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捕
“请回答!现在指示着陆地点,立即回答!”
杜丘一声不响。肯定是自卫队飞机从三泽基地飞来了。难道逃不脱了?——不管飞到哪儿,都将摆脱不了自卫队飞机的追击,即使水面降落成功,也会落到警察的包围之中。
“不回答吗?杜丘!你要清楚,你现在既无许可又无经验,是在冒险驾驶!没有我们的指示,着陆很危险!为什么不说话?!”
粗暴的语言,也都冲口而出。
杜丘依然沉默不语。
一会儿,喷气式飞机的啸叫声再次袭来。这次确实是朝向自己冲来了,杜丘不由自主地握住操纵杆。猛烈的冲击过后,凶猛的气流震撼着机身,发出喀啦喀啦的响声。
——要进行空中解体!
杜丘猛然间想到了这一点。无论怎样改变机身的姿势,只要再这样剧烈地冲击两二次,飞机势必在空中被解体。气流是那样的凶猛异常,令人惊惧。
杜丘熄灭了灯光。要想逃跑只有低空飞行,因为喷气式飞机不能飞得太低。他果断地下降,只看着机头贴近了银色的海面。水平线迅速升离,他感到一阵晕眩。就要冲上海面的时候,他拉起了操纵杆,飞机恢复了水平。海水就在眼下,朵朵浪花历历往日。高度表指着一百五十英尺。
“停止无谓的抵抗!”无线电里大声喝道,“我们能贴水面飞行,听从我们的指挥!”
杜丘一声不响,继续飞行。此刻,他根本无暇回答,只是死死地盯住映在挡风玻璃上的黑乎乎的水平线和高度表。只要稍有差池,就要被海面吞噬。
“赛斯纳——”自卫队的飞机还在不停地呼叫。“他没有求援吗?”过了一会儿,传来了轻轻的耳语声。
飞机的声音远去了。
不知他们是无可奈何地回去了,还是仍在什么地方搜寻。因为无线电的频率不同,收听不到。
杜丘不顾一切地继续飞着。银色的海面上起伏的波涛,在他眼底滚滚退去。
黑沉沉的大地上出现了一座城镇,万家灯火映入眼帘。已经到了宫古?也许是釜石,或者是松岛?渔火犹如散落在大地上的无数颗宝石,闪闪发光。
飞机发出的轰鸣,把这一切都远远地留在了后面。
7
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各地的雷达站、报社、警察厅和检察厅的首脑机关,甚至连首相官邪也来了电话。因为目前尚不能证实是远波善纪教唆逃跑,所以上级指示要慎重行事。
厚木海上自卫队也来了电话。
“自卫队都干什么去了!”矢村放下电话,怨气冲天地说。
“没有发现吗?”伊藤失望地问。
“出动了侦察机,但哪儿也没发现。怎么会没有呢?他肯定穿过了雷达网,沿海岸超低空飞过来了。三泽的那些人说,曾经捕捉到一次,可那也是白费。
“这么说,是在海上的一个地方降落了?”
“肯定如此。”
“能在什么地方呢?”
“那我怎么知道。”矢村用右手翻开了日本地图,他的左臂还不能自如地活动。从三泽到房总半岛,这长长的海岸线上,哪儿都能降落。但东京是他的目的地,他肯定要尽可能地靠近。如此看来,降落地点只能是九十九里滨一带。
矢村出神地看着地图。透过地图,他似乎看见了那泛着白沫的海面,看见了飞机滑翔而下的暗影,看见杜正正从飞机上跳下来,爬上沙滩朝大街奔去,高大的身躯迅即消失在黑夜中。
输了!矢村有些垂头丧气。杜丘毫无驾驶经验就飞上了夜空,而且躲过了自卫队飞机的追击,又钻出了雷达网,而后则在东京附近的海上降落,可以说他已经成了亡命徒了。必须重新看待杜丘这个人,矢村想。
“新闻报导将会怎么说,可想而知。”
伊藤充血的眼睛,转向矢村。那些人将要报导警察在北海道多次逮捕的失败,报导杜丘驾机冲过雷达网潜入东京。别说检察厅和警视厅,就连自卫队都被杜丘一个人给捉弄了。可以想见得到,所有的人都将异口同声地指责他们无能。相反,恐怕杜丘则要被看成英雄。
“嗯,”矢村伏在地图上,“要进了警视厅的辖区,就不能再让他为所欲为了。”
“让他进入东京?”伊藤的话里露出一丝胆怯。
“只好如此。虽然要求太平洋沿岸的各县警察封锁道路,但不一定奏效。地方警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矢村认为,要想抓住杜丘,只有在警视厅辖区内才行。
“或许是这样。可他一旦潜入东京,再杀了横路敬二怎么办?”
“……”矢村没有回答。
“不管你怎么想,我只能采取在杜丘潜入东京之前抓住他这个作战方针。”伊藤从座位上站起身。
8
自卫队飞机和指挥塔的呼叫声都没有了。
杜丘知道,飞机已进入雷达发现不了的地方。自卫队飞机一定是无计可施,飞回了基地。而各指挥塔的雷达,也发现不了超低空飞行的飞机。
他一直保持着这个高度飞行着。
杜丘想,如果再被雷达发现,那碰到的就不是战斗机,而是侦察机了。虽然雷达上捕捉不到,但只要沿海岸飞行,仍有可能被它发现。一旦被侦察机紧紧盯住,就无法摆脱。最好的办法,也只有继续保持低空飞行。
没有呼号。也没有追踪的飞机,只有渔船上的点点灯火一闪即逝。还有一些好象是村落的灯光。
杜丘看看手表,从牧场起飞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小时。他记起,飞机的续航时间是四小时。由于一直以时速二百五十英里的巡航速度飞行,估计此刻已到东京附近了。仅从岸上的地形,还看不出这里是什么地方。
过了一会,发动机“噗”的一响。这是点火不良的声音。接着又是“哗”的一响。发动机失灵了!杜丘有些惊慌。也许是由于精神作用,他感到自己好象被飞机拖着似的,沉重无比。突然间,他想起看看汽油表,表针指在0上。
——燃料没了!
一股寒气袭上身来。发动机很快就要停转,飞机势必失速坠落。已经无暇考虑了,只有立刻降落。他把机头朝向海岸。海浪冲激着,泛起层层白沫。
点火不良的声响,一声接一声。杜丘关小了油门。刻不容缓了。他掉转机头,使机身与泛着泡沫的海岸平行,做好水上降落准备。就在即将失速之际,飞机开始倾斜着降落。
——关小油门,飞到低空,然后滑行降落,在贴近海面时关闭油门继续下降,而在就要冲上海面的一刹那使劲拉起操纵杆。
这就是远波教给他的水面降落要领。必须在着水之前的一刹那抬起机头,成水平姿势降落在水面。或者干脆让机头扬起,机尾先着水。这是远波说过的一个诀窍。
另外,在拉起操纵杆的一刹那,一定不要发生目测错误。由于害怕而过早拉起,就会失败。觉得好像即将冲上了海面,而实际上还有好几米远的距离。
此刻,杜丘已经没有时间反复思索远波的这些指导了。
因为本来飞得就不高,所以转瞬之间就接近了海面。简直就象要被抛进海里似的,飞机以九十公里的时速,风驰电掣般地朝海面冲去。杜丘紧紧地握住操纵杆,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海面。海面似乎活了,急速向上涌起,水平线也在倾斜跳动。
对于高速冲来的物体,水的密度也会相对增大。一颗高速射入的子弹,会散成碎片。飞机以九十公里的时速冲下去,抬起机头稍晚瞬息,机身恐怕就被撞得粉碎。
杜丘双目紧闭。他准备迎接死神。
飞机朝着地狱直冲而去。
第六章 潜入东京
1
各家报纸的晨报,都别出心裁地争相报导了杜丘冬人逃出北海道的消息。
《潜逃检察官一事,暴露当局无能》
《夜间飞行,轻率一举,潜入东京》
《令人怀疑的自卫队防空网》
《破釜沉舟,竟至逃脱》
五花八门的标题,充斥着版面,而内容则大体相同。凡是得知杜丘从北海道逃脱的各家报纸,都要求分社全力以赴了解赛斯纳177飞机的去向。在这方面,他们要比警察和自卫队的消息灵通得多。报上报导了来自太平洋沿岸各渔港的目击者们的谈话。
最后的目击者,是茨城北部的一个渔夫。
将近半夜十一点时,有一架飞机一掠而过,低得几乎要碰到渔船。飞机沿着海岸线,消失在那柯凑方向。——这就是最后的目击者提供的情况,也是有关飞机的最后消息。
据报纸报导,从夜里十一点开始,茨城、栅木、千叶、琪玉各县警察部同时开始了搜查。
当天早晨,矢村对部下发出指示:监视东邦制药公司营业部长酒井义广!
立刻,酒井义广被侦察一科的科员暗中监视起来。
矢村认为,杜丘肯定要在酒井的身边出现。
上午,得知赛斯纳在水面的降落地点。据警视厅接到的报告说,一只渔船在位于茨城县大洗叮以南的夏海海岸,发现了一架沉没的飞机,飞机落入水深四米的海中,尾翼突出海面。
“水深四米?”
听到这个报告,矢村自言自语地说。他吃惊地想:杜丘所为,与其说是勇敢莫不如说是拼命。黑沉沉的海岸线,稍一疏忽,就可能撞到乱石之上。再说,在水深只有四米的地方,也难保没有暗礁。可尽管如此,杜丘还是安然地在海面降落了。——我是做不到。
杜丘没有落入包围圈。沙滩上有一趟足迹,还有好象换下了湿衣服的痕迹。一个防水尼龙袋扔在那里。
尽管迹象表明,杜丘已经安然逃离了海上,但却一直没有得到他来到51号国道以后的消息。杜丘很可能一度北上,到达水户市,然后经由石岗、土浦进入东京;也可能在公路上搭上一辆汽车到达鹿岛,然后经由佐原、成田再进人东京。可是,在这两条线路上都没有发现杜丘。
警方估计,杜丘低空飞行通过茨城北部时不到十一点,如果降落时是十一点半,来到51号国道搭汽车到达离水户最近的铁路,最早也得将近凌晨一点。穿着湿透的衣服无法行动,再换上准备好的衣服也需要一些时间。而且,那段时间没有火车通过。他只能潜伏下来或者搭汽车逃走。然而,杜丘却没有落入这个事先布置好的网里。
当天晚上直到第二天,都没有消息。接着,又照样无声无息地过去了五天。在酒井义广的周围,也没有发现杜丘的踪影。跟踪酒井是未经批谁的,也无法监视他的全部行动。
矢村焦急地等待着。
十一月四日,发现了横路敬二的尸体。
尸体躺在新宿区西大久保的一所公寓里,就在死者用寺町俊明的假名控告杜丘时所住的那所公寓附近。
曾经处理过杜丘事件的新宿警察署刑警小川,觉得死掉的这个人有些面熟,好象就是先前姓寺町的人。经过指纹鉴定,证明正是“寺町。”
一接到报告,矢村立刻前往现场。
“死因?”矢村问先来的细江。
“后头部受打击。象是神志昏迷后被勒死的。”
“真残暴!凶器找到了吗?”
“是石头一类的东西,没找到,也可能是罪犯带走了。”
“其他情况呢?矢村脸色阴沉地问。难道是杜丘干的?”他想。
“推断死亡时间为三日晚九点前后。”
横路住进这所公寓,大约是在十天前。用的是多田公夫的假名,是一个经营不动产的人介绍来的。来时只带了一套行李。公寓的位置好,住着许多夜间工作的男人。至于谁都干些什么,连管理人也不知道。对模路当然也不例外,连他是否去上过班都不清楚。住在这里的人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来往。
有的房间里,一个屋竟然挤着三个好象小酒馆待者模样的人。有的房间里,通宵达旦地打麻将。这里人来人往,出出入入络绎不绝。至于在那段时间里,横路的房间有谁来过,什么时候走的,根本就无从得知。
“尽力查找吧!”矢村说完,转身走了。
回到警视厅,他叫来了昨晚监视酒井的那个侦查员。
“三号晚上九点前后?”年轻的侦查员翻看着记录,心中无数地说。
“就是昨晚的事,也没记住吗?”矢村皱了皱眉头。
“对不起,酒井昨天一点钟离开银座的公司,走访了一圈主顾,但三点以后就无法跟踪了。”
“晚间也是如此?”
“是的。
“好了,增加侦查员,继续监视。”矢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