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我活





  “既然你还没睡,我有事想问你。”他已换上了公事公办的神情。
  我对他要说的事已有了预感——也是洛林该表态的时候了。
  “洛林说想邀请霍斯顿来做国事访问,是你的意思吗?”他真会抓重点。
  我并不惊讶洛林没按我说的去做——很显然像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随便听命于人的。令我惊讶的是安迪的语气——那种久违了的寒意,仿佛他还是那个一脚踩在某个酒馆小混混肚子上的木乃伊。
  我平静地回答:“不,我给他的建议是让他到联邦去做国事访问。”
  他深吸了口气,以免不满立时发作,“你不是说不想插手此事?”
  “我是不想插手你和洛林的事,并没有说过不插手对联邦的事——毕竟如果两国开战无论胜负,教会都会无端蒙受损失。”说到装作公事公办状,我还是很有心得的。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火气那么大,“除了教会你就不会想点别的?”
  “教会是我的衣食父母,教会给了我自我十岁之后的生命,你告诉我如果不想教会我还能想什么?”我的确很有惹他生气的天赋,看他现在的脸色就知道。我也知道他生气的原因,但正因为知道,才会在惹他生气时感到心情舒畅。
  在和自己生了一番闷气之后,他用几乎无奈的语调说:“你到底在想什么?霍斯顿完全可以认为这是帝国对他的挑衅。”
  “如果他真的接受了呢?”我反问,“挑衅”地望向他。
  他接受了挑战,一字一句地说:“只要他来,我有把握为两国再争取至少十年的和平。”
  我微笑,“那么我们就等着看霍斯顿先生的回复吧。”
  “雷,为什么我觉得有些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他眼里的刹那伤感在我心里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地震。
  “也许只是因为你从来就没有看懂过我。”我只能做出这样的结论。
  他却显然不这么认为,“还是你从来都没有给我看懂你的机会……”
  话是这么说,这个强悍的男人是不可能为了所谓“机会”而乞求些什么的,他从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与施舍……
  “为什么不能给我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机会……”
  啊?我的听力出问题了吗?“你刚刚说什么?”
  “我知道一直以来你都认为我是为了这个国家和自己的那个位子而在你面前演一出戏。这一点我必须承认。但这出戏并不是演给你看的。在你面前,我没有演戏的兴致和时间。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实在是太宝贵了,不应该浪费在演戏上——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也是,我可能很快就要回教会了,我需要重新开始修行。”我若无其事地说着,却无论如何挤不出一个哪怕是敷衍的笑。
  “你不喜欢魔法,为什么还要勉强自己?”为什么今天所有人都要作能我看透状?我无语地望着他,他只是淡淡地解释道,“就像你明明不喜欢香烟,却勉强自己吞云吐雾。”
  “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我这是第几次下定决心要和他来个了断了?“我是生,是死,是走,是留……这一切跟你元首大人又有什么关系?”
  “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某人面目变得愈发狰狞。
  “啊?”我一愣。
  微凉却充满力量的手一把抓起我的衣领,某人的帅脸瞬间放大,“如果你一开始就只想要离开,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我是死是活又管你什么事!你以为你是谁!大祭司凯尔萨斯吗?还是那些所谓无所不能的大法师?何必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冒被教会终身监禁的危险!”他说得咬牙切齿,黑眸里却只有痛。痛得我说不出话来,更别说在某人忽如其来的狼吻之下做出什么反抗了。
  那吻炽烈而狂热,伴随着舌尖近乎粗暴的交流。思考早已停滞在了两唇相接之前,有太多的东西只能通过那火热的唇舌来宣泄。彼此都不遗余力地试探与掠夺,湿热的鼻息,舌霸道的力道与触感,后腰被那强有力的手臂紧紧地锁住,包裹着炙热的心的胸膛不断的撞击与摩擦,浑身仿佛被包裹在了地狱的业火之中,却情愿就此被融化。
  “嗯……”不知是谁的呻吟溢出,将事态引向了更不可收拾的地步。
  那熟悉的手的触感顺着肌肉的纹理抚过,急促的呼吸在颈间留下一片难耐的颤栗,体内是无以名状的躁动,每一寸肌肤的摩擦都产生着直冲入大脑的电流,汗水情Se的交融着。
  不知何时两人已倒在床上,我粗喘着睁开眼,正对上安迪那因情欲而染上异色的黑眸,“……唔……”那家伙很不人道的在我肩头咬了一口。“放手!白痴!这是医院!”
  白痴用吻回应了我的抗议。为避免事态继续恶化,我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和结实的腰,来了个反客为主,翻身把他压在下面。“你有完没完!”我低声警告他,以免惊动门卫杰森先生。
  “你告诉我怎么个‘完’法?”他也粗喘着,声音中的沙哑要命的性感。
  我们就这么对视了三秒,我才发现两人的重点正隔着裤子热情地打着招呼。这尴尬的事实让我一愣,给了门卫先生夺门而入的时间——
  “雷先生,洛林大人想要见您……”虽然很想为他最近经常撞破非常场面而感到同情,但门外两张同样尴尬的脸却让我没了这份心情。
  我作若无其事状地放开安迪,冲门外玩世不恭地一笑,“我想伯爵不介意再给我几分钟时间整理一下吧?”
  “当然。”温文的绅士也作温文有礼状回答,顺手拉上了门。
  笑容消失在关门声里,我抓起安迪把他拖到病房的附属浴室里,“哗”打开莲蓬头往二人身上洒水。他并没有对我的一系列粗暴动作表示抗议,只是轻笑起来,“你不知道用水降火不利于健康吗?”
  我瞪了他一眼,“你要是活腻了欢迎从窗口跳下去,但请别叫上我。”
  某人抬手抹去满脸的水珠,“我向教会发出了希望让你正式外派到帝国的公文,凯尔萨斯答应我本周给我答复。”
  “你认为一个没有法力的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我冷笑。
  他却万分认真地说,“我希望你能加入帝国军参谋部任职,负责法师军团的事物,帕奇说你参加过索拉尼第二次大战和诺里战争,而且你又和李比较熟,上手会比较容易。”
  “这算什么?给我个闲差让我养老?”我轻挑眉。
  “相信我,这虽然不是个闲差,但绝对是比你回教会更好的选择。”他扯掉被水淋湿的衣服,用浴巾擦头发,“只要你愿意留在帝国经常看到这个让你讨厌的我。”
  我轻叹,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衬衣和长裤,“看凯尔萨斯大人怎么回复吧。现在决定权在他手里,而不是你我。”
  他微微一笑,“如果他答应,你会答应吧?”
  “你不要得寸进尺!”我用眼神警告他,“还有,如果你不希望帝国和联邦爆发第N+1次战争,就把你那个本来就不聪明的脑子少用在想这个上面,你现在需要对付的是霍斯顿。”说完头也不会地踏出浴室,甩上浴室的门,隔绝那个令我精神过敏的生物。

  第 20 章

  当我敲开洛林的病房门时,他老人家正在看书,看得心无旁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那种。
  我也不想做任何表示,就倚在门边。他看书,我看他。
  半晌他才从章节的段落终结处回过神来,察觉到我的存在,愣了一下,才说:“抱歉……我没注意你来了。”
  我笑,“一人等一次,我们扯平了。”说着往沙发上一坐,“明人不说暗话,有什么事吗?”
  他也笑了,“亚当斯应该已经告诉你了吧?”
  “对,他陈述了关于邀请霍斯顿进行国事访问的计划。”我无视他的暧昧语气,“我觉得这事很值得考虑。”
  温文的绅士放下手中的书,转移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我没按你说的去做,你不介意吗?”
  “我说过,我从不认为自己能控制一切。”我靠上沙发靠背,“你有作决定的权利。”
  “你只是不屑于去控制这件事罢了。”他依然笑容可掬,“该牢牢抓在手里的,你绝不会让它失控。而且你很清楚该如何区分什么是该收的,什么是该放的。”
  “这话怎么说?”我作玩世不恭状。
  “比如亚当斯。”他举重若轻地举例,“他从不会向床伴透露这么重要的信息。能以这样的关系搞到这么重要情报的人就只有你,克里恩大人。”
  我耸耸肩表示此言的无稽。
  “而且很久以前我就听闻在教会,你也很受凯尔萨斯大人的庇护。”他还真的开始一一举证。
  “这是事实。”我点头。无法否认,凯文对我的偏袒已经到了明目张胆,就差没往我脸上贴写有“谁敢动他就是和我作对”字条的地步了。
  可洛林却没有让我继续泰然自若下去的打算,一只温暖而修长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脸,“后来我发现你真的有值得他们这么去做的魅力。在那天的舞会上,我就发现了……”
  我面无表情地挥开他的手,“伯爵觉得这很有意思吗?”靠!一个安迪还不够我烦的,这下还搞出个洛林来!
  他毫不以为忤地微笑,“我很尊重自己的想法,所以才会把这些告诉你。”这家伙果然功力深厚,脸皮厚度和我的有一拼。
  “如果伯爵大人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的话,我认为没什么谈下去的必要。”我要毫不犹豫的斩断某人的不良念想。若是能这么果断地斩断同安迪的纠缠,这世界就清凉了……想到这,我的心不由得一沉,仿佛又看到了米可维奇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忙拦住起身要离开的我,说:“抱歉,我只是实话实说——我们或许应该再讨论一下关于霍斯顿的事。”
  我忍下一口恶气,说:“我们应该‘只’讨论关于霍斯顿的事情。”
  他无奈地点点头,“如果你愿意。”
  真不知道我最近做了什么缺德事,老天爷这样耍我,天天都有倒霉的事。
  从洛林处出来已近十二点。我们就霍斯顿来访的可能性作了假设性质的讨论,我回避了我和那老家伙的渊源——毕竟我没有义务为帝国同霍老爷子作对——因此只是从教会的角度作了些分析。
  回到自己的病房,杰森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屋子里一片漆黑。我也懒得开灯,径直往沙发上一靠,凯文、教会、帝国、安迪……在我脑子里纠缠成一团,索性什么也不想,让大脑保持空白状态,却让睡意不知不觉间袭来……朦胧中仿佛有什么人将我架回床上,为我盖上薄被……就像小时候莫妮卡常常做的那样……
  “莫妮卡……别离开我……”
  吻,轻如羽,柔如水,星星点点地印在唇上、眉间,令人生出一种安心的错觉。那气味好熟悉……是谁?是谁……
  “……雷……我的雷……”
  好像一场梦……
  翌日西平带来消息,凯尔萨斯不同意关于将雷正式外派的提案。不知是我早料到了凯文的想法还是凯文太了解我的想法而直接替我作了决定,我没有丝毫惊讶——按常理来讲也不可能把一个大法师当见习法师终身贱卖。
  我向凯文建议由教会出面暗示霍斯顿,促成此次访问,毕竟一旦发生战争,无论结果如何,教会在两国的精英都会有折损,而教会并不在两国的利益冲突范畴内,所以什么都得不到。
  现在有西平顶替我在调查组的位子,我本来以为出院后只要回魔法院乖乖做我的专使高级助理,等罗莉卡两年任期满后跟她一起回去复命就可以了,没想到安迪又不知道怎么搞到了有罗莉卡和魔法院签章的委任书,让我继续呆在萨尔金负责霍斯顿来访期间教会的发言传达。
  这消息是我出院当天被安迪硬塞上去萨尔金的车时由他口中得知的。对于这家伙的任意妄为我算是领教了,而且我也没有为这种小事跑去跟罗莉卡抗议的道理。
  萨尔金那个暂时属于我的房间仍保持着半个月前我离开时的样子,我刚将行李袋顺手扔到沙发的一角,就有人双手环上我的腰,“欢迎回来。”
  “你不用去准备接待霍斯顿的事?”我一转身,不着痕迹地挣开束缚。
  某人笑得很耀眼,“如果凡事都要我亲力亲为,这个位子坐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不是吗?再说,邀请霍斯顿可是洛林的主意。他必须为此负责。”
  “你也不会闲着的,相信我。”我扯出一个笑容,淡得几乎连我自己都觉得很假。
  他无奈地淡淡一笑,轻叹,“我们都需要时间去思考,雷。”那神情令我恍然想起这家伙必凯文还要年长,那是一种应该只属于他们那种年纪的内敛与张扬。
  我忍不住问:“那你有没有思考过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