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受封疆_by_殿前欢





  华容别进院去,侧头看,扇子摇得很有兴味。  
  〃华大少对双簧也有兴趣?〃身后不知什么时候有了人声,是韩朗,一只手搭在他肩头。  
  〃那咱来演一出。〃  
  那只手又开始下压,把他压上方凳。  
  华容配合,还拿起粉扑,把半张脸扑得卡白。  
  〃你。〃韩朗将手指一点:〃演我教你的那出,记好台词。〃  
  那人诚惶,蹲到椅背后,清了清嗓子。  
  〃今天春光好,蜜蜂嗡嗡叫。〃  
  开始两句很简单,华容嘴型能勉强对上,两只手扇动,学蜜蜂学得很卖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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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几句之后就有点勉强了,那人开始对白,声音发颤。  
  〃杀人总要有个理由,敢问大人,我楚家何罪之有?〃  
  这句华容就跟得不太好,多半都没跟上。  
  凳后那人的声音高了起来:〃草菅人命的狗东西,我跟你拼了!〃  
  下来就是一道风声,听着象利器划过。  
  华容端起扇子,盖住嘴,示意自己跟不上。  
  而凳后还在继续。  
  那把声音开始慌乱,显然是拼命不成被制住:〃你做什么,你疯了吗,我是男人!〃  
  接下来的拟声则是精彩万分。  
  碰撞声加上喘息声,是人都听得出,是一个男人在强暴另一个男人。  
  韩朗的眼睛亮了起来,近前,伸出一只手指,抬华容下巴:〃上段不会这段你总会吧,会的话咱再来一遍。〃  
  华容抿抿嘴,轻摇扇子,勉强配合了一次。  
  〃不像,华总受汝不敬业。〃  
  第二次,第三次,演到第三次时有了意味,华容滴汗,冷汗一颗颗滑下额头。  
  〃陌上菊花开。〃韩朗捏他下巴,捏得死紧:〃这出双簧的名,好不好听?华大少你很热么,正月里扇扇,居然还香汗淋漓。〃  
  〃热是不热,就是腿有些疼。〃华容比划:〃陌上菊花开,王爷真是好才情。〃  
  韩朗眯眼,撩开他长衫,果然看见伤口渗血,将绷带染得通红。  
  〃可惜,伤没好,就不好开菊花了。〃  
  〃菊花陌上开,耽美九洲同。王爷这般风雅,华容的腿子又算什么。〃华容一字字比手势,笑得倜傥,冷汗片刻就已收干。  
    
  云雨之后人有些疲乏,韩朗将手枕到头后,开始假寐。  
  记忆里那幕还是鲜明。  
  楚家,原来世代都是宫医,可不知怎的突然请辞,在周怀靖登基后搬去了南方。  
  那年南方作乱,有韩焉余党盘踞,于是就有了韩朗的南方之行。  
  遇见那把声音的一幕犹在眼前。  
  是在酒楼,当时韩朗坐在二楼包间,听见有人在楼下大放厥词:〃谁说妲己是妖孽,我说她才是封神榜里第一功臣。〃  
  那声音清脆,卷舌味偏重,竟是和刚刚失声的皇帝一摸一样。  
  韩朗追出门去,楼下却已不见了那人影踪。  
  〃回大爷,刚才那位是西街楚家的公子。〃  
  老板的这一句话就好像覆水,顷刻就浇灭了楚家所有人生机。  
  是夜星稀,楚家被灭门,韩朗终于找到了那个声音,知道声音的主人叫做楚陌。  
  象方才双簧里演的那样,楚陌跪在当下,看着满地亲人的鲜血,问他:〃杀人总要有个理由,敢问大人,我楚家何罪之有?〃  
  〃你和你楚家的罪,就是你这把声音。〃当时韩朗俯低,抚他的咽喉,就象抚过一件最最珍贵的宝器:〃从今往后,你没有名字,不复存在,存在的就只有这把声音。〃  
  楚陌当时眦目,眼里烧过流火,还是个磊落意气的少年,骨子里和今日的林落音有些相像。  
  〃陌上菊花开。〃想到这里韩朗失笑,手指抚过身侧华容脸颊:〃耽美九洲同,华总受你这对对得绝好。〃  
  华容立刻咧嘴,美呆,露出满嘴大白牙。  
  如果他真是楚家的人,曾经目睹那一幕,见过楚陌是怎么被开菊花,那他定力的确非常。  
  一切的一切都只还只是猜测。  
  韩朗在等,等流年归来,那么一切猜测就可以得到证实。  
    
  又过半个月,流年没回来。  
  京城里的雪开始融化,风也不再料峭,只带略微的寒意。  
  华容已经大好,能走,只是不能再跑。  
  对此他还是十分遗憾,跟华贵比手势:〃这样戚大人的生意以后就不能再做,他喜欢玩老鹰捉小鸡。〃  
  华贵的心情看来不好,鸟也不鸟他,呼啦啦只顾扒饭。  
  华容只好趴在桌子,指着桌上碗碟:〃干煸四季豆,干炒牛河,干锅豇豆,华贵人,你明知道我靠后面吃饭;不能吃干的。。。。。。到底是谁惹了你,你要这样拿我撒气。〃  
  华贵哼一声,咣铛铛收碗:〃那你可以叫王府的厨子做给你吃,反正你现在当宠。〃  
  〃叫。。。。。。叫了等你劈死我?〃华容撇嘴,愤愤比手势,亦步亦趋跟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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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出厨房后又跟出院子,华贵一回头他就看天,乌金扇子扇得飞快,一点也不心虚。  
  果然,跟到最后跟进了流云的别院,华容咧嘴,心想自己猜得果然没错。  
  惹华贵人生气的果然是流云。  
  流云已经大好,这阵子正在演练阵法。  
  演练阵法也就罢了,他居然还请了个帮手,给他打下手跑腿。  
  请帮手也就罢了,可这帮手偏偏还是个女的,眼眸黑漆漆,嫩得能掐出水来。  
  反正华贵是看见她就生气,就想回去给华容做干的。  
  〃怎么还在摆这个,摆来摆去也学不会。〃一见面华贵就翻眼,意思是一万个瞧流云不上。  
  流云于是叹口气:〃阵法最好是有人实验,可是这阵法有危险。。。。。。〃  
  华贵的眼立刻放光。  
  〃主子!流云大侠说,阵法要人实验。〃  
  华容打跌,咬牙切齿,比手势:〃干吗叫我,难道我的命就不值钱。〃  
  〃被男人上死还不如阵法憋死,这叫死得其所!〃  
  华容又是打跌,也没空纠正他死得其所的用法,上来蹲低,朝流云一比手势:〃你为什么要请这个丫鬟帮忙。〃  
  流云看得懂,一愣:〃我现在手足无力,连块小石头也搬不动,当然只好请人帮忙。〃  
  〃可是你不觉得我家华贵人力气更大吗?〃比这句时华容偷偷摸摸,不给华贵瞧见:〃我帮你试,你记得请他帮忙。〃  
  说完人就踏进阵法,扇子轻摆,那架势好像上街闲逛。  
    
  处理完公务已经是深夜,韩朗回房,咳嗽一声,却不见华容踪影。  
  下头有人奏禀:〃华公子被困在流云公子的阵里,到现在还被倒吊在枣树上呢。〃  
  韩朗〃哦〃了声,老规矩,将身上官服一层层脱干净,空心系上件大袍。  
  下面那人还跪着。  
  〃就让他吊着。〃韩朗将手一挥:〃吊到流云学会解阵为止,你去书房,把我折子拿来。〃  
  折子被拿来,屋里灯火通明,可韩朗突然觉得索然。  
  少了华容,这屋子好像立刻变得冷清。  
  门外这时有人通传:〃禀王爷,大公子求见。〃  
  人是自己请来,韩朗并不意外,差人煮酒,等韩焉进门立刻举杯:〃我记得我们兄弟已经很久没一起喝酒。〃  
  韩焉点头,落座,一口气将酒饮尽。  
  韩朗又替他满上:〃以后我们对饮的机会也不会太多。〃  
  〃你说得没错,我中了毒,毒名将离,我也的确行将离开。〃停顿片刻之后韩朗又道,并不悲切,而是平静。  
  韩焉轻笑了声,将杯子在手心摇晃,环顾左右:〃怎么不见你那位殿前欢华总受。〃  
  韩朗不答。  
  〃你就从来不觉得他这个人不简单吗?〃  
  〃有劳大哥关心,这事已经在查证。〃  
  〃有了怀疑还需要求证?〃韩焉的笑开始有了嘲讽:〃抚宁王韩太傅,你几时变得这么婆妈?〃  
  韩朗顿时沉默。  
  有了怀疑却不灭口,是啊,他几时变得这么婆妈。  
  〃他是只玩具,目前为止还很好玩的玩具。〃顿了一小会韩朗立刻接口:〃大哥不需要这么关心我的私生活,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什么建议。〃  
  〃我死之后,接我位子辅佐圣上。〃  
  韩焉还是笑,笑里芥蒂分明:〃今天咱们不说这个,听说你最近得了个人才。〃  
  〃谁。〃  
  〃林落音。〃韩焉一字字:〃风闻他在西南打了胜仗。〃  
  〃没错,他这人的确是个将才。〃  
  〃听说他使左手剑。〃  
  〃是。〃  
  〃恭喜。〃隔一会韩焉才道,将杯递到唇边,一口口极是缓慢地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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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半圆,树不矮,华容大倌人就这么被高高倒吊着,闭目凝神,温习静夜思。  
  〃没想到你这样挂着,还挺有气质的嘛。〃韩朗现身,用食指点推着华容的太阳穴,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来回摇晃。  
  华容睁目,月下笑脸眯眯,满布着血丝的双眼,勉强可算是璨亮。  
  吊着他的粗绳此时闷声断裂,他立刻头向地笔直坠下。  
  韩朗伸腿勾足,在他落地前将他的头勾抬住,没能让他开出丝毫血花。  
    
  〃王爷,你来破阵接我回去。〃华容勉强站起,活动下麻木的筋骨,立刻满脸堆笑打手势。  
  韩朗冷笑,拍拍他冻得僵硬的脸,〃你当本王是万能钥匙?想开哪里就开哪里?相比开你的菊花,我还比较有信心。〃  
  华容嘴巴半张,词穷;足见是挂的时间过长,脑子暂时不够用了。〃王爷不会阵法?〃  
  韩朗大笑,拉他并排坐下,环顾黑漆漆的四周。  
  〃既然暂时回不去,不如趁这风高夜黑,我们来次野合吧。〃他用指圈弄着华容蓬松的乱发,建议。  
  天下第一受华大倌人哪会拒绝,立刻展开笑脸,正想表示着自己的昂然兴趣时,韩朗却已将自己的外氅给他披上。  
  〃王爷真好,野合前,还担心怕我冻着。〃华容手指舞动。  
  〃华容你真够假惺惺的,本王救你受伤,也没见你‘半’个谢字出手呢!〃韩朗对着华容白皙的颈子吹气,鼻息温热,眼神却冰冷,浓浓杀气迅速凝聚,重压在华容的身上。  
  〃我原先是想买补品来孝敬的,但是又觉得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自己少问帐房要滋补品,也就是了。〃华容动手,应答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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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羊毛出在羊身上。好!有胆识!  
  可这胆识,不足以让韩朗能不杀他。而韩朗心里很清楚,自己确实没想杀他。  
  四周的夜风,缓缓地流动,韩朗眼一亮,倏地拢起华容披着的氅袍,拽他起身。  
  〃该回了!〃  
  〃王爷没兴致了吗?〃华容狐疑比划。  
  韩朗白他一眼:〃再不走,阵一变化,我可真不认得出路了。〃  
  华容会意,瘸拐地跟着韩朗小奔。  
  〃上次看双簧,你腿脚不是已经很利索了吗?〃韩朗在远处,站定等他了会。  
  〃我挂着太久,伤口可能开裂了。〃韩朗眼光再好,黑夜隔远也看不清华容比弄出什么话,心里早料定了是他废话辩解,于是皱眉,回头将他抱起,大步出阵。  
  华容低头,将自己下巴枕靠在韩朗肩上,一双眼眸却是晶亮,盯着韩朗身后,不放过阵型的一丝变化。  
    
  〃华容,林将军近日要凯旋还朝了,你说我该如何赏他?〃  
  韩朗突然那么一问,华容茫然间,阵已然变动。  
  韩朗调笑地眯眼:〃华容你迟早是个祸害,我又正好相当地喜欢你,不如我死后,你做我的陪葬吧。〃  
  华容想打手势,却听得韩朗抢白:〃你别比了,我身后可没长眼睛,省省吧。〃  
  华容识相不动,两人出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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