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情公子





  “你也配称为人吗?我只看到一条恶心的蛇类,披着人皮。”
  子萤不否认这么意气用事的耍嘴皮,能给她一点点快感,至少能短暂忘却自己内心的恐惧。她双手被反制的状况下,还能怎么做,才能给凤勒一点颜色看看?
  她此刻的处境,和砧板上任人宰割的活鱼没两样。
  可她不会低头,不能低头,也不愿低头。
  “你还有什么卑劣的手段尽量使出来,冷血畜生!我平姜子萤到咽下最后一口气前,都会继续咒骂你,直到永远!”
  子萤逞一时之快的尽吐胸口怒气后,一接触到那双转为森幽阴蛰的黑眸,顿时就像被人泼了盆冷水,整个人清醒过来。
  凤勒眯着眼凝视着她说:“那大王就让我们见识一下你能咒骂多久。来人!”
  子萤迅速武装自己的身心,不管凤勒接下来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如何折磨她,她都会眉也不挑地接招。哭泣、哀饶只会让敌人痛快,自己变得悲惨、面目可憎。她会证明给他看,他不了她,那怕他要继续蹂躏她的身子,她的心也不会被他糟蹋,她会抬头挺胸地活给他看。
  “把孤家先前准备的东西搬进来!”
  他一扬手,门外的守卫们立刻奉命行动。靠着四名大汉,搬进寝室内的是一座足足有一手臂宽圆的火盆,里面还架着烧红的烙铁。
  一看到那铁盆,幼年的记忆中惨痛的经验跟着倒转回来。
  凤勒捉起其中一支前端烧得金红发光的烙片,在铁盆中的木炭堆中搅动着。斜睨着已然脸色发白的子萤说:“看来,你还有印象。”
  废话,多少恶梦也比不上……子萤仿佛已经可以闻到烧焦的肉味与烫热的铁片将皮肤削掉一块的感触。那痛不欲生的经验、耻辱的奴隶烙痕。幼年的自己,曾经尝过一次的地狱滋味——
  “假如你现在向我下跪,亲吻我的脚趾,我可以不用烙印,改以黥面。”他充满恶意的提议说。
  屈服,换取一时的皮肉安全。
  但子萤没有被这诱惑的提议所迷倒,她太清楚凤勒的为人。“你想看到我投降的画面,然后再施予我更深的耻辱吗?”子萤自嘲地摇头。“不,我不会上你的当,凤勒。你要烙要剐都随你,我不会哀嚎一声,也不会哭泣求饶在你脚下,满足你那变态的自大傲慢。你可以叫全世界都降服在你脚下,但不能以这等幼稚可笑的提议改变我的节操。”
  好个平姜子萤,不愧有着那难缠的平姜王的血统。
  的确,如果她在此跪在求饶,就少了许多乐趣了。难缠的对手,才足以让他认真以赴。
  凤勒放下那些烧红的烙铁。“你开始让我拿出一点真心了,平姜子萤。我可很少会对什么事认真,但现在……我真的很想看到你屈服于我的那一刻。”子萤淡然地回视他,无言的保持敌对态度作为回答。
  他取下自己戴着的一只黄金指环。“这是来自波斯的贡品,雕着象征我的凤凰,粉美而且栩栩如生,我很中意。”
  那又如何?炫耀给她看有何用!
  “波斯以西的野蛮国家听说拿这指环在自己的物品上印信,好宣示自己的所有权。把它压进烧软的蜡,凉了以后,就会浮现这只凤凰,很有趣吧。”他向着烛光转动着金光闪闪的戒指说:“我也来试试看,这凤凰刻在你身上,想必应该是幅赏心悦目的好图案。”
  骇然的睁大双眼,平姜子萤死命地拉扯着手上的绳索,试图挣脱。
  他一边注视着无处可逃的她,一边把戒指逼近火端。
  “你这恶鬼!”子萤簌簌发抖着。
  “这可是你刚刚自己选的路。”他笑着转动着手上的黄金戒子。“别乱动呀,要是失败了,我就得再印一次,直到成功为止。”
  当他拿着戒子逼近自己归,子萤把一口牙咬得死紧,她不会哭,她不会输。她一定能熬过……
  “唔!”她死命地闷声,忍受那火热的黄金烧灼皮肤的瞬间。
  “这只凤凰会永远刻在你胸前,就像你永远都是我的奴隶一样,平姜子萤。”凤勒将火热的戒子盖到子萤洁白赛雪的锁骨正下方,无论她何时何地只要一低头就会提醒她,是谁亲手在她身上烙印,这凤凰将永远跟踪她,直到死。
  “你……休……想……啊啊!”
  凤勒使劲压住指环,作为惩戒,这次子萤再次晕厥过去。
  5
  “欢迎、欢迎,客倌你们两位要打尖不是用餐?”小二殷勤地招呼着。
  “都不用。”个子高的简洁地说。
  “找人。”个子短的添一句。
  小二翻翻白眼,亏他看这两位官倌身着中土公子衣装,颇有几分银两的样子,结果是来找人的,白招呼了。他挥挥衣袖,转个身说:“那你们请自便吧。”
  “且慢。”个子高的拉住他肩膀。
  个子矮的又说:“有没有见到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士在这儿住店?”
  “不知道。”店小二不耐烦地甩开对方的手说:“咱们这龙凤客栈可是方圆百里内最大的客栈,每天来来往往多得是身材高大的客人,我那有闲工夫一人人去看呀。”
  个子高的取出一锭银钱在小二鼻前一晃,小二随即眼睛一亮,但还没碰到白花花的银子,就被个子矮的拦下。“有没有看到近似的客人?”
  小二马上换了笑脸,搓着双手笑说:“身材高大的男客官是吗?让我想想,好像是有这么一位……但,能不能再多给我点线索,好让我确定一下。”
  个子高的往上一比,个子矮的说道:“大概这等身高,惯着一袭白袍,容貌英俊的青年公子。操着京城口音,人很沉默。”
  “喔,我晓得了,那一定是住在北厢房的客官。我都称他为哑巴公子呢,打从住店至今,只听他开口过一次,就说要间上房而已。”
  个子矮的踢了他一脚。“谁准你这样乱喊他为哑巴!大胆!”
  个子高的把银子扔给小二。“滚!”
  这是哪来的相声二人组,吓人呀!小二被踢得当场跌倒在地,看不出这两个瘦巴巴的公子哥儿如此有力气。怪不得人家说中原来的人都是些深藏不露的怪客,这两人组也好,那位哑巴公子也好,他还是少惹为妙。???
  个子矮的先在门口敲了两下。“没人在吗?”
  个子高的试着推门,想不到一下子门就被推开了,但紧接着迎面飞来的两个不明物,让她们俩人默契十足地往左右跳开。高个的先行滚地一圈而起,而矮个的还趴在地上说:“师父,您太狠了吧,多久未见也不该把我们姐妹当外人杀呀。”
  仔细一瞧,那还是两只瓷杯。
  “拖拖拉拉,该罚。”屋里唯一的人开口说。
  “冤枉,师父。”高个儿的拉起了矮个的,一边拍着她的衣服。
  矮个的接话说:“就是说呀,师父。咱们姐妹俩一收到您的令牌,十万火急地就赶过来了。期间该办的事一样也没少,您这是天大的冤枉,知道师父召见,我们两姐妹哪敢拖拖拉拉。”
  “进来吧,顺便把那张假脸皮撕掉。”众多徒弟中,这对姐妹向来是最棘手的。赤蝴蝶话少动作多,黄蝴蝶话多懒做事,俩人不管到哪儿去都是形影不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们身上是绑了线,拆不开呢。
  俩人进了房门,就动手卸下易容用的假皮。
  高个儿的撕下那张外貌平凡、几乎没有任何特征可言的中年男子脸皮后,甩甩长发松口气,中年男子凭空消失后,取而代之站在那儿的是一位走到哪儿都能夺人眼睛一亮的画中仙。
  赤蝴蝶顺顺发,单眼皮的艳丽凤眼,水灵灵地看着师父,菱唇嫣然一笑。“好久不见,师父。”
  “哎呀,姐姐真狡诈,趁人家动作慢,就抢着跟师父打招呼了。”黄蝴蝶慌张的撕着脸皮,但不管她怎么扯,总是笨手笨脚的卸不下那张同样没什么突出之处的少年脸皮。最后还是赤蝴蝶看不过去,帮她取下。
  “哇,得救了。这面具闷死人了。”黄蝴蝶也跟着摇摇头,两条俏丽的发辫跟着从头顶上滑下,有着和姐姐相似容貌的黄蝴蝶,就好像是缩小版的画中仙,眼、耳、口、鼻都小巧可爱,讨人喜欢。
  “师父,仙儿好想您喔。”
  也不管他又是皱眉又是摇头,黄蝴蝶说缠就缠的把手绕在他颈上,整个人窝到他怀中,坐上他膝盖说:“四郎哥最讨厌了,故意把我们姐妹遣离京城,独占师父。仙儿天天只能在边疆以泪洗面呢,看着明月就想到师父,猛掉眼泪。您瞧人家眼睛都哭小了。”
  “那是天生眼睛小。”赤蝴蝶看不过去的说。
  “哼!”黄蝴蝶立刻嘟起嘴来抗议说:“宝儿姐姐住口。你老站在四郎哥那边,总为他说话,我不理你了!”
  “仙儿,你还是老样子,欺负着宝儿不喜欢解释的个性。”他解开她的双臂,淡淡地说:“你们两个在边疆真的过得还好吗?想回京城,就说一声。我会让四郎给你们京里的活儿。”
  “不必,师父。”赤蝴蝶立刻摇头说。“我们很好。”
  仙儿吐吐舌尖,不情不愿地说:“说实话,这儿比起又闷又唆的京城的确有趣多了,我也不想回京城去。刚刚说我把眼睛哭小也是骗师父的,人家的确天生眼睛小。这样师父总放心了吧?”接着她马上转向赤蝴蝶说:“别瞪我了,宝儿姐,我这不是坦白投降,伏首认罪,你好唆。”
  唆!赤蝴蝶明明一声不吭。
  “别斗嘴了,”只见他早已稀松平常,见怪不怪。“要紧事先说,你们侦察到什么消息没有?”
  “仙儿,说吧。”赤蝴蝶把报告推给妹妹。
  “是,姐姐大人。”哀叹一声,每次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都会落到她头上。不过是晚生了姐姐两年,就成了姐姐的传声筒,真伤脑筋。假如姐姐这习惯不改,她真怀疑自己是否连姐姐的洞房花烛夜,也得跟到床上,帮姐姐喊疼。
  连忙终止这荒谬的想像,仙儿忍住腹中笑意,赶紧正色说道:“师父猜得没错,黑蝴蝶已经落入黑铁族的凤勒手中。根据我们姐妹易容改装潜入凤勒的宫中探听得来的消息,有一名很像是子萤姐姐模样的女子,近日来被囚禁在凤勒的寝宫中,传言中她暗杀凤勒不成,现在成为凤勒的阶下囚。为了确认那是不是黑蝴蝶,我们姐妹俩还轮流埋伏在凤勒寝宫外,有一次逮到凤勒不在,偷窥过一眼。”
  “她很不好。”赤蝴蝶面色凝重地说。
  “瘦了不说,还憔悴得很。也不知那凤勒到底如何对待她的。但是我们姐妹实在无力救出蝴蝶,凤勒身边的禁卫森严不说,那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角色,最后他连朝政都不顾,天天锁在寝宫中。这可很不寻常呀。”黄蝴蝶说得口沫横飞。
  “得尽快救她。”蝴蝶强调。
  “没错、没错,虽然我们姐妹俩没什么自信能救出黑蝴蝶,毕竟连黑蝴蝶都杀不了凤勒,我们又怎么可以是他的对手。但有师父在,我们相信师父应该可以把黑蝴蝶救出来吧。坦白讲,我猜黑蝴蝶已遭凤勒的毒牙,宫中都这么传的……说凤勒迷恋上这个新玩具,正在兴头上,舍不得放手呢。过去他玩女人最长的记录不过是三天,这回黑蝴蝶已经被他关了半个月。怎么说……都清白难保。一旦凤勒厌倦,铁定会杀了她。在那之前,咱们一定要救黑蝴蝶回来。”黄蝴蝶激动地说。
  “黑蝴蝶的极限已到。”赤蝴蝶一想起她们惊鸿一瞥的黑蝴蝶,心里就一阵阵难过。眼看自己的同伴遭遇如此不幸,要不是师父曾交代不可轻举妄动,必先要向他报告,自己和妹妹可能会冒死相救。
  他沉默地点点头。
  “师父,这是凤勒宫中最详尽的地图与守卫分布图。”黄蝴蝶交上一卷纸卷说:“要是还有什么不足的地方,我们还可以再度回到凤勒的宫中去调查。”“不必了。”
  “师父?”难道师父不打算去救人?
  “你们姐妹去调查从这儿下江南的路途,找出最快的一条路。”他收起桌上的纸卷说:“等我把黑蝴蝶带出来,你们负责断后,引开追兵,故弄玄虚,不要让凤勒的找到就行。其余的就交给我。”
  “师父,您一个人?”赤蝴蝶不掩担心神色。
  “而且为什么挑江南呢?回京城去,就有咱们整个影蝶门的伙伴呀。谅敌人在我们的地盘上,也不能有任何动作才是。”
  “我一个人就行。人多不见得好办事。萤儿是我徒弟,由我一个人去救。至于为何选定江南,因为敌人也知道咱们的据点在京城,他头一个找到的地方也会是京城。到时不免会千万京城一场风暴。不如挑个敌人绝对想像不到的地方。”
  赤蝴蝶和黄蝴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师父文风不动的表情下,早已不知转过多少点子秘想法,细细运筹规划了。其实她们姐妹都不止想过一次,师父若想当欺世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