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于九天
“在。”
“立即派出传令者,大军中有个叫采锵的小儿,把他的头带回来见我。”
“大王不要!”采青大惊失色,扑上来跪倒,抱住容恬的腿哀声道:“大王千万不要啊!奴婢什么都说,只求大王放过采锵。”
容恬低吼道:“说!”
“上次秋篮姐姐偷偷学东凡厨子的方子,不知怎么让鹿丹国师知道了。秋篮姐姐做菜时叫我帮她去要一碗新鲜鹿血,鹿丹国师就把我叫了过去,拿了一碗血给我,让我当成新鲜鹿血给秋篮姐姐放进菜里。”
上方传来容恬细白牙齿上下磨的声音。
“你身为鸣王身边的大侍女,竟然把他国政要给的东西放进鸣王的菜里?万一鹿丹下毒,凤鸣还有命吗?光凭这个,就足以将你一家全部问斩!”
采青拼命摇头道:“那碗东西奴婢亲自用银针验过毒的。秋篮姐姐,也是全部银针验过毒才放进去给鸣王做菜。”
“蠢材!不是毒药,只要来历不明就不可以给凤鸣食用。鹿丹不下毒,难道不会下咒吗?”容恬快速思考着:“松腾莫名其妙暴死,说不定就和那碗奇怪的血有关。”
努力平复喘息,又问:“鹿丹给了你什么好处?”
采青犹豫了一会,纤细的腰肢俯得更低,轻声道:“国师说他可以招回死去者的魂魄,所以……”
“荒谬!”容恬重重喝了一声,闷了片刻,眉头越拧越高。
如今看来,凤鸣并不是毫无来由地魂魄离身,而是吃了鹿丹的东西陷入昏迷。可恨鹿丹事事设计周详,所用药物先令凤鸣亢奋,后令凤鸣昏迷,借着松腾莫名其妙死亡的事情推波助澜,营造出诡异的不祥气氛,又有凤鸣移魂的事情在前,导致连容恬本人都情不自禁相信了鹿丹的魂魄离身的妖言。
想到这里,容恬又不禁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如果凤鸣只是昏迷,当然比魂魄离身的情况要好多了。说不定他离开大营的第二天,凤鸣就醒来了。
只是,鹿丹为什么要耗费心力让他离开凤鸣身边?
就算鹿丹另在永殷埋伏了兵马,也绝不可能闯入大营将凤鸣劫走。
采青犹在脚下嘤嘤哭泣,容恬见她就怒气直冒,冷冷道:“你勾结他国谋害鸣王,罪不容赦,理该全家问斩,不过你儿子太小,为凤鸣积福,本王饶他一条性命。来人啊,把她拖出去。另外派人到大营中宣王令,让采锵净身入宫,终身侍奉。”
采青早自忖必死,痴痴让侍卫一左一右反沟着她的胳膊出去,听见容恬后面的话,尖叫一声,不知哪里生出的劲,竟一把将两个侍卫挥开,重新扑到容恬脚下,高声哭道:“大王,采锵还小,你饶了他吧!”
“本王已经饶了他死罪。”
侍卫们连忙上来拖她出去,采青死死抱住容恬的小腿,眼看要被硬生生扯开,不由一咬牙,尖着嗓子颤颤道:“你不能这样对采锵,他是鸣王的儿子!他是原太子安荷的亲生孩子!”
她这一叫,众人动作都停了下来。
容恬缓缓低头,凝视着采青的脸,眸子深处的光仿佛翻了无数个圈,幽幽深深的瞳子盯着她,轻声道:“采锵是安荷的骨肉?”
“是。”
“那么……安荷知道吗?”
“他……”采青抿着唇,伤心欲绝中带着一丝令人心碎的甜蜜,话里竟多了一分柔情:“他知道。他对我都很好,见我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不敢让人察觉,怕人知道后我会遇到不测。我有了身孕,他高兴极了,想法帮我调了一个清闲安静的杂活,盼着采锵生下来。”或是忆起往日珍贵得一触即逝的恋情,柔和的脸颊逸出一丝美丽到极点的微笑。
“安荷,恐怕就是采锵还没有出世的时候……”不知想到什么,容恬忽然脸色微变,看向采青的视线再度凌厉:“在宫内传播太子被人移魂的人,是你?”
“不错,是我。”采青抹了抹脸颊上的泪珠,一切都撕开,反而不再在乎,透出点不顾一切的味道来,在容恬可以杀死人的犀利目光下,答道:“我生下采锵,又被分回太子殿,满心盼望着可以见他。可他……他全变了,我在他面前走过,他根本不认识我,更不用提别的。我知道,那不是他,虽然是他的模样,他的身子,但那不是他,是另一个魂。”说到后面,采青越发激动,露出怨色,力竭声嘶地朝容恬喊起来:“大王,你被骗了!他不是安荷太子,是另一个害死太子的邪魂,他占了别人的身子,他害死了安荷太子!”
容恬粗鲁地一把扯起采青,眼睛瞪得比牛铃还大,磨着牙道:“原来就是你放出消息说凤鸣移魂,让鹿丹有机可趁。这样说起来,你和鹿丹勾结肯定不止区区一碗放进菜里的血,你是打算借助鹿丹的力量,让凤鸣魂魄离身,然后重新把安荷的魂魄召唤回来。怪不得你听说鹿丹死去,连茶碗都摔了呢。哼,鹿丹也不过是在利用你,他压根就不曾打算召回安荷的魂魄!”狠狠把采青摔回地上。
被说中心事的采青脸上一片绝望的茫然,喃喃道:“他利用我,他说只要按他说的做,采锵的父亲就会回来……”
容恬却更感到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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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鹿丹早就知道移魂的事,那么身携符咒的刺客极有可能也是鹿丹派出的,目的是引起容恬和凤鸣对咒术的不安。
鹿丹发出借粮文书时,早就定下今日的毒计,借粮是假,用天地环引诱被软禁得可怜兮兮的凤鸣是真。
这般欲擒故纵的手法,当真匪夷所思,阴险到了极点。
来回在厅中踱了两圈,霍霍乱跳的心不曾安稳下来。一定还有机关,鹿丹花了这么多功夫,不会空手而回,他还有什么计谋,可以将凤鸣从数万大军,众多心腹侍女的保护中夺走?
一个可怕的想法忽然窜进容恬脑内,他停下脚,转身,眉毛深深皱起,凝重地问:“安荷既然有心爱的女子,又快将为人父,为何当年还要寻思跳河?安荷溺水被救起时,除了御医侍女外,身边还有什么人?”
空气再度凝结,寒气从石地板一丝一丝渗进人的血管。
瞳剑悯显然知道容恬想到什么,脸色剧变,惊惶地看着容恬射向他的目光:“好像……好像还有瞳儿。”
“瞳儿?”容恬喃喃道:“瞳儿向来看不起安荷,为何安荷落水,他这般关心?”脑中灵光一闪,关键处忽然想开,容恬脸色蓦然黑沉,咬牙道:“瞳儿该死,是他推安荷下水的!当日安荷是西雷太子身份,安荷一死,瞳儿就是接下来的王位继承人。”
如果这事被鹿丹知道,以这个要挟瞳儿的话,两人的勾结就并非不可能了。现在回想起来,瞳儿去大营和发现奸细的时机也太巧了。想到此处,容恬一脚踢开大门,高声喝道:“来人啊!立即备马整军,随我回营!”
鹿丹脱离掌握,对凤鸣虎视眈眈。而西雷看护凤鸣的大营,此刻正在瞳儿掌握之中。
危矣。
凤于九天第三部 第二十七章
又是日夜兼程,不曾稍做休息的快速行军。容恬心急如焚,将自己和一班随从侍卫逼得没有一点休息,连干粮也多数在马上边吃边走。
想到凤鸣现在恐怕已经被瞳儿和鹿丹联手谋害,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凤鸣身边。
自己怎么会这么笨,竟让鹿丹诱离凤鸣?
进入永殷边境后一路飞奔,容恬总是神采奕奕的眼睛也深陷下去。匆匆在河边喝两口浑浊的河水,随即下令启程,这样不要命的狂奔下,当天傍晚就到了离大军营地不足十里的地方。
“大王,前方有火光。”
登上山坡眺望,看见远处平原上闪烁着点点火光。容恬皱着连日来不曾舒展过的眉,沉声道:“迎上去看看。”
数人策马下去,迎上火光。原来对方是一队持着火把的轻骑,稀疏月光下看不远,听见前方有人高喝:“前方何人?此处已得永殷太子允许,由西雷军戒严,任何人不得进入!”
容恬大声道:“西雷王在此!”
“大王!”
“大王回来了!”
惊喜交加的熟悉声音,两骑从队伍里冲出来,激动地喊道:“大王回来了!”奔到容恬面前,滚鞍下马。前面的是容虎,后面是已经被救回来的烈儿。
容虎下马跪地,低头一声不吭,只是激动地喘气。
烈儿膝盖一碰草地,放声大哭起来:“大王,鸣王他……鸣王他不见了!”
容恬脑子里嗡一声炸开,手一松缰绳,身形竟摇摇欲坠。身后侍从连忙扑上去扶住,烈儿吓得止了眼泪,也和容虎连忙上前,紧张地围着容恬。
“大王!”
“大王万万不要激动。”
“大王……”
容恬深呼吸数下,徐徐睁开眼睛,推开身边侍卫的手,站直身子:“不碍事,路途颠簸了。凤鸣到底怎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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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虎难过地低下头:“前天我带了烈儿和五千兵马回来,满想着会合之后就可以出发。谁知道进了大营,大营乱成一片。侍卫总管东陵遇刺,秋篮秋月秋星被人发现昏迷在鸣王的营帐内,鸣王却不见了。属下知道鸣王失踪,立即请求永殷太子封锁阿曼江一带,属下和烈儿延着河岸搜索鸣王的踪迹。可是搜了整整一天两夜,只找到这个。”转身从马上的搭包里捧出一堆东西。
“凤鸣的衣物?”容恬从容虎手中接过衣物,布料上乘,颜色鲜美,还附着许多华美玉饰,只是衣物已破碎不堪,象被人强硬撕破似的,看的容恬眼眶欲裂,咬牙道:“瞳儿呢?”
烈儿答道:“瞳少爷在东林遇刺时也受了伤,正在营帐中养伤。”
“哼,他竟然还敢留在大营。”容恬眼中闪着猎人冷酷的光芒,道:“让本王去探望一下他的伤势吧。”
西雷大营翻天覆地,容恬心乱如麻从永殷奔回西雷,再从西雷奔回永殷,在凤鸣看来,不过是一个睡得又舒服又满足的好觉而已。
“嗯……”慵懒地翻个身,舒展似乎有点酸痛的四肢,凤鸣发出混沌不清的声音:“容恬,今天还是不要骑马了,野餐……嗯……野餐比较好……”
指头轻轻抚过直挺的鼻子,耳中传来带着笑的男人的声音:“该起床了,我的鸣王殿下。”
迷惑地睁开眼睛,瞧见在视线中逐渐清晰的美丽到极点的脸,凤鸣放松了刚刚绷紧的神经:“哦,是鹿丹国师。秋篮,怎么国师来了也不告诉我?”
听不见秋篮的回应,更不用说秋月秋星这对姐妹花吵吵嚷嚷的清脆的嗓音,周围的寂静令凤鸣不解地挣扎着在床上爬起来。
鹿丹微笑着站在床头。
“这里……不是营帐。”
“不是。”
“我不在西雷军中?”
鹿丹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不是。鸣王正在船上,而船只已经进入阿曼江一条不为人所知的小支流,离开西雷军搜索的范围。”
“国师,难道一直都在骗我吗?”
对凤鸣指责的目光毫不逃避,鹿丹笑得更美,美到极点,透出让人心寒的笃定:“鸣王不也曾让离王若言受骗吗?国之交锋,用计理所当然。不知鹿丹这一计,能否比得上鸣王阿曼江边让天下人惊讶的连环船之计?”
凤鸣受骗被擒也不是第一次,倒并不惊惶失措,环起双手圈在胸前,上身靠在床头软枕上,蹙眉道:“我都没弄清楚,国师到底用了什么计。”
鹿丹对这次天衣无缝的妙极满意非常,露出得意的表情:“待鹿丹仔细说来,鸣王慢慢点评。”
轻轻嗓子。开始揭开一连串迷题的答案。
凤于九天第三部 第二十七章
鹿丹的计策,始于东凡接到消息,西雷王宫中有关于鸣王是移魂之人的谣言。眼看西雷逐渐强大,苦无无计可施的国师鹿丹立即派人潜入西雷王宫,探听这个谣言的来历。
没想到机缘巧合下,竟让东凡的奸细知道了采青和采锵的存在。
采青证实了凤鸣是移魂之人,而对各国王宫秘闻一直暗中留意的鹿丹,也和容恬一样从采锵的身世,推算出安荷死于瞳儿的谋害。
为了争取采青的合作,鹿丹给出了一个对于采青来说无法拒绝的诱惑,他将把凤鸣的魂魄从身体那驱逐出去,再召唤回被杀害的安荷的魂魄,让采锵重新拥有自己的父亲。
瞳儿也因为害怕当年谋害安荷的事情被揭露,被迫参与了鹿丹的诡计。
就这样,鹿丹、采青、瞳儿,远道而来借粮的国师,鸣王身边的侍女,可以自由出入西雷王宫的贵族子弟,形成了一个包藏祸心的联盟。
“采锵,居然是安荷的儿子?”凤鸣听到一半,已经被这种种关系弄乱了头脑,但其中最轰动的消息到底还是采锵的身世。
鹿丹白皙修长的指挑起凤鸣的下巴,戏谑道:“没想到鸣王这般身子,居然还可以和女人身下骨肉。”
凤鸣把脸别过一边:“国师还没有把过程说完呢,不过后面的过程呢,我基本上都猜到了。”
“哦?”
“国师首先派刺客伪装刺杀我,在刺客身上摆放关于诅咒的东西,使容恬担心我会因为诅咒而受伤。接着,你就用书信表示希望到西雷来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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