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相待老






可是两人现在住在一起,周桐又不愿一有争执便回宿舍,他总觉得那样也太孩子气了。丁梧平时是迁就周桐惯了 



的,纵使有什么矛盾,总是打叠起百般精神讨好周桐,今天虽是不愿放下身段,却也断断没有要离他而去回公寓 



的念头。 

两下里相对无言,时间虽是过得无比之慢,终于还是到了就寝的时间,两人各自洗漱,上床前对望一下,心下均 



感尴尬,转过脸去,自捡平日里睡惯的一边睡了。 

上了床,丁梧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周桐虽是呼吸均匀,身子安静,但丁梧知道周桐必是未睡着的,他与周桐内敛 



的性格不同,心里是藏不住事的,今天忍了这许久,已是极限了。 

“你睡着没有?”他试探地问了一下,周桐没答话,丁梧自顾自说下下去“你看啊,我们住到郊区了,可天上还 



是没有星星哎,也被污染了,不过今天月亮还不错,挺圆的,今天好象是十六,我知道你没睡,给个回话啊。” 



丁梧的声音里有了祈求的意味。 

周桐心下一软,“笨蛋,月明星稀这句话有听说吧,怎么看得到星星。”丁梧伸过手来握住周桐的的手,“你还 



是理我了。”“谁不理你了,是你不理我才对!”周桐倔强,“十次摔锅,十次都是我补,要你补一次也不行的 



。” 

周桐没答话,想着丁梧要是多花心思来体会自己的感受而不是事后补救便十全十美了,不过世事又岂能尽如人意 



呢。丁梧又开口了:“我是不知道你怎么想,也可能你和他们不熟悉,以后多见几次就知道了。反正不管怎么样 



,我也会抱着你不放的。”他说得很有信心,周桐转过头来,痴痴地看着他的眼睛。 

丁梧被他看得就有些羞涩了,忙是转了话,“什么时候见你父母啊。”周桐一笑“这么忙慌慌的,等不及要成亲 



了?”丁梧心下一甜又是一酸,要是真能结婚就好了,他就可能牢牢抓紧周桐不放了。 

看着丁梧的俊容上表情五味杂陈,周桐忽然说:“我有没有给你说过我父母的事?”“没有啊。”丁梧表情柔和 



,“我想说。”周桐的话里带上了少见的撒娇的意味,丁梧笑答:“好啊。” 

“我祖父母不是四川人,是江南人,四九年后支援三线到了四川。我爸爸呢,是老三届,上山下乡到了川西一小 



镇旁边的村里,就认识我母亲了。”“哇,听着好象很浪漫,是不是跟着就在美丽的地方结成大好姻缘了。” 

“是有很多波折的,我父亲啊,因为让我母亲没结婚就有了我,差点儿被我外公砍死!”周桐认真地说。“不会 



吧,那个时人就那么开放了。”丁梧惊讶。“别闹,听我说”周桐白了丁梧一眼,“后来,我父亲恢复高考后第 



一批上大学的,全镇的人都说他不会回来了。”“可他还是回来了。”丁梧当然猜得到最后的结果。 

“是啊!”周桐很骄傲,“而且和我母亲结了婚,在小镇中学当语文教师。他说啊,省城读书时,满街的法国梧 



桐,所以给我取名为桐。” 

“再后来呢,是不是一直就过着幸福的生活。”丁梧无限憧憬,周桐眼光黯了一下:“你想得好,看童话呢。后 



来他们是很幸福,可是我母亲在我五岁月时就去世了,父亲回小镇还不到三年,所以说,太幸福的人会招天忌的 



。” 

“你又来了!存心找难受不是!”丁梧声音提高了,周桐看他一眼,“不过我父亲说,人生一世,有这么一个人 



让自己实心实意,心心念念地牵挂,值得。一个人一辈子,烦恼比命长,有了这么一个人,过得就不那么难捱了 



。” 

“虽然我是没那么多感慨,烦恼什么的,可是你就是我永远挂着的人。”丁梧急着表白,周桐横了他一眼:“你 



为什么抢我台词?”两人笑作一团。 

闹够了,丁梧抱着周桐,感受着他的体温:“那你为什么放你父亲一个人在家出来了。”“我父亲说他一个人留 



在那里陪我母亲够了,我一定得出来见世面。” 

“我一定要谢谢他,否则我就遇不上你了,这是缘份。”丁梧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周桐挣了挣:“根据唯物主义 



来说,没有什么是命中注定的,遇不上我,你也会遇上另一个你真爱的人,王桐,李桐什么的。” 

“才不是!”丁梧不满“你以为我没交过朋友怎的,除了你,什么人都一阵风似的,你呀,我就是放不下,我什 



么时候对别人主动低头了。”周桐心下感动,“你不要对我太好了,缓着点好,你没听说情深不寿么?” 

“什么?”丁梧不懂,“就是感情太深了不会长久。”“哎,这都是酸文人胡说的,我才不信邪,对了,这个工 



程完了我们回四川看你父亲吧。” 

“嗯。”周桐温顺地点了点头,“哎,你手在干什么。”“我们今天还没那个。”丁梧委曲,“你昨天不是已经 



那个那个了吗,你精力也……”。周桐的话被一片火热堵住了。 









所谓世事难料,回去四川的日子比丁梧和周桐的预料都提前了。这天,丁梧正在办公室里为着新项目的事和邓军 



商讨着,电话响了。 

丁梧接起电话,周桐带着哽咽的声音传了过了,丁梧不禁有些急了,“别着急,慢慢说,好,我马上订机票,你 



请假了吗。赶紧回去收拾行李,连我的一起,我这就回来接你。” 

他放下电话,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转头很快地对邓军说:“我有急事要到四川,时间多长还定不下来,这几 



天公司的事就交给你了。” 

“喂,”邓军叫起来了,“这几天工程正吃紧,你搞什么,好端端去什么四川。”“有个朋友家里出了点事,我 



陪他去看看。”“什么朋友,这么着紧”。丁梧抬头看住邓军:“一句话,你帮还是不帮。”邓军看着朋友从未 



有过的认真,无言点点头。 

周桐已是回了别墅,脑中一片混乱,看着电报,“父病危,速归。”他草草收拾了行李,茫然看着窗外,不知该 



干些什么。 

丁梧勿勿进来,扬了扬手中机票,“赶紧,飞机两个小时后起飞,我们现在去来得及。”他拉住周桐冰冷的手, 



嘴角扬起了一抹安慰的笑容。周桐紧缩的心微微放松了,任丁梧拉着他上了车。 

到了机场,办齐手续,便是最后的等待了。丁梧不住和周桐说着闲话,让他放松心情。“我从来没去过四川呢, 



这次去了就全靠你了。”感到丁梧的心意,周桐对着他勉强扯出个笑容,心情仍是不能放松下来。 

广播开始请大家登机了,丁梧拿出手机正待关机,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他摇了摇头,无奈地按了接听键。 

周桐已是走了几步,回头看见丁梧的脸色变了,欲待大叫,看了自己一眼,又压低了声音急促地讲着什么。说了 



一会,丁梧以不容置疑的样子关了机,向自己走过来,提起了行李:“公司里一点儿破事,走吧。” 

周桐不说话也不动,看着丁梧,被那双黑黑润润的眸子默默地望着,丁梧感到自己什么也是瞒不了的。他抓了抓 



头“工地里出了事故,正施工的一层楼不知怎的坍了,压了十来个人。” 

周桐接过行李,“你去吧,这么大事,也是人命呢,赶紧去处理吧。我一个人回去好了。”丁梧不放心:“可是 



你,我,我……” 

周桐笑了,是痛苦中的坚忍,竟是出奇的美丽。“我是大人了;再说了,那里可是我老家。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而 



且”他顿了顿“我也不一定是马上就回来了的,你处理完了事,再来找我好了。” 

丁梧不回话,只是看着周桐,又接过了包,“我送送你。”到了分别的地方,丁梧不舍地抚着周桐的头发,为他 



整着衣领,然后,坚定地说:“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周桐接过包,转头迳自去了,心里也是一片伤感,天知道,这个时候他多需要有个人在身边支持自己,他真希望 



自己自私一点。 

下了飞机,周桐也未在省城多耽搁,坐了一辆中巴赶回了小镇。故乡的一切仍是那样宁静,不象省城那样受到现 



代工业的冲击,周围一切都是静静的,只有石磨的吱吱声,船上船夫们唤开船的声音和谐地回响着。 

从车站换乘了船,顺河下来,不过十来分钟就靠了个小码头停住了,下了船走不了几步,便到了一个小院。小院 



是外公留下的,清朝的建筑了。一进院门,花花草草仍是生机盎然的,空气里有一种兰草的香气,周桐愣愣的, 



半日才记起这是父亲种的几盆秋兰开花了。 

进得了门,却看父亲带着老花镜正看报纸呢。他吁了口气,“爸。”周鹏远抬头,“你怎么回来了。”随即了悟 



““肯定是老张多事,我没事,好得很,前一阵是闹得凶,这下子不都出来了的么。” 

周桐也笑了,“我正好有假,回来看看都不行嗦。”他用家乡话回应着,“行行,就怕你影响工作。正好,今年 



新下来的三花,泡来尝一下。”喝着盖碗茶,周桐打量着父亲,头发已是白完了,瘦了许多,全身上下是不正常 



的黄色。 

到了晚上,吃完了饭。周桐说要去见见周围的老人家,周鹏远自是知道他的心意,必是去探问自己的病情的,却 



是不能阻挡,只能随他去了。 

从张伯家里出来,周桐的心里无比沉重,肝癌晚期,已是做了两次穿刺,最重时肿到了180斤,医生已是无法可想 



,才建议回来休息,实际已是大去之日不远了。 

回到家,父亲仍是未睡,看他回来“回了,洗澡水都烧好了,怕是又不够热了,把水瓶提过去,冷了就加,早点 



睡。”周桐忍住眼中的泪,点了点头。 

第二日,两人都起了个大早,沿着河边散步。水流很缓,天气也阴得很,川西的天气就是这样,少有蓝蓝的艳阳 



天,偏生也不落雨,整日价灰灰的。两岸是长满了野草,因为是秋天,也没什么花,倒是有几分破败的意思。 

“小桐,你这次会有多少天假。”父亲慈祥地问着。“长得很,我工作以后都还没休过假的嘛,这回累起来休, 



时间就长了。” 

“工作不要了嗦,紧休。”话音虽是严厉,表情却是温和的,周桐笑了,“铁饭碗当然是丢不得的,我想多点时 



间陪你,领导都准假了,你还要那么革命。” 

周鹏远也拿不住了,笑了起来:“那好,从今天起,你就陪到我喝茶,钓鱼,吃豆花,当一盘闲人。” 

日子慢慢然又逼人地过去了。一转眼,周桐在家里已是住了一周,父亲的的身体是一日不济一日,他心下盼着丁 



梧,却是不好主动打电话找他。 

父亲看得出他多少有些牵挂,这一日主动开口:“小桐,你在那边有没有耍朋友?”周桐身体一僵,“没得,我 



工作本来就忙,再加上不是啥子好工作,又不是本地人,这方面属于困难户。” 

“听你这个口气,是不是要喊爸在这儿帮你解决一个。”“爸——”周桐不依。周鹏远了然地看着周桐“小桐, 



我晓得你心里头有个人,但是你不想给爸说。你忘了爸原来说的话,你喜欢的就是爸喜欢的,你妈也会喜欢,你 



不要有太多顾虑。” 

“爸,你不知道,他……”周桐接不下去了,心下含愧。“看到你这么吞吞吐吐,肯定有特别让你觉得不过关的 



地方。但是,看你的样子,就算再不行你还是放不下。这种心里头放不的人不好找,有人找了一辈子也找不到, 



就变成了啥子独身主义。有人活了一辈子的也不晓得找,稀里糊涂就过完了,一点情啊爱啊的甜头都没尝到。你 



快点想通了,下定决心不要顾虑那么多。要知道人生苦短呐。”周鹏远触动心事,说到最后,眼睛已是红了。 

周桐抬着头看着父亲,这样好的父亲,他会体谅自己吧。他展颜一笑,“爸,他本来这次也要回来看你的,结果 



工作上有点事耽搁了。说好过几天忙完了就过来,他来了我就带他来见你。”周鹏远开心的说:“一言为定,到 



时我亲自下厨,请他吃辣子鱼,要河头现打的。” 

周桐从这天起,盼着丁梧的心更切了,可是等了一天又一天,丁梧终于是没有来。 





丁梧确实是脱不开身,事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