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情公子





  “说,这步摇是哪来的!”
  “小民没有偷、抢,大王。”老翁一急,都急忘了结巴。
  “我没说你偷你抢,我问你哪儿来的!”
  “十、十、十五天前左右,小民本是在摇船的船夫,有一男一女说要下江南,雇了小民夫妇儿的舟,就从临沂那儿往南行呀。那女的身穿华衣,可是半路上就跟我家婆子要了套破旧衣裳换了,这钗就是那时掉船上的吧!对了,那姑娘和这图像生得一模一样,小民不会看错的。”
  “江南?他们在哪儿下的船?”
  “呃,只到半途的洛阳,就说要转陆路,没再雇我们船了。”
  “这是几时的事?”
  “我听说大王打赏,就飞也似从家中的赶过来,约莫是七天前吧,我才刚回来!”老翁讲完话,他身旁一直低头不动的老妇突然又拉扯了一下他的衣尾。“喔,对对,小民……差点给忘了,那公子和姑娘下榻的客栈是小民洛阳的亲戚开的,名叫‘天来’,客栈很小,大王要是怀疑我的话,也可以拿这张画去给我家亲戚看,他们一定会知道的。”
  平姜子萤,这下看你还能飞到哪儿去!
  凤勒心满意足的点头。“你们可以下去领赏了。”
  “谢、谢、谢大王恩典!”
  不待那两名老翁老妇离开,凤勒就高声命道:“左、右,传令下去。孤家要带领贴身侍卫二十人,轻装简从到大唐洛阳去。”
  “大王,万万不可。您怎么可以离开王城,就为了去追一个小小的女奴呢?请三思。还是由老臣率众前去捉拿,您不可冒如此大险。大唐与吾族虽有邦交,但仍旧有可以擒捉您为人质,不可不防呀!”
  “孤家说要去,就是要去。”
  管他什么大唐不大唐,对他而言没有他凤勒不敢闯的地方。“明日一早出发,不许异议。退朝!”???
  老翁与老妇远离了王庭后,走到热闹的街市,回到客栈后。
  “师父果然神算,他真的上当了。”揭下老翁面具,黄蝴蝶高兴地说着。
  “隔墙!”赤蝴蝶警戒心强的一瞪。
  “安啦,我这顺风耳已经听过了,现在四下无人。”黄蝴蝶一边?风一边叹气说:“但我就不懂了,师父在玩什么花样。咱们好不容易助子萤脱离了凤勒,怎么这回他老人家却要咱们帮凤勒得到消息,方便凤勒去找人呢?这不等于又要把子萤姐送入虎口。”
  “师父自有他的用心。”赤蝴蝶也卸下老妇的面皮说。
  黄蝴蝶吐吐舌头。“我也没说师父出卖了子萤呀。只是想不通而已。毕竟师父的脑子和我这笨脑袋不一样。我这凡人是看不透师父的‘用心’,可宝儿姐说呢?你觉得师父是什么用心?”
  “问师父。”
  “这不是白搭了。”
  赤蝴蝶换回一套普通女子的装束。“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不会有危险的。你没听到凤勒一嗅到子萤姐的消息,就急着要自己出发去找人吗?老实说,我还真纳闷呢。仇人……冤家……都是恨不能杀了对方,我怎么就看不出半点凤勒脸上有杀气呢?他打听子萤姐消息的模样,不像在找仇人那么冷酷无情,倒像追着落跑娘子的吃醋相公。”
  一把拉起还不愿起身妹妹,赤蝴蝶摇头说:“别胡扯。”
  “谁胡扯,我男人也看得不少。虽然还称不上男人通,至少也能略懂一二。打从他监禁着子萤的期间起,我就怀疑了。凤勒真的想杀她吗?”
  “子萤恨他。”这是绝对肯定的。
  “恨呀,真是难解的问题喔。”稚气可爱的脸蛋,故做老成的说:“有人说恨的反面就是爱呢,但我想要把子萤心中的恨反转为爱,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奇迹。说来说去,那两人就像照镜一样,黏得死紧,却永远不能到达另一边的世界。越是相像的人,越是相互排斥的道理吧!”
  “行了,走了。爱、恨大师。”赤蝴蝶取笑的说。
  黄蝴蝶嘟着嘴。“你又帮人取浑名。讨厌啦!”
  “你走是不走。”
  “好,我走、我走。咱们要去哪儿,师父没交代后面的事。”
  “回京城吧。”
  “也好,好久没回去看看。也顺道能探探四郎哥,避避这儿的风头。”???
  凤勒一行人火速南下,日夜赶程以最快的马与船只,在不可能的五日内到达了洛阳。很快斥找到那家名为“天来”的小客栈。
  “见过这个女人没有?说!”半夜把客栈小二挖起来,进行逼问。
  睡眠惺忪的小二一见到眼前大队精悍的人马,吓得连瞌睡虫都跑了。他拿着画像看了没两秒就说:“有,岂止见过……他们此刻也还在小店中呢。她身旁还有一名公子,这两天都不见女的人影,只有那男子频频出门捉药,我猜是这位姑娘生病了吧!已经住了近十多天了。”
  “大——凤公子,人在这儿,似乎因病而逗留在此。”负责质问的士兵立刻到门外禀报。
  凤勒立刻跃下马背。“五个人跟我上去,其余人在外面守着,不许让任何人逃跑。记住,不论男、女都要活捉,特别是平姜女,不许伤她半分!”
  “是,凤公子。”为了避免引人注目,一进入中原,凤勒即命大伙儿改口称他为“公子”而非“大王”。可是他们浩浩荡荡一行人还是受到不少侧目,就算改穿唐装,也掩不去边疆民族独特的血统,以及高壮、豪迈的外貌。
  幸好此刻是深夜时分,否则定有人跑去通知官府了。
  由凤勒领头,他们冲入了客栈的后院,来到最安静的偏厢上房,左右的人一踹开房门,凤勒便大举闯进。
  “你们是什么人!滚出去!”一名男子双手握刀也从内室冲出。
  “问我是谁?你有胆把平姜子萤从我宫中掳走,现在想赖帐吗?她人在哪儿?那是我的女奴,还来!”
  “凤勒魔头,你折腾得我弟子还不够吗?”男子咬牙切齿地说。
  凤勒蹙眉,男子的容貌他似有印象,在何处见过呢……
  “十年前我救下子萤,不是为了留给你糟蹋的。你要为侮辱我徒弟清白一事,付出代价。纳命来吧!”
  男子一说“十年前”,凤勒的记忆便归位清晰起来。“你是当年的中原特使?你收了子萤作你徒弟?我懂了,训练她成为杀手的人也是你吧!哼,你也利用子萤赚了不少银子,还嫌不够吗?本来她就是我的东西,还我有什么不对?我的女奴从头到脚都是我的,我爱怎么待她,也由不得你。”
  “我看你这淫君还要嚣张多久,不必多说,见招!”
  “正好,我们就完结上回没能打完的一架,这次你别想再使什么花招逃了。这儿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你插翅也难飞!”
  两人展开一场激烈恶战,从屋里打到屋外,再从院子打到屋顶,凤勒头一次遇到如此高手,也不免打得有些心浮气躁,但对方的剑招渐显疲态,显然在体力上自己更胜一筹,凤勒于是加紧脚步与拳法,硬是要逼得对方力不从心、弃剑投降。
  天边渐渐露出一道橘红色曙光。
  凤勒捉到对方脚步一个不稳,横腿一踢,将他给踢下屋檐,紧跟着飞奔跳下,重击对方门户尚开的后背背心,这一拳打得男子连连退到屋脚,吐了口血,手中的剑也随之落地。
  “你输了,把子萤交出来。”凤勒看着属下一左一右的架起男子后,瞪着他说:“你把她藏到哪儿去了?”
  “凤勒,若你还是个人,就别再折腾她。自我救她回来,她神智颠狂、疯言疯语,最后发烧三日,而把所有的人、事、物都忘得一干二净,就连我都不认得了。现在的她和刚出生的婴儿没啥不同,她也不可能再向你寻仇,放过她一条生路吧!让我带她回京城,我会好好重新教导她成长,她一辈子不会再近边疆半步。”
  凤勒冷哼一声。“她是我的,她该如何由我决定,你没有说话的权利。她是不是真的烧坏脑袋,由我判断。你休想以假话骗取她回去。”
  “我是不是骗你,你可以自己瞧!”他指着房门说。
  怀着不信的眼神,凤勒回到屋内,果然在内室中的床上找到正沉睡中的平姜子萤。刚刚外面打得天翻地覆,却不可思议的根本没有吵到她,安详的甜美睡脸是他不曾看过的她。
  “喂,平姜女,你醒一醒!”有些不悦的摇着她的肩,凤勒可没好心的等她睡醒。
  长长的睫毛动了一下,不久后终于缓缓睁开,凤勒从那双黑瞳湖心看到自己的倒影,接着缓缓地对着他微笑了一下,没有什么意义,只是睡醒时脑子还迷糊的孩子都会有的反应。
  她发出怯生生的音调说:“你……你是谁呀?”
  凤勒呆住了。
  8
  “你不识得我吗?”凤勒声音微颤的问道。
  “我该识得你吗?”少女咯咯一笑,觉得很有趣的说。
  这瞬间,凤勒就知道男人没有骗他。这双眼澄澈得没有半点恨,只有纯真。平姜子萤真的——忘却一切,回到幼儿模样。
  还不知道凤勒心中起了多大波澜的少女,无聊地打着哈欠、伸懒腰,揉着眼睛,毫无心防的模样,说有多天真就有多天真。一切的一切,都是从未见过的她。一个有着平姜子萤外貌,却又不是她的她。
  当下,凤勒起了决定。“听说你大病一场,把什么都忘了,那么你还记得自己姓啥唤什么名吗?”
  “嗯……师父……”她转动着眼睛四下找寻着。“师父说我叫做江子萤。师父人呢?”
  “谁是你的师父?”为什么她还记得那男人,却不记得他?
  “就是……”她歪着头,脸上有着大大的困惑。“师父就是师父呀。他要我叫他师父,说我是他徒儿,他对我好好,我想他不会骗我,所以我就叫他师父了。你又是谁呀,为什么问我这么多问题?”
  “我是……”凤勒看着她好奇的小脸,一字一句的说:“我是你的主人,来接你回家了。”
  “主人?”她蹙起柳眉,咬着下唇说:“那是什么意思?”
  “我说的话你都要听从、不可反抗,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这世上我是你唯一最重要的人,所以你也只要听我的话就行了,很简单。”他伸出手去抚摸她的发,她也没有丝毫闪躲的样子,反而像只柔顺的小猫,乖乖地让他摸着,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听你的话?”她纯粹不明白地问着,口气中不是反抗而是不解。
  “你如果听我的,那么每天都会过得很快乐,穿美丽的衣赏,睡在柔软的床上,还有好吃的东西,想玩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随心所欲,就像‘以前’一样。”他以拐骗无知孩子的诱饵挂在嘴上说。
  “以前?”她眨眨眼。
  “在你生病以前,也是都听我的话,虽然现在你生病而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没有关系,我子萤会像以前一样疼你,只要你跟我回去,一切都不必担心。”凤勒不知道残留在平姜子萤记忆中的碎片,到底还有多少,他必须冒险一试,看她是否会相信自己,自愿跟他回去。
  她陷入沉思的小脸有点点不安,再次看着凤勒身后的门口。“可是师父呢?我跟你回去,师父怎么办?师父也说要带我回京城,我也要听师父的话吗?”“不用,听我的。你师父已经改变主意了。他决定要把你交给我照顾,不带你回京城了。”
  “喔……”她拖着长长的语尾,再度嘟着嘴想着。
  “你要是担心,我可以让你师父跟我们一起回去,这样好不好?”反正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让那男人活着离开。只要等他把平姜子萤带回王宫,再找个机会杀了那男人就好。
  “师父也一起吗?”闻言,她小脸拨云见日的灿烂一笑。“好,那我就跟你回去。你会像师父一样对我好,我就听你的。”
  “我会比你师父对你还要好,你只能听我的。”他忍不住抱了她。
  凤勒这一个月来处心积虑始终得不到手,不论他如何逼迫、凌虐也都不曾得到“她”的顺从,竟在她一场大病过后,轻而易举的入手。这是他连做梦都不曾想过的事,当他将平姜子萤拥入自己怀中,紧紧地抱住她,他祈祷着她的记忆会永远停下,不再有恢复的一天。
  从现在起,平姜子萤的心中只有他就够了,那些往昔的仇恨、对骂、反抗与悲伤的事,就让它们埋葬在过去、永不见天日。
  “喂,我不能喘气了。”被堵在他结实的胸膛前的子萤,抗议地说。
  “不可以叫我‘喂’。”他松开双臂,让那脸蛋胀得通红的少女得以喘息。
  “那,我该喊你什么呢?”
  “我的名字为凤勒,但只能在我们两人私下时,这么喊我。见到有其他人在场时,你都得喊我大王。”
  “大王?你是大王呀?那里的王?”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等我们回去时。”
  凤勒再次抱着她,为了不让此刻的快乐逃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