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四海生
“翠鸟在跟蓝兹说话。”趴在窗台上的吉极正好看到这一幕,克罗布,你说他像不像阳光使?”
“阳光使,阳光使。我爷爷说,神话故事都是假的。”克罗布嘟囔着,斜眼瞟了一下,“他笑起来还算可以。”
吴天笳凑过来,阴阳怪气地叫:“好帅哦!”
吉极和克罗布大笑,扯着吴天笳要他再叫来听。
“宝贝,喊一声哥哥就疼你。”克罗布逮到个捉弄吴天笳的机会,不肯放过。
吉极正跟着起哄,忽听有人在教室外叫自己,走出去一看,是思妍丽。思妍丽的爷爷曾是先奴先生任执政官时的下属,思妍丽与吉极从小一起玩大,小时候常被朵发取笑为小俩口。6年前先奴先生退位到长老会后,两家人的走动就没那么频繁,而思妍丽又分到了社会服务基训班,两人打交道的机会更少。
“听说蓝兹同学住在你们家,当你的特训教练?” 思妍丽是个爽快的姑娘,一来就开门见山 。
吉极懒懒地点个头。又是这个问题,应该跟蓝兹收新闻发布费了。
“那,你一定知道他的喜好了。比如说他喜欢玩什么,喜欢吃什么——”
“不知道。”吉极打断思妍丽的审查,“除了早训、晚训和睡觉,他都不在家呆,连吃饭都不回来。”
“这样啊?艾茉莉一定好失望,还以为你能帮上忙。”
“艾茉莉?我还以为是你自己要问呢!”这些小女生,喜欢就喜欢嘛,还藏藏掖掖地转几个弯。吉极一向爱凑热闹,自然知道校花艾茉莉的高傲。“嘿嘿,”他低头暗爽,“那艾茉莉平时拽得二五八万的,现在照样要来求我!”
看吉极乐滋滋的样子,思妍丽一阵欢喜:“怪不得他刚才极不耐烦,原来是在吃醋。”越想越羞,转身就跑'自由自在'。
思妍丽跑回教室一脸幸福地向艾茉莉复命。艾茉莉听了很不高兴,再看她着迷的神色,暗想一定是她在中间搞鬼,于是忍不住出言讽刺:“你的衣服样式好土!”这个可以让任何时尚少女暴走的批评,现在却激不起思妍丽的半点怒气——只要我的吉极不嫌弃就行!
吉极今天也美了一天。
平日在学校,老师点名都会被不小心漏掉的自己,现在却成了人人想结交的大人物。连众人企望的校花都要拐着弯来与自己说话,嘿嘿,被人重视的感觉就是好!
精神作用的力量是不可低估的。晚训时,吉极破天荒地按要求完成了跳跑,还有余力收拾训练厅。
“蓝兹,奶奶做了蘑菇烧鸡,你在家吃饭好不好?”看蓝兹洗完澡,吉极按惯例客套一下。
“好!”
“?”这么爽快?
“饭不够?”蓝兹挑起剑眉问。
“够,够。我没想到你会答应。”连挑眉毛都这么帅,花痴艾茉莉们看见了一定会流口水。
“你不至于饿到流口水了吧?”蓝兹嫌恶地绕过去。
花痴吉极抹了把哈喇子,屁颠屁颠跟进饭厅。
4。
从那天开始,蓝兹基本上都不再外出,整天呆卧室里看书。朵发忙着卖蘑菇爷爷要准备成人礼爸爸要整理旧书库,连奶奶也窜门去了,吉极一个屋子一个屋子地晃荡。本以为有蓝兹做伴,可他拿本书就可以坐到天黑,简直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无聊啊,寂寞啊!吉极只能自己玩。把书架整理一遍,把床底下整理一遍,把窗子内外查看一遍……
“安静!”石雕蓝兹总算有了反应。
“蓝兹,咱们来说话吧。”吉极跳到蓝兹床上抢他的书。
“说什么?”
“说说你的家乡嘛!”
“啪!”书很响地合上。
吉极被蓝兹瞪得心里发毛。是谁说他眼睛漂亮的?“那我说我的家乡吧?”吉极小心翼翼地移了个位置,“我们伟大的布由提大陆地域宽广物产丰富,江河秀丽山川俊美,森林浩浩草原荡荡,田野广袤牛羊——”
“说重点!”蓝兹活动了一下脚踝。
“哦,我忘了这些你比我背得好。”吉极咕噜咽下口水,凑近蓝兹神秘地问:“你听过阳光使的传说吗?”
“阳光使?”
“对,传说700年前,阳光使爬到富乐山上,他抬眼向北看,白雪皑皑;向南看,黄沙漫漫;向东看山峦起伏。‘难道自己就降临在这荒无人烟的大陆上?’他不甘心地向西看,却只见西麓郁郁葱葱生机一片,他禁不住大声感叹:‘布由提!’于是,我们布由提大陆就有了这个美丽的名字。那时候,我们的祖先还浑浑噩噩,只会采野果吃生肉。是阳光使不辞辛劳,披荆斩棘地劳作,手把手教我们开垦农田圈养牲畜纺织种麻。他的足迹踏遍了布由提大陆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孩子都接受过他亲切的爱抚。终于,阳光使累了,他说:‘啊,孩子们,我将要沉睡,我将会醒来,我将回到你们中间!’”
吉极摊着手,一脸圣洁地看着蓝兹,许久。
“后来呢?他回来了吗?”蓝兹轻声问。
“当然,他怎么放心得下他的孩子?他派他的学生来,他们成了布由提大陆的英雄。五百年前发明造纸技术的任民,四百年前教我们写字的常芥,三百年前在布由提大陆上建立了五个共和国的五英雄,还有创立成人礼的高靠,制定法典的商扬,很多很多……我知道,他们都是他派来的。”
“你知道?”蓝兹挑起眉问。
“对,我知道。要不然他们怎么会有那么丰富的知识,那么超人的能力?——就像你一样……”最后一句说得很小声。
蓝兹还是听到了,笑:“我也是阳光使派来的?”
歪头思考一下,再歪一下。
“应该不是。”
“为什么?”
“你太骄傲了,虽然你很能干。”
蓝兹好气又好笑,看吉极还一本正经的样子。杏眼研究性地看着自己,小虎牙严肃地咬着下唇,鼻翼微微翕张着。最好玩是双颊,鼓鼓的,像奶奶蒸的雪馍,又比雪馍红润,不知味道怎么样?
蓝兹抬起身子,揪过吉极的耳朵顺势在他脸颊上咬了一口。
“啊!”吉极大叫一声跳到地上,捂着脸说不出话。
“敢批评我?这是惩罚!”
“惩罚不是踢屁股吗?”
“当然。”蓝兹一脚踢出。
吉极跌在自己床上抱着枕头大哭:“痛死啦,杀人啦!”
不理他的假哭,蓝兹重新拿起书看,心思却在刚才那个故事上打转。既然传说中400年前才有文字,为什么“研究室”夹墙里的书上,所署日期是600年前的?所用纸张也与后来的不一样。那些书,是谁写的?图书馆的历史只有100多年,是谁把书藏在那里?
吉极窝在枕头上干嚎一阵,玩累了,转过头看蓝兹,看他那捧着书本神鬼不惊的专心样,不觉呆了。
蓝兹真帅,打人的样子帅,骂人的样子帅,傻呆呆看书的样子也帅。不过,最帅还是他笑的时候,怎么笑都好看,歪着嘴笑,呲着唇笑,哼着鼻子笑……
蓝兹想了许久也理不出头绪,猛听到大门开关的声音,才发觉夜已深。转头看吉极,这家伙竟然就那样趴着睡着了,嘴角挂着口水,枕头一片濡湿。蓝兹摇头暗笑,倩璧妈妈,你的吉极确实很可爱'自由自在'!
蓝兹把灯灭了静静坐着,直到确定所有人都回屋睡觉了,才轻轻下床,推开窗户打望一下,纵身跳出去,反手把窗户关上。他一路猫行潜到墙下,助跑两步攀上围墙,瞬间便消失不见。
随着蓝兹的消失,二楼一扇窗户轻轻关上,维咨站在窗边想了一会,才上床躺下。
5。
布由提历747年的夏天比往年来得早,才进入5月,怕热的吱绞虫就叫欢了。由于教练都在家呆着,吉极也有了借口逃课,两人搬了躺椅在树荫下睡午觉。
蓝兹一躺下就闭起眼睛不说话,吉极翻来覆去睡不着。
把躺椅调个方向,树叶子晃眼睛;又调回来,风吹不到脸上;再调一次,最后调一次!忽觉额头一凉,下雨了?抬头看天,艳阳高悬万里无云。吉极哭丧着脸摸额头,果然,芝麻大几点吱绞虫屎。这方位跟自己犯冲呢,挪到蓝兹左边去。他不辞辛劳地抬起躺椅,头顶又一凉,这次凉的面积更大且有坠感。他僵着身子,把躺椅捏得咔咔响,看旁边蓝兹还能睡得优哉游哉,怒从心头起,扔下躺椅就往树上爬,蹭了几次都掉下来,更是气急败坏,捡来石头往上砸。一时间,石头与树叶齐落,鸟声共虫声争鸣。
蓝兹终于睡不住了:“要发疯走远点。”
吉极折腾半天连根鸟毛都没砸到,闹羞成怒跳到蓝兹身上便打:“就疯,就疯。叫你睡觉!叫你不教我爬树!叫鸟屎往我头上拉!叫太阳那么大!”
蓝兹挣扎半天才搞清楚状况,死命钳住吉极的手。吉极吃痛,安静下来,发现自己骑在蓝兹身上撕打,开始后怕,呲开嘴,努力做一个笑脸出来。
蓝兹扯住他的嘴角:“你能耐,敢打我!”声音很温柔,动作却不轻。揉弄够了,才捡两片树叶帮他清理鸟屎。他温驯地窝着,不敢动弹。
“自己说,怎么罚?”
“咬一口?”
“……”
“踢两脚?”
“……”
“帮你洗三天的衣服,叠三天的被子!”答应啊!
“……”
“还洗袜子。”求你了……
“今天的晚训多跑半个小时,加50个俯卧撑,不准撇嘴,撇一下加10个。”
“……”
“有意见?”
“没有……”不能哭,泪往肚里流。
那委屈的小样,有那么点可爱。蓝兹把他拉下来,在他的鼻子上咬了一口:“先去把衣服洗完,盆里还泡着两双鞋,你顺便帮下忙。动作要快,今天提前一小时晚训。”
吉极握着拳头往屋里走,不哭,坚决不能哭。
当吉极带着血海深仇与衣服奋战的时候,蓝兹已来到二楼维咨的卧室。
说这是卧室,还不如说是书房,两面墙壁,全是顶天立地的书柜,对着门的窗户旁,挂了一幅母子画像。画面十分生动,一位美得出尘的女子眉眼低垂,对着怀里的婴儿低言浅笑,那婴儿舞手蹈足,一双杏眼乌溜溜地看向女子。画的右下角有一行题字:爱妻倩璧与半岁的吉极。在画的下方是一张大床,半张床已被书籍占领,被子和枕头委屈地挤做一堆。蓝兹很熟练地坐到凌乱的书桌后,认真阅读维咨写在纸片上的只言片语。
“吉极,蓝兹,来吃晌午了!”奶奶的声音从楼下传来,蓝兹一惊,连忙把翻过的东西恢复原样,离开维咨的卧室。
到饭厅坐了一会,吉极才进来。
他鼓着腮帮子,衣襟湿了一大片,也不说话,塌着眉坐下来就吃,三口两口吞下几块点心,起身就走。
奶奶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吉极怎么啦?”
“没事,赶着洗衣服呢!”
“他有那么勤快?我看看去。”
“奶奶您坐,我去帮他。”在奶奶面前,蓝兹永远是好青年楷模。
蓝兹走进浴室,看见吉极正蹲地上刷鞋。
“衣服已经洗完了,鞋子马上就好。”
还挺硬气。“休息一下吧!”
“?”
“来,”蓝兹把他拉起来,帮他把手冲干净,拖回卧室里坐下,然后献宝地掏出一包点心,“看,你爱吃的。”
见吉极不认识地看着自己,蓝兹拿起一块点心塞进他嘴里。吉极别过脸,眼圈一下子红了。
蓝兹又挑一块点心,抬头发现吉极正在抹眼泪,失笑说:“以前是一踢你你就哭,现在是不踢你你也哭。怎么就没点长进呢?”
“呜,不要不理我,我不是故意打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蓝兹手忙脚乱地抱住他,不知道该怎么劝,只拿着点心往他怀里塞。
伤心少年悬了半天的心终于放下了,做了一下午体力劳动也饿了,抓起糕点抽抽噎噎地吞着。
“慢点吃,别噎着。”
吉极挑了一块喂给蓝兹,口齿不清地推荐:“好吃!”
奶奶站在门口,看着两人你喂我我喂你吃得亲热,擦着眼角含笑走开。吉极这孩子,总算找到伴了。
善良的老奶奶哪里知道,蓝兹的一点小殷情是要自己的宝贝孙子付出大代价的。
训练厅内,今天的晚训已到最后阶段。吉极颤颤微微地咬牙挺身,左手一软,又趴回地上。
“这个不算,还有31个。”蓝兹面无表情地宣布,伸脚踢了一下,“起来,撑起来!”
地上的那个软体动物抖了一下,冒出个头,又掉下去,再扭动,撅起屁股,再“咚”地落下'自由自在'。
“唉,”蓝兹坐下来,或轻或重地捏着他的腰腿,“朵发要我用适合你的方法,我就降低难度,想着一样一样来,可现在都一个多月了,你还是只能跑步,连一套武技都学不全。俯卧撑只做10多个,白吃那么多肉。”
“蓝兹,我是不是很笨?”
“你不笨,笨的人怎么能记得住那么多传奇故事?你就是不上心,每次训练都是在讨好我。”
蓝兹把吉极提起来揽坐在胸前,细细捏着他的肩:“我不想逼你,可你应该多锻炼。从明天起,你就只练跑步吧。跑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越长时间越好。”
吉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