了!”他狠狠的啐了一口,眼中闪出一丝冷冽!
“谁说他是老大?出头鸟而已!就算倾绝死了,他的灵物可还活着呢!还有他家那条妖蛇,到时候,就让他们找离殇跟俊则去吧!哼哼!”伯湘轻笑:“当时锦容在的时候,仗着滟波横行,不把我们几个放在眼里!如今,不一样死在那几个人的手上吗?谁现在认当老大出头,谁就死的更快些!”
“哈哈,没错啊!走吧,去迎我们的‘大贵客’去!他可是我们的金主呢!”碎蓝哈哈一笑,一手勾了伯湘的肩:“不知他这次给我带来几个女人?上回的货色实在无趣,没几下就不行了!”
“她们是人,你是灵物,谁禁得起才怪!”伯湘轻笑,两人一路说笑,一路渐行渐出!
“姑娘,歇下了?”小白正坐在房中堂榻上,听到外头有轻轻的扣门声,然后,陨奇的声音柔柔的传了过来!他们已经行了二十天,他一行都有兵甲相送,各州都有官员相迎。他们一路向北,穿行堆云州,端州,绵州等三大州府。马好车快,一路也毫无关卡问题,所住的,也都是当地府宅大院。出行总是前呼后拥,一如倾绝在凌佩一般,翻云覆雨,极尽豪奢!倾绝!她总是想到他,点点滴滴,浸入心脾。让她的心,总是被他的名字,被他的影象,扯得无法平静!这么多天过去了,月亮圆了又缺。天气一天天转冷,漠原的秋寒,来的比凌佩更要早!她没有他的消息,不知道她所追寻的方向是不是正确。她想起很多很多过往,她的后颈总是时时发痛,凌破会借由呼吸而入她的血脉,引去她那狂溢的血!但是,还有突跳的疼痛,有时,甚至会做一些奇怪的梦境!在梦里,她看到无数的血腥,许许多多张陌生的脸孔。他们或是仇恨,或者痛楚,如此清晰,却又模糊!她无法将这些破碎的片断连系起来,但她的心,却无法如往常那般空洞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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