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趣事





  等他介绍完了案子,我才明白,老王那脑子,跟你讲案子就不会说废话的。他提那两个排球,因为这也属于那女贼作案工具的一部分。
  这还能是作案工具?
  在犯罪这个领域里,扒窃的多是高智商,那是融技术,胆量与智力为一体的行当。
  讲扒窃的需要技术,胆量与智力结合并非夸张。老王就曾经亲手抓过一伙贼,他们盯上了一个去协和看病的老区农民,在扒窃成功后被老王抓获。案子简单,问题是那被盗人的钱,是用块白布绷在内裤上的,大冬天的外边是挽裆棉裤,如何能偷的到?
  硬偷。
  判断是凭经验 – 根据被盗的和售票员的对话判断是去看病的,外地来北京看病的常常把钱缝在内裤上防盗,几乎是常识。车开起来后贼靠上去,背对被盗人,把手从背后伸出,解开他的挽裆裤,一个人侧面贴过来帮忙提着 – 干嘛提着?贼说了,怕进去风,一冷他就觉出来了。另一个拿刀片伸进去轻轻一划手指一勾,一叠子钱取了一半 – 为什么只取一半?贼说他要是警觉了按按觉得钱还在是不会在车上掏出来数的。拿完了,同伙还帮被盗人把裤子系好。。。整个过程都在车子晃动的过程中完成。
  我听到这儿都忍不住了 – 人家那被盗的又不是死人,这么折腾还觉察不出来?!
  老王给我看材料,真的。
  那这人可太迟钝了。。。
  老王说也不是,那被盗人买了票,双手攀了头上的扶手就往外看,很明显是第一次来北京的,有点儿蒙。他向外看得专著,恨不得把头都伸到窗户外头去,一来是怕过站,二来是觉得风景新奇,估计被盗人当时除了窗外景色,心中是一片空白。注意力不在钱上,那贼抓的就是这个空隙。
  很多案子,不在防盗措施不够得力,而源于防盗意识的缺乏。
  这几个贼虽然失败,但是判断准确,观察细致,下手利落,敢于出击,您说这扒窃是不是技术,胆量,智力都需要的行当?
  我曾问老王,如果把这扒窃的调些去踢足球如何?老王说那肯定意识倍儿棒,不过,这帮家伙可能体能差点儿。。。
  抓这女贼,是在2路公共汽车上。
  那天,老王是随机跟了辆车,上车四处一看,就有了目标。
  最初,老王注意的是售票员台子旁边的一个黄毛小子,那人东瞧西看的,照经验而言,有点儿挂贼相。
  这时候,有个海军军官上车了,小伙子一杠两花,浓眉大眼,军装暂新军容严整,但脸上皮肤黝黑,看来是经常出外勤的 – 后来知道原来这位是来京出差的,要去拜访战友,所以特别修饰了一番。他上车买票,随手把鼓囊囊皮夹子塞在了上衣的右下兜里。
  眼看那被盯的小子眼睛一亮,自己却没有下手,对另一边打了个花里胡哨的手势。
  老王顺着看过去,就看见这位叶Z楣女士了,只见她微微一笑,嘴里嚼着口香糖,大摇大摆地朝那军人挤过去了。
  有点儿新鲜。老王想,他认准了这黄毛和叶Z楣应该是一对搭档,不过对他们选择的对象有点儿奇怪。
  要说对军人作案,在北京发生的并不少,不过绝大多数是诈骗,利用解放军的传统和好心,多说几句好话说点儿自己的不幸遭遇,往往得逞。
  偷?那可有点儿希奇,因为军人讲究的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长期训练的警觉远超常人,而且多正在年轻的时候,精力充沛,对他们下手容易被发现。
  但是,这女的好像很有把握的样子,老王有点儿困惑,让助手盯着黄毛,自己靠上去盯了起来。
  这一下,照老王说法 –可真开了眼阿!
  只见那叶Z楣迎面挤到军官面前,好像是被人流带动身不由己,越贴越近,很快进入了贴面舞的距离。
  那军官眼看一张俏脸越贴越近,后来他自己说连人家嘴里嚼的口香糖味道都闻见了。。。子弟兵对作风问题的传统还是很深刻的,这位军官于是一点儿一点儿,硬梆梆地把脸转向了侧面。
  我有纪律,我不看你!
  然而,老王很清楚地看到,那两个大排球就和军官的前胸挤到了一块儿,改贴饼子了。
  军官的身体骤然僵直(参考感受请看铁手语录  链接出处),一时似乎手足无措,就这样呆着固然不妥,马上离开又。。。
  就在这时候,那女贼的手已经进了军官的口袋了。
  一分钟以后,老王上前,咔嚓,铐上,那边助手把要上去帮忙的黄毛也抓了,转身问 – “解放军同志,您丢什么东西了没有?”
  “我?”那军官一愣,“没有啊。”
  “这钱包是您的么?”
  “噢,是我的,哎呀,怎么被人把钱包都掏了我还没注意呢?”
  “那是,”老王抓了贼心里高兴,随口指指胸口 – “您是没注意,您的注意力都在这儿呢。。。”
  腾,军官来了个大红脸。
  我后来把这事儿讲给一个老军旅听,老头子听了大笑。我问他 – 您要有这样的兵,是不是特丢人?老头说不丢人阿不丢人,正常,正常得很,当兵三年看老母猪都是双眼皮地。。。
  老头子一定是很得军心的人。
  这事儿后来审得满大,原来这女贼是个对部队官兵下手的“专业户”,光在她住处找出来的军官证就十几张(审问的时候,问:你保留这些军官证干什么?答:这几个比较摔。问:那不摔的呢?答。。。。)
  有趣的是核对报案纪录,这些军官报案的时候(为了补办军官证必须报案取警方丢失证明的)却无一提到丢失的时候附近有个叶Z楣 – 大概,是想明白过程后觉得情节有点儿丢人吧。
  遗憾的是把那海军军官的钱包打开以后,发现鼓鼓囊囊的钱包里除了不到十块钱,全都是北京军区招待所的专用饭票。
  那女贼看了物证杏眼圆翻,道 – 靠,走眼,姑奶奶的便宜让他白占了。。。
  完
  京师四小名捕之新警察小尹遇上个老贼
  这贼呢,有聪明的,就有笨的。有一天外号“反扒战神”的老王随口提起这么个话题。
  老尹在旁边,阴阴的乐。
  我问他 – 老尹,碰上过什么有意思的贼么?
  嗯,是有阿,不过有时候警察也有很笨的。老尹喝了口观音王,不紧不慢地说。
  谁呢?老王他们那儿的?  挑起两位警界老大互相揭老底儿会引发怎样的后果,老萨颇想试一试。
  老尹翻我一眼,自顾自又喝了一口,指指自己鼻子 – 比如说,我。
  你?
  这什么话,你笨?大哥帮帮忙,你要笨被你抓进去的那几百号逃犯要出心理问题的。
  真的。老尹说的是自己抓第一个贼时候的事儿。
  要说老尹呢,从开始迈进警察这一行,有人就评价此人以后肯定有出息。为什么呢?两只眼睛不一样,观察力特别强。这个是有实证的。
  一次有事儿拜托老尹帮忙,自己又来不及赶去,就委了我家老弟去接头。我这个老弟在外企当过工会主席的主儿,也算得八面玲珑,到了地方却有点儿茫然。这是因为约的地方实在有点儿不好,到了才发现跟赶集似的,到处都是等人找人的,他没见过老尹,不由得有点儿挠头。
  正在这时候,砰,忽然觉得胳膊上一紧,有人温声问:是萨弟吧?
  。。。
  事后,俺老弟说有三个不可思议。
  第一,他始终没琢磨出老尹抓他之前人在哪儿,那么个一米八多的大个儿跟空降似的刷就出来了。他原来猫在哪儿呢?周围也没能藏人的地方啊。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萨弟是国家二级运动员,在澳洲帮当地动物园抓过跑出来的考拉熊,也算身手敏捷了。让老尹一扣,很自然就门户大开地转过身来。这不奇怪,问题是事后小伙子才琢磨过来 – 除了转成这个角度,我好像别无选择阿 – 一句话,给控制了!
  第三,周围一百来人多一半是找人的,我长的也不算特别啊,他怎么一下就认出我来了呢?
  对前两个问题,老尹一句“职业习惯”轻描淡写,对后一个问题,他说你们哥儿俩长得象阿,当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久违的话了,以前就一个人说过俺和俺老弟长得象,还说得把骨头洗出来以后看 – 此人是北京某医院标本室的大夫。老尹是第二个。
  这眼睛的确是不一样。
  不过,光眼睛厉害不行,你认出来了,还得能抓得回去。光能认出贼来,上去一问让贼给放倒了,那还不如认不出来呢。这就需要警界专业技术,比如擒拿,心理对抗什么的,
  老尹说警察的擒拿技术其实并不神秘,关键是一着就得让他躺下。大战三百回合,那不是抓贼,那是唱戏呢,还得让雷政委卖票。
  雷政委是老尹的搭档。
  反正想当个好警察的老尹 – 那时候还是小尹呢,在专业上是很下功夫的。而且,他很明白自己最大的欠缺是什么。
  经验。
  老警察传授过,大意是说你这两下子也不错了,可是你没抓过人,碰上了你紧张,一紧张就思维短路,动作变形,跟中国足球队碰上韩国队,卡塔尔队,越南队,马尔代夫队。。。似的,人抓不回来闹不好腿肚子还转筋朝前了。
  人家说的有道理阿。老尹琢磨。不过他也不太服气 – 没经验,我可以装阿,跟你们的样儿学不就成了,那贼他也不知道我有经验没经验不是?对自己的心理素质,老尹从来没担心过。
  模仿了几次以后,老尹觉得差不多了。
  很好,就在他琢磨差不多了的时候,第一个贼,就送上门儿来。
  那天清早,下了雪,街上还没什么人呢,新警察小尹一个人顺着马路溜达,他是去上班,不是巡逻 – 那时候他还没资格参加巡逻呢。忽然俩眼一闪,就影着一贼!
  一大个子,倍儿壮,骑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嘴里冒着白气和他擦肩而过。
  他怎么断定是贼呢?
  这汉子形容粗犷,和漂亮的自行车怎么看怎么不协调。更关键的是他那车上没有锁阿。
  当时北京还基本没有弹簧锁,而买一辆新自行车当时要攒几年钱,跟现在有辆宝马似的都爱惜着呢,怎么能没有锁呢,没锁他不怕丢?
  唯一的可能就是锁让他给撬了,然后抛弃掩饰作案痕迹。
  间不容发之间,小尹一拍对方肩膀,喝道:站下!
  那大个子一惊,两腿一软,不是跳下车来,是摔下来的。
  小尹当时穿着新发的警服呢,这玩意儿就是有威慑力。
  您。。。您有事儿?大个子眼神儿透着惊恐。
  废话,没事儿我问你干吗?说吧,这车,怎么回事儿?
  小尹一边儿说着,一边儿绕着大个子转了一圈,一边转一边看,哪儿都看就是不看锁,上半身放松,下半身稳重,步子匀称,不疾不徐 – 这就是心理威慑,我是警察我抓贼,该紧张的是你不是我。
  刚偷的自行车就有人报案了?那大个子琢磨不出自己究竟哪儿漏了底,支支吾吾反正是说不明白,大冬天脸上的汗已经下来了。
  小尹故作老练地盯了他一会儿,心说,照老人儿传授,盯这一阵子足够震慑住这小子了。
  该哪句了?哦,想起来了。小尹淡淡道:把车扛上,跟我走。
  前边二百多米就是派出所。
  一对一的情况下,警察有很多办法控制对手。比如让案犯解开裤腰带手提着裤子走,或者解开鞋带趿拉着走。如果是偷车贼,让他把车扛上是常规办法。北方人扛车动作颇有特色 – 脖子从车大梁下面一钻,腰一挺上肩,左手扶着后架子,右手扶着车把,走的稳当还不累。早年自行车扎胎或者断链子的事儿比较多,不做贼也得会扛车。
  那大个子一愣,两眼直勾勾地瞪着小尹,却不行动。
  听见没有,扛上自行车,跟我走!小尹的语气立转严厉。
  大个子两眼咕噜咕噜乱转,还是不肯听话行动。
  事后才知道,那大个子曾经多次因为偷自行车被处理过,也算个老贼。这是刚到北京看见满街好车手痒痒了,没想到刚撬了一辆车没十分钟就给抓住。此人被抓住了扛车去派出所不是第一次了,可是今天他觉得这警察有点儿古怪。。。
  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小尹飞速地回想自己的处置过程,让这家伙看得有点儿心里发毛。
  没错啊,就是老警察,也是这么处理吧。
  怎么回事儿?小尹凑上一步,双脚不丁不八站住,手往腰后一摸,准备这小子稍有异常就动手了。
  那大个子是行家啊,他哪儿能不明白警察要动手了?吓得后退一步,嘴唇哆嗦,哆嗦,终于冒出一句 – 大哥。。。(他应该比小尹大十来岁的样子,这“大哥”不知道怎么算的),大哥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