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





力更胜过视觉。

他们原本在浓荫蔽天的山道上,却一下子进入墓地,毫无阻挡地面对天空,直接俯瞰下面的城市——这不正是为埋葬于此的死者们设计的环境吗?

是某种可怕的预兆?还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生还是死?

在墓地里成为了问题。

还是叶萧打破了恐惧的沉默:“只是公墓而已,有什么可怕的?世上有生便有死,每个城市里都有墓地,只不过这里是狭窄的盆地,人们只能把墓地建在山上。”

“对,在中国许多地方都是如此。何况从风水学上说,这也是一个背靠莽莽群山,面朝繁华盆地的好去处。”孙子楚看来对什么都有研究,他大胆地走到一个墓碑前说,“虽然位于城市的西侧,但平台朝向有些偏南,每个墓碑也都有角度,这样墓碑就正好朝南了。”

说罢他拿出指南针来看了看,果然他身边的墓碑几乎朝向正南。所以根据墓碑的方向,只能看到城市南侧的一角。也许就是这个角度的原因,人们站在山下的城市里,几乎看不到裸露在山坡上的墓地。

林君如和伊莲娜胆子也大了,她们走到一排排坟墓前,甚至粗略地数了一下——每排平台有130到150座墓碑,自上而下总共有十三排平台。

孙子楚立刻做出了心算:“这里埋葬着1690到1950位死者。”

“不,你的算法是错误的。”叶萧又一次破坏了他的炫耀,“你漏掉了重要的一点:中国人的许多坟墓,都是双人合葬的鸳鸯穴!”

林君如频繁点头道:“对,‘生要同寝,死要同穴’,这里最多可能埋葬了三千多人。”

想到脚下可能埋葬着那么多尸骨,伊莲娜也吸了口凉气:“现在要比刚才冷多了,好像一下子到了冬天。”

经她这一提醒,孙子楚打了个冷战,抱起肩膀说:“是啊,墓地阴气极重,又在山上,与山下简直两个世界。”

“本来就是阴阳界嘛。”

林君如说完嘴唇皮都发紫了,孙子楚仍玩世不恭地说:“那我们现在在阴间喽!”

“恐怕,当我们踏进这南明城,就已经到达了阴间!”

两人的对话越说越冷,好像不是从自己嘴里说出的,而是来自背后坟墓里的灵魂。

叶萧没在乎他们的扯淡,而是仔细观察墓碑上的文字,比如他身后的一块——

“先考妣欧公讳光南贤配太君美兰之墓,子小锋、女小雅恭立”

这是非常中国传统的墓碑写法,也是一个夫妇合葬墓。在墓主人姓名下还有籍贯,男方籍贯为“云南省腾冲县”,女方籍贯为“兰那八百村”。墓碑上还有生卒年月,男性为“民国八年~民国八十年”,女性为“民国二十年~民国九十年”。

墓碑上还镶嵌着两幅陶瓷相片,男性头顶着军人的大盖帽,有着明显的西南中国人的脸,双目炯炯有神英姿勃勃;而女性则像典型的傣族人。

墓碑上男性籍贯全是云南省,女性籍贯均为“兰那某某村”,叶萧和林君如一起查看了其他墓碑。在这一排的138个墓碑上,单穴与双穴墓几乎各占一半。除了8个单独的女性墓外,有95个墓碑男性是云南人,15个四川人,8个贵州人,6个湖南人,5个广西人,甚至还有一个浙江绍兴人!

他们的出生年月最早为民国三年,最晚为民国五十年,死亡时间是早为民国六十六年,最晚为民国九十四年——也就是公元2005年。

来自台北的林君如对这个很熟悉:“计算方法很简单,只要把民国年份加1911,便可以得出公元年份。”

伊莲娜不理解什么是民国纪年:“我看不懂,很古老吗?”

叶萧一直默不作声,他又仔细观察了这一排的女性墓主。除了九个云南女性外,其余的籍贯均为“兰那某某村”,出生年月大多小于男性。很多对同穴而葬的都是老夫少妻,年龄差距最大的有二十五年之多。

“兰那又是什么地方呢?”孙子楚也拧起眉毛,暂时忘却了恐惧,“虽然是各个不同的村子,但前面都冠之以兰那,显然是某个国名或地名。”

这是叶萧终于提醒他了:“你忘了我们从清迈出发,要去游览的是什么地方吗?”

“啊——兰那王陵?”

“没错。”林君如的脸色又变得煞白了,“这些女人的籍贯,都是从陵墓里出来的吗?”

“当然不是!否则就是陵墓里的陵墓了!”孙子楚恢复了冷静,在墓碑间踱着步说,“既然有兰那王陵,这里古代自然就叫兰那王国。‘兰那’之名沿用至今,变成了地名或族名,‘兰那某某村’和西双版纳某某村是一个意思。”

最后,叶萧扫了巨大凄凉的墓地一眼说:“快点走吧,我们还要继续上山探路。”

他们离开了这一千多座墓碑,回到刚才的山间小径,才明白开凿这条艰险道路的用意:这是人们清明冬至上山扫墓的路。

再往上的山道就越来越陡了,很快脚下的石阶也没了,狭窄得仅容单人通行。湿滑的泥土让他们更为小心,时常有茂密的树枝横在路上,叶萧要拗断树枝才能前进。

一些奇怪的鸟鸣自深山中响起,宛如某个少女的尖叫声,让四个人都心惊肉跳。伊莲娜看着被树叶覆盖的天空,原本流利的汉语也变得结结巴巴了:“好像……已经没有路了啊……我们会不会……迷路?”

“不,我每走几步都留下了记号。”

叶萧回头看了看,又警觉地观察着四周。密林里树叶微微晃动,发出沙沙的沉闷声响…………

刹那间,空气凝固。

心跳,心跳,心跳,心跳,四颗心的跳动几乎同时加快,肾上腺素也疾速地分泌,迅速遍布全身每一根血管。

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只有到处刺眼的绿色,但那感觉确确实实——墓地就在脚下数百米外,而他们刚刚打扰了死者们的安眠。

上面突然传来一阵风声,叶萧只感到头皮迅速发麻,并在十分之一秒内仰起了头。

终于,那个……来了!

第九章 AK47



上午,十点整。

回到第一小组。

在城市东侧的深山间,一池碧水荡漾在高坝内,钱莫争终于从水面浮起,裸露着背部的肌肉,畅快淋漓在回到岸上。他草草地擦了擦身体,水珠几乎自动从皮肤上弹开,说明他的身体依然非常棒。

其余四人都在岸上等他,钱莫争迅速穿好衣服,甩着一头湿湿的长发说:“对不起,我太喜欢游泳了,实在憋不住。”

“好了,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

童建国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他们告别这桃花源般的水库,顺着山间公路走了下去。这条路穿行在深山峡谷中,在岩石上生生开凿出来,或许就是为了修建这个水库吧。蜿蜒的道路两旁尽是大石与密林,抬头只见山峰笼罩在雾气中,经年累月的藤蔓垂在头顶。

“但愿这条路可以通到山外面。”

杨谋一路都在用DV记录,还不时把镜头对准玉灵。传说清迈是个美人国度,眼前的女子果然颇为上镜,还不时对镜头露出甜美微笑。

“有什么好笑的!”

成立打破了他们的好心情,毫不客气地盯着玉灵的脸,似乎美丽的笑容会变成他的噩梦。

众人都感到很诧异,玉灵的脸更是刹那间凝固了,只能蹙着娥眉躲到了一边。

杨谋放下DV打抱不平道:“她不能笑吗?”

“看看现在的情况吧,都到了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你们居然还笑得出来?”成立又摆出一副大老板的架势,像在训斥自己的员工,“旅行团里已有三个人死了,随时可能再死第四个,鬼知道这条路会通到哪里!我连哭都来不及呢,你还笑?笑我们全死光啊!”

“你太激动了!”童建国冷冷地回了一句,眼神里满是轻蔑,“这不是你的公司,我们也不是在给你打工。在这个旅行团里,每个人都是平等的,请你尊重别人!”

说着他把玉灵拉到自己身边,就像父亲保护女儿一样。

“狗屁!”成立又指着童建国的脸说,“你不要处处包庇她!”

“你什么意思?”

童建国毕竟是旅行团里年纪最大的,完全不买成立的帐,捏起拳头随时准备揍他。

在这幽静的山路上,五人间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成立盯着童建国身后的玉灵说:“这个小女人根本就是来历不明,突然跑上我们的大巴,从此给旅行团带来了厄运!我怀疑她是不是旅行社安排的导游?还是安插在我们中间的特洛伊木马?”

“不,你胡说!”玉灵一个劲地摇头,满脸都写满了无辜两个字,“因为我家村子在兰那王陵那头,只能搭车过来在公路边停下,等你们的旅游大巴。”

“就算你真是导游,难道不该为现在的情况负责吗?凭什么把我们导到这鬼地方来?因为你的工作失误,玩忽职守,导致我们无法按时回国。你知道我每分钟值多少钱吗?有多少员工等着CEO回去吗?有多少重要的合同等我去签字吗?又有多少笔巨额投资需要我去谈判吗?因此而造成的我个人以及我公司的巨大损失,由谁来负担?你这小贱人能负担得起吗?我要向旅行社索赔五百万美元!让你们旅行社关门大吉!”

当他说出“小贱人”三个字时,童建国就怒不可遏了,抓住成立的衣领说:“你敢再说一遍?”

成立却冷笑一声道:“别以为人家小姑娘长得漂亮,你老头子就机以趁机吃豆腐了,当心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最要命的是“偷鸡”两个字,实在是对玉灵的一语双关——还好她是泰国人没听明白,童建国却再也忍无可忍,举起钵大的拳头打了出去。

“砰!”

成立应声倒地,鼻血飞溅而出…………

似乎没人怜悯他,只是漠然地站在旁边看着。钱莫争拧着眉毛,不明白成立怎么会突然失态?尽管,他在旅行团里的颐指气使让大家都很讨厌,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子,刚才在水库边他还是很冷静的。

童建国雕塑般地站着,而玉灵已经吓坏了,她可不敢让两个客户为了她而打架。

成立倒是自己站起来,抹了抹脸上的鼻血,摇摇晃晃像喝醉了酒。钱莫争实在不忍心,走过去搀着他说:“你失态了!算了,大家都冷静一下吧。”

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成立一拳打在了他头上。钱莫争完全没有防备,当即重重地倒在地上,成立还要伸腿去踹他,幸好钱莫争一个翻身躲了过去,否则定然伤得不轻。

这时杨谋紧紧抱住成立,让他再也动弹不得,直到他反复深呼吸,最终停止了反抗。

钱莫争揉了揉嘴角,幸好嘴唇没被打破,他也不和成立计较,只是淡淡地说:“我不会在意的,请你自己好好想一下——如果我们这些人四分五裂,彼此仇恨打来打去的话,那就真的一辈子都逃不出去了。”

成立以狼一般的眼神看着他,却不再说话反击了。

童建国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刚才我打了你一拳,现在我向你道歉,你也可以再打我一拳,我们就算扯平了。”

成立没有理会他,沿着山间公路向前走去。其他人也不敢落下,继续踏上山间的探险征程。但也没人敢靠近成立,尤其是玉灵一直躲在童建国身后,杨谋也收起了DV,钱莫争则满腹狐疑,搞不懂成立为什么要打他。

五个人怀着各自揣测的心,在山道上走了十几分钟,明显感到高度在下降。钱莫争手表上显示的海拔,也已降到了八百六十二米。

突然,眼前出现一条岔路,笔直地从岩石中生出来,大家都停下了脚步。

童建国在路口仔细观察,这条路只有四米多宽,两边都是刀削般的崖壁,仅能容一车汽车通过。犹豫几秒后,他第一个走进去,其余四人也紧跟在身后。

岔路在岩石中弯弯曲曲,竟有些像F1赛场的弯道设计,又像古代的石头迷宫阵。就这么转了十几个弯,当他们感到阵阵头晕时,眼前出现了一片空地。

这地势就像一口深井,四周都是高高的井壁,当中有道深井直插地底,而他们五个人都已在井底了。

在他们正前方的崖壁上,有一道人工开凿的大门。

钢铁大门上挂着把巨大的锁,童建国走到门前仔细一看,才发现大锁早已被锯断了。以大锁的坚固程度来说,恐怕是电锯之类的家伙才能破坏它。他小心地卸下大锁,又用尽全身力气,才推开这道沉重的大门。多年从军的经验告诉他,这扇大门是由防弹钢板制成的,类似坦克炮塔的材质,能抵御包括手雷在内的大部分轻重武器的正面攻击。

门里传来一阵浓烈的烟味,他们立即蒙住口鼻,打起手电往洞里走去。显然这不是天然的山洞,顶上是规则的圆拱形,墙上还刷着白色的繁体汉字——嚴禁吸烟,摺咛幩溃?br />
这条严厉至极的标语,让大家看了不寒而栗,特别是酷爱吸烟的成立。讨厌香烟的杨谋则暗想,若把这条标语移到上海,估计也用不着“吸烟有害健康”的教育了。

手电光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