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途

　　小姨子说：“我们只是站在这里，又没有挡你们的道。我们只是看，又没有四处打听。”
　　市委书记不和她们磨嘴皮，问：“你们是怎么来的？谁带你们来的？”
　　绮红和小姨子当然不能说，但是，她们已经看见黄过来了，站在市委书记身后。市委书记也意识到身后有人了，回过头一看，对黄说，我就猜到是你！他说，你马上带她们回去，别在这让人议论。那些议论好听吗？黄忙说，我这就带她们走，就带她们走。
　　两个女人上了黄的车，小姨子问，那人是谁呀？怎么那么凶？黄说，是市委书记？小姨子忙吐了吐舌头，说，怪不得那么凶！绮红不无抱歉地说，我们连累你了。黄说，这有什么？没事的！小姨子问，他会不会把你撤了？黄笑了，说，应该没有那么严重。小姨子说，这我就放心了，如果他撤了你，我们真就把你给害了。黄说，就是撤了我，也不关你们事，是我心甘情愿要带你们来的。
　　绮红想起了什么问：“他好像知道我们和李向东的事。”
　　小姨子说：“是的。刚才他还问，我们两人是不是都是李向东的女朋友？”
　　黄沉默了一下。他在想，应该怎么对她们说，他却要让她们知道再不能这么与李向东在一起了，又不能让她们知道他想要她们其中一个离开。
　　他说，他早知道了。李向东从那小楼屋出来，他就已经知道了。
　　他说，你们三人这种关系是不允许的，特别是像李向东这样的领导干部，组织迟早会过问在这事。
　　他说，虽然，你们不承认，你们只说绮红是他的女朋友，但是，这事能瞒天过海吗？骗得了人吗？市委书记都知道了，以后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两个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了。
　　黄也没再说什么，有些话应该适可而止，这两个女人不会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把两个女人送回家，他又继续赶往小丰村，路上却接到了暂时停止寻找李向东和杨晓丽的通知。黄问知道的人，为什么要停止？这是谁决定的？通知的人说，是市委书记决定的。黄便哑然了，虽然，他很不想执行，但又不能不执行。
　　市委书记不得不从大局，不得不从全盘考虑。他担心黑灯瞎火地寻找李向东和杨晓丽，失踪者没找到，寻找失踪者的人却发生意外。
　　天亮再继续寻找！
　　市委书记说，人员受伤的可能性应该可以排除，否则，他们不会走得太远。
　　市委书记说，完全可以肯定，他们在岩洞里，否则，不会看不到寻找他们的火光。至于他们为什么钻进岩洞，这只有他们才知道了。
　　他要求明天要确认失踪地点，不能再这么盲目寻找。
　　他要求所有参与寻找的单位要做好充分准备，明天向岩洞深处寻找，会遇到许多复杂状况，也可能发生一些预料不到的意外，准备工作一定要做足做细。
　　市委书记请示地级市委、市政府，得到的回复是，同意他的决定！
　　第三零一章　离十八层地狱更近
　　李向东一觉醒来，就是饿，饿得发慌，也不知几点了，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他看了看对面的杨晓丽，她背靠着一块大石缩蜷着身子正睡得香，许是太累的缘故。虽然，离得不远，没有光线，他只是摸摸糊糊地看到她脸的轮廓，只能听到她熟睡发出细微的喘息声。
　　他没有打扰她，站起来四处张望，寻找着他们来时的通道。他想，他们只能顺着来时的通道往回走。
　　然而，他似乎想不起来他们是从那个通道过来的。李向东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就是方向感一般，走过几次的路也不定认得准。何况，现在又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里，东南西北更是搞不清楚。
　　他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看了几个通道口，都不能确定当初他们是从那个通道走过来的，便很无奈地回到他们休息的地方，脚下踩了一块松动的石头，发起一阵声响，就看到杨晓丽动了一下。他知道，她被他惊醒了。就问，几点了？杨晓丽看了一眼手上的表说，三点，也不知是下午三点，还是凌晨三点。李向东想，他们不可能睡了那么长时间，说，应该是凌晨三点。
　　杨晓丽问：“你说，他们还在找我们吗？”
　　李向东说：“肯定在找，而且，现在应该不只是我的司机和边远镇那几个警察在找，市里也应该知道了，市委书记也知道了。”
　　他的心跳了一下，想这下子又给市委书记添麻烦了。他肯定跳了起来，肯定恶狠狠地说，这李向东，搞什么鬼？我看他是干到头了，不想干这个市长助理了！他想，这时候，只有一个人是高兴的。那个人就是老常。他想，自己怎么就这么糊涂呢？怎么就落得这么个下场，让老常高兴了呢？他想，看来，老常真的是把他当成冤家对头了。然而，自己还那么天真，那么厚道，竟还想着如何化解彼此的误会。
　　李向东回想自己这些年遇到的事，突然有一种感觉，觉得人的运程犹如波浪式的。他跟着老市长的时候，一帆风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遇着什么阻力便冲破什么阻力。后来，他成了市委书记和老市长争夺权力的牺牲品，便跌落低谷，再后来，他又得到市委书记器重，又爬上了一个顶峰，又到了一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遇到什么阻力，就能冲破什么阻力的境界。
　　他想，这一次，他又到了某一个低谷。
　　他想，还有哪一次能比这一次还低呢？他想，应该不会还有更低的了，他进了小楼屋，他面临生死危难。他想，回去以后，他必定会按着波浪式的规律又迎来下一个高峰！
　　这时候，李向东对自己是充满信心的，他相信自己完全能够摆脱目前这一困境，走出岩洞，走向光明。
　　杨晓丽问：“你在想什么？”
　　李向东笑了笑。他不知道她能不能看见他的笑。
　　他说，我们要回到原来那个洞。只要到那里，我们就有救了。他说，即使走到那个洞的附近，我们也会遇到寻找我们的人。他说，他们一定知道我们在岩洞里，他们人多，会顺着各个通道往下找。
　　杨晓丽也被他鼓舞了，站了起来，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他问：“能走吗？”
　　杨晓丽说：“走多远都可以。”
　　他问：“还记得，我们是从那个通道过来的吗？”
　　杨晓丽指着某一个方向说：“我们是从那个通道过来的。”
　　李向东完全相信了她，因为她说得太肯定，一点犹豫也没有。他们便一前一后走进了那个通道。李向东借着手机微弱的光走在前面，杨晓丽跟很紧，他便一会儿牵着她的手，一会儿扶着她的腰。她一点也没介意，这时候，他们都没有其他想法。通道一会比人还高，他们就站着走，一会只有半人高，他们就弯着腰向前。开始，他们是往上走的，走了好一段，便往下，后来，就遇到了一个岔路口。
　　李向东蹲了下来，用手机照了照那个岔道，问：“我们应该怎么走？”
　　杨晓丽犹豫了，说：“我也不知道。”
　　李向东就捡了一块石头，在他们这个通道划了一条记印。他想，如果脚下这条路走不通的话，他们可以返回来，再走那个岔路。他还想，如果，开始每走到一个岔路口都留下这么个记印，现在，找回那些记印就不会迷路了。
　　渐渐地，李向东觉得脚下的路有点对劲，停下来说，我们来的时候，好像没走那么远吧？杨虹丽喘着气，说，我也这么觉得。他说，我想，应该走刚才那个岔路口。杨晓丽就坐了下来。她说，我走不动了。李向东说，休息一下吧？他也感到累了，且累得发虚。
　　杨晓丽问：“你说，我出去后，想要干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李向东说：“泡个热水澡，把身上的灰尘都冲洗干净。”
　　杨晓丽摇头，说：“我只想大吃一餐。我发现，减肥节食的人好傻！以后，我绝不会再干这种傻事了。”
　　李向东笑，就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咕”地响。
　　折回来走那个岔路口时，李向东发现，来的时候他们走的应该就是这个通道了，每走一段路都会遇到岔路口，尽管，他们不能确定那一个岔路能回到上面那一个山洞，但大方向是对的。
　　李向东每走到一个岔路口，就做一个记号，他说，他就是走遍所有的岔路。他说，他肯定有一条路是走得通的。
　　李向东每遇到一个岔路口，都大喊一声。他说，如果，寻找他们的人就在附近，一定能听到他的喊声，一定会回就他的喊声。
　　他们摸爬着走一条通道，感觉不对劲了，又折回来走另一条通道，兜兜转转地就似只剩一条通道没走了。
　　李向东站在那个通道口，说：“只有这条道了，就是通向光明之路了。”
　　杨晓丽说：“你的嘴真好臭，真让你说中了，我们把所有的路都走遍了。下次，再不准你开口了，你开口没好话。”
　　李向东说：“不会有一次了，我们将一去不回头。”
　　这时候，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光明，看到了那一片天。李向东问，几点了？杨晓丽说，又快三点了。李向东说，外面正是了阳光灿烂呢！杨晓丽说，以前，一点没感觉到太阳的可爱，还怕太阳把自己晒黑呢！现在，真觉得太阳是最最可爱的。
　　坐在那岔道口休息了一会，他们便踏上了通往光明的道路。
　　他们确信，这就是来时的路。
　　他们确信一直走下去就会看到光明。
　　他们甚至想，还没走到的时候，就会与寻找他们的人会合了，所以，走一会儿，李向东就大声喊叫，就停下来听听有没有回应。走一会，就仿佛感觉到有说话的声音从前方传过来。终于，发现是幻觉时，他就笑了，笑自己几乎成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他们根本没想到要回头，根本没想到他们不可能又错了路。他们一会儿站直了身子走着，一会儿弯着腰摸索前行，有时候，杨晓丽跟不上了，就叫他等一等，他就停下来，就把手伸出她，就牵着她往前走。她说，你一点也不懂得疲倦。他说，我现在还能疲倦吗？他说，出去以后，我请你吃餐劲的。他问，你喜欢吃什么？她说，我什么都吃，只要能吃饱。他就笑起来，说，你这是饥不择食！
　　说着走着，李向东的兴奋感一点点地消失。他意识到，他们不是向上走，而是一步步往下，有好几处脚下的路陡得他们不得不猫下腰来，慢慢地移动。他们都没有说话，静得可以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听得见他们的喘气声，听得见他们的心跳声。
　　突然，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又是一个真正意义的山洞，这里似乎比上两个洞都宽大。李向东当时就有一种蒙了的感觉。如果，真有十八层地狱的话，他想，他们又接近了一步，已经走到了第十五层。
　　第三零二章　生死在一起
　　杨晓丽“咚”一声坐到了地上，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李向东也像泄了气的皮球，坐了下来。
　　杨晓丽说：“我们好像离上面越来越远了。”
　　李向东想说几句鼓励的话，不想让杨晓丽失望，但嘴里却吐出了这么一句话：“怎么会这样呢？”
　　杨晓丽看着他，眼光暗淡。
　　她问，我们是不是不能出去了？他们不可能找到我们了。我们很努力了，但是，我们总找不到一条通往光明的路。她说，我们会不会就一直呆在这岩洞里？就这么慢慢死在这里？
　　她哭了起来。
　　李向东看见她脸上的泪晶莹地滚动。他应该怎么安慰她呢？她不可能再天真地相信他的话了，他也不可能说出自己也觉得虚假的话了。
　　人是靠精神靠希望支撑的。杨晓丽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能坚持这么久，靠得就是那么一种精神，那么一种希望。当那种精神消散，那种希望破灭时，人一下子就崩溃了。她跳了起来，她声嘶力竭地大喊，我要回去，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里，不要死在这个岩洞里。她疯狂地奔跑，向着来时的路。李向东在后面喊，你回来！你要冷静！他一边喊一边追，杨晓丽被什么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在地上，但她很快又爬了起来，又疯狂地向前跑。李向东追上了她，从后面紧紧地抱住她。
　　他说：“你要干什么？你这是要干什么？”
　　她挣扎着，说：“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李向东说：“我们一定能回去的，一定能活着出去的！”
　　她扑在他身上哭了起来，她一只手锤打着他，她说：“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在这里。”
　　李向东只是抱着她，任她锤打，任她发泄。最后，她似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软软地倒在他的身上，无声地哭泣。他擦着她的眼泪，说，我们还没有绝望。没有绝望。他说，你要记住，只要还有一口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