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于九天
“那些东西确实早就不见了,只是不太重要,秋蓝有时候也会拿了乱摆,也就没有问。”
秋蓝对秋星不满地抗议:“我什么时候把东西乱摆了?”
只有凤鸣把注意力放到别的地方,咦了一声,审视采青道:“你有个儿子?你今年多大?”
采青低头道:“回禀鸣王,奴婢今年十九。”
凤鸣一脸疑惑,秋月附耳道:“一定是哪位常进宫的贵人的种,侍女们在宫廷里不见天日,盼望着和贵人们有了骨肉,好被要出去当个小妾。”
秋蓝叹道:“宫廷里女子都命苦,有多少个怀了贵人骨肉的能有福气当妾,许多孩子生下来,没有父亲肯认,都活活闷死了。这个采青也算有良心,让孩子活下来。”
凤鸣第一次接触这些宫廷内幕,听得眉头直皱:“孩子多大了?叫来看看。真是岂有此理,采青,偷东西的事就这么算了,你告诉我孩子的父亲是谁,我替你作主。”他现在是堂堂鸣王,说话掷地有声。
采青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低头柔声道:“采青不过是一个奴婢,怎敢要鸣王费神。”
“别怕,我叫他娶你。”
“他……他是不可能娶我的。”采青轻轻摇头,脸上露出哀怨神色,眸中水波盈盈,委婉动人,刹那间美艳非凡。宫廷中美貌侍女众多,向来任贵族们采摘,她被人看上,自然有其独特之处。
凤鸣见她的模样,似乎对孩子父亲真心真意,想她不愿吐露对方姓名,也不好勉强,问容虎道:“东西是以前偷的,那时候到处乱糟糟,顺手牵羊是人之本性。都问清楚了,你不会再对她用刑了吧?”
容虎扫采青一样,拱手道:“听凭鸣王吩咐。”
不一会,侍卫抱着一个男孩进来,不过两三岁的模样,生得粉雕玉琢,两只眼睛一闪一闪,可爱非常。
秋月喝彩道:“好标致的孩子!”伸手去抱,他也不怯生,乖乖让秋月抱了,四处转头找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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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都喜欢漂亮的小男孩,秋星也凑上去,拧一把嫩得能掐出水来的脸蛋,笑道:“瞧这模样,他父亲一定也生得很俊。他叫什么名字?”
采青跪着轻声回道:“采锵……”
凤鸣趁机道:“采青起来吧,侍卫们都下去。”采青站起来,垂首站在角落不敢动弹,采锵一转头见了她,忙叫着“娘!娘!”,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手。采青是戴罪之身,忍着狠心低头不看他,采锵嘴巴一嘟,竟似要大哭起来。秋月忙把他放到地上,采锵落地就朝采青摇摇晃晃跑去,牵着采青的裙角,仰头叫:“娘!娘!”幼稚的童音清脆悦耳,看来还没有完全学会发音,叫得有点跑调。
采青抿着唇听了几声,豆大的眼泪滚了下来,俯身紧紧抱住孩子。
秋蓝本来最不赞同凤鸣轻易放过采青,这下见了他们母子,也不由软了心肠,递块手帕给采青,叹道:“你偷那些东西,都是给孩子戴的?”
采青红着脸点头,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回道:“宫里的老人们说,贵人用过的东西让孩子戴在身上,可以保佑平安。”
秋月从自己腰上摘了块小玉坠子下来,用丝线从中间穿过,做成一条玉坠项链,拉过采锵的小手,为他戴上,啧啧道:“这孩子果然适合戴玉,瞧他的肤色,竟比玉还漂亮。”忍不住又往小脸上轻轻捏一把,笑道:“要我是他娘,也定要找点东西来帮他打扮打扮。”
秋蓝却问:“采青,你老实告诉我,除了这几样小玩意,可还偷过别的吗?你现在说,趁着鸣王在,求你饶了你的罪过。要是日后查出来还有别的,可连鸣王都不救你了。”
采青吓得忙跪下,垂首道:“东西就偷了这几样,都是给采锵戴在身上,是我糊涂,竟信了那些没意思的话。其他贵重的东西我也不敢动,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平常在厨房里偷点肉,我……我只担心采锵吃不好,坏了身子。”采青紧张地抓着裙角,把裙角揉得皱成一团。
采锵并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围在采青身边不断好奇地摸采青长辫上的红绳。
凤鸣把采青扶起来,蹙眉道:“别动不动就下跪,你儿子在看着呢。”转头对秋蓝问:“以往你那些新鲜做的糕点,恐怕不全是烈儿偷吃的吧?以后采青不用偷了,你做好也送她一份。”
秋月抿嘴笑道:“鸣王糊涂。采青说的厨房是侍卫侍女们做饭的大厨房,我们做的东西是在小厨房呢,若普通一个侍女就可以进去偷东西,鸣王早就被人下毒害死了。”
凤鸣这才明白过来,摇头苦笑:“没想到我居然有这么多特权。”
“采青,让我抱抱。”
采青将采锵递给秋星,见她们都喜欢采锵,心里也觉高兴。
“嗯,采锵,叫姐姐。”
“好你个秋星,什么姐姐?该叫姨。”
“哼,姨就姨,我是姨,你不也成了姨。”被秋星一句话堵回,秋月气得直翻白眼。
秋蓝从秋星怀里接过采锵,温柔地摸摸他柔软的头发,轻声道:“真是个漂亮孩子,一身贵气,如果生在贵人正妻的肚子里,一定受尽宠爱。”又微微蹙眉:“怎么看着他……总觉得象哪个?”
“象大王?”
凤鸣吃了一惊,连忙端详采锵,看不出个究竟,眼角余光捕捉到秋星促狭的笑容,知道自己又上当了,脸色一沉,拖长声调低声警告:“秋星……”
秋星吐吐小舌头,利落的行了个礼,求饶道:“再不敢了,鸣王放过我吧。”
采青没有资格和凤鸣近身接触,今日才知道鸣王竟然比外面传说的更平易近人,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身为侍女的秋星等和凤鸣玩闹。
采锵乖巧异常,连秋蓝也忍不住逗他玩。
凤鸣笑道:“你们喜欢,不如留下他吧。”
采青骇然看向凤鸣,凤鸣笑着对她说:“烈儿去了,正好空出个位子来,由你顶替进来房内侍侯吧。这样以后就不用偷肉给采锵吃了,我身边这些小玩意,都可以拿去给他打扮。”
“这事虽然好,可要问过大王才行,容虎负责保护鸣王,也要和他商量一下。”
“容恬不会逆我意的。倒是采青,你肯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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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等于连升了两级,从普通打扫的侍女升为和秋蓝她们地位同等的管事侍女,采青不敢置信地看着凤鸣的笑脸,隔了好一会,才受宠若惊地跪下。
凤鸣一把将她拉住:“早猜到你又要下跪。今天和你说明白,我不喜欢人家向我下跪,你进来后,首先把这个习惯给我改了。”
“鸣王……”
听见采青隐约带了哭腔,凤鸣忙截道:“也不许随便哭,我最怕女人哭,当日我刚从离国回来,一不肯喝秋蓝煮的汤,秋蓝就哭,哭得我头疼……”
“鸣王!”秋蓝跺脚。
凤鸣忙举手投降:“好好,我不说。”
瞧见他故意夸张的模样,众侍女笑成一团,连胆怯的采青也忍不住偷偷逸出一丝微笑。
时近午饭时分,秋蓝看看天色,对采青道:“我要准备饭菜去了,你随我来帮忙吧。”
秋月抱着采锵,正一颗一颗翻弄着凤鸣大堆的玉石,打算重新为采锵打扮一番,闻言道:“采青去吧,把采锵留下,让他陪我们玩。”
采青应了一声,抚抚采锵的小头,柔声道:“娘一会就回来,乖乖的哦。”跟着秋蓝去了。
凤鸣等采青去了,问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查出采锵的父亲是谁?这样可爱的孩子居然不认,太不配当男人了。”
秋月这才知道凤鸣仍不甘心,叹道:“鸣王心肠太好了,怎知道还有比这更黑的事呢。宫里面,也有侍女生下孩子,贵人们接了母子出去,只要孩子,把母亲毒死的。依我看,采锵的父亲要不是真心想要他们母子,还不如让采青母子留在宫里的好。”
“有我作主,谁敢这么做?假如那人接了采青出去害了采青,我一定叫容恬杀了他。唉,只是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采青又不肯说。”
秋星两人不知道凤鸣本是孤儿,最痛恨抛弃孩子的父母,都不理解地看了看凤鸣。秋月放下采锵,任他自己挑着玉石玩,向凤鸣轻声道:“鸣王再不要向采青问这个。一则,怕采青伤心,二则……万一连采青自己也不知道呢?”
“嗯?”
秋月附耳道:“宫廷里贵人众多,两人同时看上一个侍女,也不是没有的事,采青模样又长得好。”
凤鸣更加吃惊,秋星轻轻推开秋月,嗔道:“你胡说什么?看采青刚刚那模样,分明心里喜欢采锵的父亲,她才不会是那样的人呢。”转头对凤鸣道:“说到采锵的父亲,奴婢倒想到一个人。”
“谁?”
秋星灵眸一转,悄声道:“瞳公子。”
“那家伙?”凤鸣惊叫,那个虽然不作恶多端,不过绝对不讨人喜欢的瞳儿,有可能是这么可爱的采锵的父亲?
秋月晒道:“你可别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宫廷里能进出的贵人虽然多,但年纪轻的却只有那么几个。”
秋月故意抬杠:“你怎么知道采锵的父亲一定很年轻,七十岁的老男人也能生儿子呀。”
秋星跺脚道:“象楚将军那样满脸疙瘩的老头,你会喜欢她吗?采青分明是喜欢那人的!”
她说得有理,秋月哼一声不再挑衅,转头继续和采锵玩。秋星继续分析:“而且采锵两三岁,那采青和采锵父亲认识该是大王尚未登基之前。那时候瞳公子常往太子殿跑呢,这不刚好对上了?”
凤鸣听了半天,失望道:“没有证据吗?”
“这些事情哪有什么证据?”秋星做个鬼脸:“奴婢只是猜来玩的。哦,我去看看秋蓝今天又做点什么好菜。”一溜烟跑出房门去了。
凤鸣气得牙痒痒。此刻才深切体会进步的科学多么重要,至少DNA测试可以帮助很多人。
隔了大半个时辰,秋蓝抹着汗回来:“饭菜做好了,鸣王先吃,还是等大王回来一道吃?”
凤鸣尚未答话,容恬从门外大步跨进来:“和我一道吃,还要加上一位客人。”
凤鸣脸上露出喜色:“这么快就议完事了?什么客人?”边说边向容恬走去。
容恬未答,身后一道身影悠然步入,朝凤鸣轻轻一拱手,如清风般的笑容抚过众人额头,只听一把说不出滋味的动听嗓音柔柔道:“东凡鹿丹,拜见鸣王。”深深一躬,方直起身来,目光到处,凤鸣等竟都呆住了。
凤于九天第三部 第九章
眼前男子身材高挑,几可与容恬并高,身穿纯白长衫,系着天蓝色的腰带,连女子都要羡慕的纤细腰身现了出来,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中性的俊美脸庞可以用完美无暇来形容,容恬已算是美男子,站在他身旁,却只剩豪迈气概和王者的气势可以夸耀,若论起俊美来,就算是凤鸣也不得不承认容恬连鹿丹的边都摸不上。
更要命的是他一身超凡脱俗的高雅气质,黑得发亮的眸子轻轻往四周一扫,屋内顿时响起一阵难以压抑的倒吸声。
难怪容恬说如果他是女人,媚姬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定要被他夺去。
鹿丹一定习惯了人们的惊叹,被凤鸣等直愣愣打量,落落大方地含笑站着任凭他们看着。凤鸣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尴尬道:“国师远道而来,不曾远迎,快请坐。”转头唤秋月:“还不快点倒茶?”秋月这才收回毫不掩饰的震惊目光,偷偷吐下舌头去了。
“鸣王,饭已经……”秋篮站在凤鸣身后,小声提醒。
凤鸣这才想起饭已经预备好,拍额道:“对。”对鹿丹露出微笑:“国师可否赏脸,和我们一起用午饭?”眼前的鹿丹是上帝最精心的杰作,给人的感觉仿佛吹一口气就会化成青烟,面对这等惊世骇俗的美貌,连他也小心翼翼,说话分外文绉绉起来。
鹿丹微微欠身:“荣幸之至。”
秋篮等早布置妥当,三人上了桌,凤鸣还在对鹿丹这个“真正的美人”的震撼中,觉得对着鹿丹不知该说什么好,倒是容恬坐在上首,举杯道:“这一杯为国师洗尘,东凡离西雷路途遥远,国师原来辛苦了。”他今天分外兴致昂扬,笑容也多,凤鸣看在眼里,暗道美人的魅力果然厉害。
鹿丹连忙举杯回敬,他说话大方,举止得体,深获凤鸣好感。酒过三巡,大家渐渐熟络起来,凤鸣也不那么拘束,三人都是一国权贵,闲聊着不经意便转到国务上头,凤鸣问:“国师这次来,要借多少粮食?”
鹿丹略斟酌了一下,答道:“三十万载。”载是十一国通用的粮食计算单位。
西雷依靠凤鸣提供的种种科学农业的改良办法,又恰好没有遇上灾害,这两三年粮食大丰收,不论京城附近的收获,光各属地往王宫上交的粮食就有一两百万载,借东凡三十万载一点也不为难。凤鸣对鹿丹极有好感,刚想开口,却猛然察觉容恬在桌下轻轻握住他的手,不由闭起嘴巴,疑惑地转头看容恬一眼。
容恬脸上毫无异色,先向鹿丹敬了一杯,仰头喝尽了,才好整以暇道:“国师这番恐怕要失望了。”
凤鸣大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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