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奇闻异事记
然若是将我赶了出去,多没面子?老弟你说是不是?”说完,三人不由一同笑出声来。
左秋明给陈久生介绍道:“这位是英租界巡捕房的郑鲍探长,手下有十几名探员,威风的很,英租界里发生的重案一般都是他去办的。”郑探长听了不由苦笑,叹了一口气,道:“哪里有什么威风了。在自己家的院子,却要看外面人的脸色。若不是为了混口饭吃,谁愿去做这个差事!”此话一出,陈久生顿时对这位探长大生好感。他周旋于各国租界邻事之间,各种谄媚小人见得实在太多,似这般有爱国之心,又可以毫无顾及的说出一番肺腑的人,已经是少之又少了。
三人在书房内各自坐下,林姨送上了热茶。左秋明问道:“老郑,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郑鲍端起了茶杯,笑着说道:“我去你家找你,你家里人说你昨天来了陈老板府上,到现在还没回去。我立刻就跑到这里来看看了。”左秋明“哦?”了一声:“现在天刚亮,不过才五点。你三更半夜的就来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说到这个问题,郑鲍的表情忽然有些僵硬,放下茶杯,说道:“不瞒两位,昨夜大约十二点左右,在定康路发生了一起凶案,我就是为了此事而来的。”左、陈两人听到这个消息,不由都吃了一惊,陈久生俯身问道:“郑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鲍说道:“出事的确切地点是定康路四十四号的二楼,里面住了户寻常人家:一对小夫妻、和一个才不过三、四岁大的女儿。那男的是电报公司的小职员。女的在家无业,平时打打玻璃丝包贴补点家用。本来一家人平平安安,可却不知这女人哪日触碰了霉星,就在昨晚,竟然死在了自己家里。她的小女儿幸保平安,但大约因为受到了惊吓,人变得痴痴呆呆,不管问什么都不出声。可怜她男人正好出差在外,还不知道家里出了这等事情呐。”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发现死者的是住他家对面的邻居,姓卓,名叫卓四海,是个略有些小名气的文人,在多张报纸上都有他的专栏。”左秋明插口道:“卓四海?可是在‘字林西报’里专写佛道文章的那个,笔名叫‘四海为家’的?”
郑鲍点头道:“没错,就是他!当时我盘问他的身份,他还专门挑出一张‘字林西报’指给我看,还找出他与报馆编辑来往的信函佐证。据他说,近凌晨一点多时,他正挑灯打文字仗,忽然发现对面四十四号内开着灯。按平时习惯,那女人和孩子九点不到便早早熄灯睡觉。他觉得有些异样,便走到窗边张望,却怎么也看不到有人走动。当时他只是以为那女人不在,光留下了小孩子,担心小孩一个人在家出什么事,便穿了衣服过去敲门。敲了许久都没有反映,正巧路过两个巡逻警,将情况与巡警一说。于是三人合力将门撞开,这才发现那女人的尸体。”左秋明吸了一口雪茄,道:“这家伙还真好事,若换成是我,是绝没有那样的精神半夜去敲邻居的门的。”郑鲍听后只是淡淡一笑,很随意的说了一句:“若不是他好事,这尸体还不晓得多少时间才被发现呢!”
左秋明问道:“那女人是怎么死的?”郑鲍道:“据初步查验,在死者的头颅后部,有一块明显的凹陷,应当是被钝器击打头部致死。他们所住的四十四号,共是两间房,一间客厅,一间卧室。我们赶到时,死者身穿一件旗袍,正斜躺在里间卧室的床边,周围血迹斑斑。她的女儿缩在墙角,全身哆嗦,不敢出声。从尸体的僵硬程度来推断,死亡时间大约是在夜里十一点至十二点左右。虽然搜查了现场,但是凶器并未找到;可能被凶手带走藏匿。现场房间内的物件也不见凌乱,并无明显争斗痕迹,似乎可以排除入室盗窃不成而行凶杀人的可能。我们也询问了周围的邻居,他们都讲这女人性情温良,从不与人结怨,因此仇杀的可能性似乎也不高。”
左秋明又问:“这女子长象如何?”郑鲍摇头道:“左老弟要是想从红杏出墙这条路摸出个头绪来,那似乎更无可能。她虽不算丑,但也是那种看上十几遍,都留不下什么印象的女人。若说有男人为了她而要如何如何,我第一个不信。况且周围人都说她很守妇道,也不见常与什么男人来往,大多时间都是和一群同龄妇女打玻璃丝包。我们在现场搜查了两个多小时,除了那具尸体和一大滩血迹以外,可以说是一无所获,所掌握的情况大致就是如此。”
陈久生往沙发上一靠,说道:“既不是入室杀人,也不是仇杀,更和男女之情无关,又无其他线索。如此说来,那岂不是变成了一件无头悬案?”郑鲍点头道:“没错,的确可以说得上是件无头悬案。不过……”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我刚才说的东西,都是今天晚些时候可以在报上读到的,并没有什么希奇。除此之外……”左秋明一听这话,顿时两眼放光:“难道说,还有什么不可公布的隐情?”郑鲍的表情略显诡秘,道:“老弟猜的不错。这其中的隐情,绝对让两位意想不到!”
第六回 隐情
郑鲍点了一支烟,吸了两口,开口说道:“报纸这东西,有些事情可以说,有些事情是绝对不能让他们说的。这方面我们控制得很紧,一来消息本身就不会泄露;二来纵然露出去一些,也不敢有人写,就算有人写,也不敢有人登,除非是不想干这行了。”左秋明很清楚这位郑大探长的脾气,每到关键处,必先卖一番关子,所以只是安静的坐着等。
郑鲍又吸了几口烟,开始转入正题:“我刚才所说、和事实的情况大致差不多,但是却有几处不同。第一,刚才说尸体旁边有一大滩的血,这是假的。事实上,现场的几个房间、甚至连尸体表面都是干干净净的,连一滴血都找不到!”左秋明不由坐了起来:“什么?一点血都没有?那么头颅后的伤……”郑鲍道:“那个伤却是有的,而且足足有一个碗口那么大,摸上去犹如捏一个烂柿子,里面的头骨几乎都碎了!”陈久生问道:“那会不会因为是内伤,表皮没破,所以才没流出来?”左秋明道:“陈兄,这个你有所不知。能造成那么严重的创伤的钝击,头皮有哪个是不破的?就好象你打烂一只苹果,苹果皮绝对不会完好无损。况且就算真的没破,内血也会从耳孔、鼻孔里倒流出来,照样可以撒一地。”
郑鲍点头道:“左老弟说的没错,我当差那么多年,这样的怪事可是第一次碰到。”顿了顿,续道:“奇的不只这一点,刚才说到那个卓四海是因为担心小孩一人在家会出危险,所以才去敲门,左老弟说这人好事。可事实上这个人一点都不好事,他是听到对面屋里那个女人如同发疯一般的大喊大叫,干扰了他写文章,这才想去敲门抗议的。前面所说的‘敲门不开’,和‘碰见两个巡逻警的事’都是真的。而那两个巡逻警之所以会去帮卓四海的忙,也是因为听到了叫喊的声音。不然,你说哪个警察会脑子坏掉,半夜三更的和一个不认识的人一起去撞别家的门?”
左秋明听到这里不由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刚才还在奇怪,怎么会有警察就因为一个人担心邻居家的小孩会出事这点原因,就去帮了撞门的。可这事情很正常,为什么也不让报馆发?”郑鲍道:“若事情只是这样,当然很正常。可是,当他们正在撞门的时候,那女人还在喊。门被撞开的同时,喊声竟然就停了。他们三个人站在大门口,透过敞开的卧室房门,一眼就看到了那女人的尸体!在这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一个活生生、还在大喊大叫的女人就因为脑后受了一次重击而死,甚至连个倒地的过程都没有。你说这可能么?何况那个凶器也不知所踪,难不成是那女人死后自己藏起来的?如果是有人入室行凶,三双眼睛都看不到吗?而且就算是有凶手,那这个凶手事后又是怎么跑掉的?”
陈、左两人一言不发,坐在沙发上,心中都在遥想当时那三人所见到的情景。郑鲍继续说道:“若只是单一个卓四海这样说,我还未必相信,可在场的还有两个巡逻警。那两人操守很好,并无不良记录。我又是分开询问他们三人的,他们的说法基本一致。如果有人硬要说在瞬间会发生这么多事情,那是因为巧合;或者硬是要找出点理由,都还可以勉强解释得通。不过,有一个事情却不是硬一下就能随便对付过去的。我刚才讲那个女人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十一至十二点左右。事实上,当时他们发现尸体的时候,尸体已经完全僵硬。我们赶到后,经过检查,从尸体情况来看,那女人死亡时间也的确是在十一、二点左右,可不是在昨天晚上,而应该是在前天晚上!”陈久生惊讶道:“也就是说,在发现这个女人的尸体时,她已经死了一天一夜了?”郑鲍点头道:“没错!”陈久生不由连连摇头:“怪!这事情还真怪!那到底当时是谁在那屋里喊呢……”
郑鲍道:“更加怪的是,我们在盘问四周邻里的时候。其中许多人都说是因为听见卓四海和两个巡逻警撞门的声音才醒的,没有一人提到过那个女人的大喊大叫。而据卓四海形容,当时那女人的叫声差不多可以跨上三五条街。巡逻警也证明,那个声音的确很响。可除了他们三人以外,似乎就再也没有第四个人听见那个声音了。”喝了一口茶,续道:“除了刚才说得这些,还有一个事情,我恐怕已经不能用‘怪’,而应该用‘诡异’二字来形容了。在盘问当中,至少有八、九个人都提到在昨天白天,他们碰见过那个女人,好几个和她说过话,有两个老太婆还和她打了一整天的玻璃丝包。事实上,就在她们一起打玻璃丝包的时候,那个女人的尸体应该正躺在她家的卧室。究竟那么多街坊和邻居,在昨天看到的又是哪个?”
话说到此处,陈、左二人都默不做声,只觉头皮发麻,完全陷入了这种种离奇的事件中。几分钟后,左秋明打破了沉默,他叹了口气道:“这凶案可真够悬的,怪事那么多,可行的线索却一个都没有,老兄你怎么尽是端到这种烫手的山芋?”郑鲍也在一旁叹气:“我办案二十多年,也不得不承认,今天碰到的这个事情最是棘手!不过,若说一点线索都没有,那倒也未必!我所以连夜来找你,就是因为手中还有最后的一张王牌,所认识的人当中,也只有你能帮我!”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皮包。
陈、左二人所见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包。可就在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包内,居然放了一条足可以破解这一系列离奇事件的重要线索!这线索到底是什么?又为什么只有左秋明才可以解开这个答案呢?
第七回 线索
左秋明好奇地问:“老兄你说的重要线索,到底是什么东西?”郑鲍谨慎的将小包翻开,又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镊子,小心翼翼的将里面的东西夹了出来,展示给陈、左两人看。只见这镊子夹的是一张黄纸,窄长的条子,却是皱皱巴巴,边缘剪裁的倒相当整齐,上面两列小字,似同诗句模样。两人一见是张小纸条,上面又有类似诗文的字样,不由心中都是一紧,互相对望了一眼。陈久生更是下意识地瞥了瞥那几张放在自己书桌上、由老乞丐所给的纸条,心下不由得对郑鲍手中的字条很是关心,不住的猜疑两者之间会否有什么联系。
郑鲍并未注意到他二人的这一举动,只一心一意的瞧着自己手中这唯一的线索,生恐有什么闪失,开口道:“莫要小瞧了这个字条,我可是费了许大的气力方才弄到手的。”陈久生连忙关注地问:“不知郑兄是如何到手的?”郑鲍道:“这个字条是在那女尸的左手中发现的。当时她的手攥得很紧,为了将她手指掰开,我可流了不少汗水呐!”陈久生听完,并非是他所期望的答案,不禁觉得有几分失望,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这纸条似乎与他的麻烦并无关系,但他心中不免仍存了几分疑虑,但又不好表露,口中只是应和了一句:“原来如此。”
郑鲍继续说道:“整个现场的其他物件都不曾动过,而这女子却独独对这个字条紧捏不放。可见这个字条对她是极其的重要,若能了解这纸条的来龙去脉,相信对勘察这个悬案绝对是大有助益的。”左秋明点点了头,接过郑鲍递来的镊子,与陈久生凑近仔细查看,只见那纸上的字是由油墨所印,并非手写而就,纸质与那乞丐所给也是大有区别,当是两件毫不搭界的事情,心下的各种猜想这才尽去。
那字条上所书文字为:“风雨出舟,浪高水疾。前有险滩,难保平安。”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签二三二,上上。”
左秋明说道:“原来是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