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眼新娘2





  我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拼命地抠他的手指,可是似乎反作用,被掐得越来越紧。
  突然——
  “啪!”沉闷的响声。
  一个黑影凌空蹿出,一脚踢飞了掐我的歹徒。连环施脚,拳头犀利,招招为赢,步步紧逼,直把歹徒逼到死角打昏了仍不解气。
  我的眼眶红了:“啊……大森林!”
  黑影走过来,俯下身子对我说:“你真是个让人不放心的孩子。”
  我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开始剧烈地咳嗽。
  悬浮半空的魅影闷不作声地看着我们,欲言又止。
  他拍拍我的后背,轻声说:“你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他要去哪儿?
  他转身去驮起那个被打晕的歹徒,朝楼梯走去。
  做什么去了?
  大概十分钟以后,我听见“咚——”一声,一个黑糊糊的影子从上面坠落下来,落地之后发出闷响。
  我怔住,看见那冤灵明眸嵌泪,嫣然而笑。
  “我要走了。”她站起来走向硕大的落地窗,月光满盈,照在她晶莹光洁的皮肤上,美丽得像个月光下闪烁水色光晕的精灵,“害我的仇人已死,我要感谢你!还有……”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真的,很幸运……”
  那笑容娇美如玄冰冷月,她在月影下消失,一如流水落花,清冷孤寂地散去。
  我看见大森林下楼来,把我扶起。
  我问他:“那坏人呢?”
  “那畜生从顶层的天台飞下去了。”他轻描淡写。我知道是他扔的。
  “还能走吗?”他伸出一只手臂给我,我想起了上个学期,在学校的小树林,我被于庆的自行车撵倒,他也是这么问我。
  “这次没有脱臼。”我冲他露出个笑脸,让他放心。
  他不由分说,一把将我抱起。
  秋风萧瑟,掠起满地枯叶,我们正经过西斋房前的过道。魁梧的梧桐,树影婆娑,发出沙沙的声响。我抬头仰望着他高傲的下巴,捉摸不透此刻他在想些什么。
  “带我去哪儿?”他一直缄默,我只好找话说。
  “送你回宿舍。”
  “怎么送?”宿舍楼的大门早关闭了。
  “飞檐走壁。”他淡然一笑。
  “大森林!”我说,“我想看看你的脸。”
  他却说:“我找到明阳的下落了,他需要你。”
  我决定破釜沉舟:“大森林,你喜欢我吗?”
  他咽喉处下咽,抽了口冷气:“喜欢,但我更爱明阳。他是我唯一的弟弟。”
  我的眼泪就在这时不可抑止地落下:“是不是无论什么东西,只要是明阳喜欢的,你都会让给他?”
  “我是哥哥。”
  一颗浸在胆汁里的心怦然破碎,满地殷红。我刚刚嚼到一丝甜,你就拿来苦果。人说生死两茫茫,我万千欢喜你能活着回来,重逢的喜悦却被冰冷的心潮冻结,不留一丝余温。我仰头看天,不再看他冷傲的下巴。
  大抵只有天上那轮冷月,堪与他相媲吧!
  我从水房窗户上翻了进来,是大森林攀着水管道将我托上来的。果然如他所说,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我会帮你办好休学手续,”他交代我,“周一你就可以跟我一起走。”
  “去哪儿?”
  “广西的东兴,云南的河口或是孟连。”
  “都是边境小城,去那里干吗?”
  “我得到的消息都在那边,明阳有可能就在这三个小城中的一个。”
  “我要是不去呢?”我倔强地瞪着他。
  “明阳需要你!”还是那句话,他又缩成一团黑影,消失在夜色中……
  苹果已经睡下。我坐在她对面的凳子上发呆。记得老人们常说:不要在午夜照镜子。可是此刻,我很想照镜子。寻到梳妆镜,拿起来照照,猛然发现,脖子上留下几道骇人的手指印,这痕迹,与那天晚上我在东操场南面秋千处看到的自己的影子,一模一样。
  这算不算……躲过一劫了呢?
  周五一大早,又有传闻在学生之间私传:有个男人从理科综合楼顶层天台上跳楼自杀,当场毙命。学校正在做善后处理,极力地封锁消息。只是这名跳楼的男子究竟是谁,还无从知晓,因为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来认领尸首。
  苹果在屋里踱着步子,我在沉默地收拾简单的行李。她虎视眈眈地瞪着我:“好端端的你去南方做什么?”
  “我保证,”我将一只手举过头顶,“等我回来之后一定和盘托出。”
  她摇头:“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上次你不告而别,我就差点魂飞魄散。你还又来这招了……”
  我闷不吱声地端着盆子去水房,想在走之前把苹果的床单被罩都洗出来。不过她好像并不领情,爱答不理地唉声叹气。
  水房里很安静,我用力地搓洗床单,忽然发现,水流向下水管道的方向,淤积处变成了一片鲜红,血一样的鲜红,慢慢晕染开去……
  我抬头看看外面阳光明媚处的树影,枝头摇曳的后面就是洗澡堂。忽然想起谁曾经说过,我们这栋宿舍楼和后面洗澡堂的下水管道是连通的。
  心里幌拢亮讼氯ァ?br />   周六上午澡堂九点开放。
  周末是补懒觉的最好时机。苹果还在睡觉,我一个人去。澡堂子分外安静。我把票递给门卫阿姨,她冲我笑笑:“来得真早,你是第一个。”
  更衣室里被窗外洒进来的阳光照成了一片暖黄色,我褪去衣物走进淋浴间。偌大的浴室空荡荡的,连水声都没有。淋浴间四壁青灰色,白色的石灰已经被腐蚀得斑驳不清,整个空间沉浸在阴暗冷清的色调里。我挑了一个靠墙角的旮旯处,拧开水管,等凉水放走,热水出来。
  “咯吱——”一声。
  什么声音?哗啦啦的水声中夹杂了异调。我抬头寻找,发现墙上方的木窗在翻转。这是个陈旧的上下转页的黄漆木窗。角度的问题,阳光照不进来,但是可以释放浴室里的潮气。一阵风刮来,我打了个寒战,后脊椎有点凉,头发似静电一样飞了起来。
第60节:迫在眉睫(2)
  我侧目,眼角瞟见一个白色的影子从身后飘过去……
  “谁?”
  回头寻找。
  空荡荡。
  转过身来试水温,有种异样的感觉,似乎总有个影子黏黏糊糊地紧贴着我。
  “哗啦”一声。
  旁边的一个水管突然扭开,我吓得往后一退,顶住了墙。
  “好凉。”墙皮冰冷,赶紧离开。
  只一转身的工夫,再看刚才打开的水龙头,那下面已经多了一个人。是个低头冲洗长发的女孩儿,水从她黑瀑布一样的乌发上倾泻而下,遮挡了她的整张脸。
  我心里有些忐忑,退到自己的水帘之下,却忍不住观察她。她……好奇怪。那被水冲刷过的后背上出现了若隐若现的青色斑纹,像是被谁虐待的。我入神地看她,没注意自己身上的变化,擦脸时竟发现毛巾被水溅湿的地方都染成了红色,鲜红鲜红的。我诧异地把毛巾翻过来看,只要是水浸过的地方都成了一片红,晕染开来。再低头看自己,只见从身上流淌而过的水,都已变成一片血水。
  “啊呀——”
  我失声尖叫。
  对面冲凉的女生纹丝不动。
  我忽然就发现,她的头发好长,且越来越长,似乎每用梳子梳洗一下,那头发就生出一寸来,越梳越长,没完没了,渐渐地拖至地上。
  我惊慌失措,想跑,却已来不及……
  她脚下的头发像长了眼睛一般向我爬行过来,似有无数条黑色的蛇,已经由下而上地缠绕到我的脚脖。我惊恐极了,肆力蹦跳想要越过那些阻物,它们却越缠越紧,根本不给我试图逃跑的机会。直到我哑着嗓音哭问:“你到底是谁?我不认识你,为何要跟我过不去。”
  女孩儿转过头来痴痴地问我:“为何你们都有脸,单我没有呢?”
  呀!我倒吸一口冷气——她的脸上一片白,没有五官。
  她伸手过来,缓缓靠近。我向水中退去,水流堵塞了呼吸。她的手指穿过水帘碰到了我的脸,只是没有实体的碰触,像个气流一样摸索过来。
  我屏住呼吸,努力地克制自己没有叫喊出来。
  她——的确没有脸。
  黑发缠绕在她整张脸上,却是一片白光,荧荧闪烁,诡异难测。
  “你的脸……真不错啊!”她摸着,怪笑着,似乎又像哭。
  “我知道你是谁了。”我想我猜到了。
  早该猜到了。
  “谁呢?”这回听得真切,她的确是在哭。
  “你真傻!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自杀,你的父母一定很伤心。”
  她浑身颤了颤,像受触动。
  “不要用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我说,“你让亲人痛彻心骨,对伤害你的人,并没有丝毫作用。”
  “可我是羞死的,”她抽噎,痛苦得难以下咽,“再也无脸面去见父母了。”
  “是脸面重要,还是性命重要呢?”
  她怔住,手缩了回去。
  “做了错事的人尚且可以悔改,何况那错并不在你。时间会冲淡一切,只要还有命在。”
  “可我受不了,我受不了身边那些怪异的眼神,”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叫喊,整个淋浴间的墙体都在颤,“我受不了受不了!每次我看到有人从我身边经过侧目看我,谁和谁在小声议论……我都受不了!我要疯了!”
  我从水中出来,深呼吸:“那不是人们在议论你,是你的心理作祟,只有你自己看不起自己,别人才能伤害到你。那些经过你身边侧目看你的人一定是因为你很漂亮,引起他们忍不住观赏,没准心里还会欢呼雀跃一下。那些小声议论的人讨论的主题也不是你,那说不定只是功课上的遗漏,没有听懂的课题,或是关注哪个政界要人花边新闻,和你没关系!”
  她愣在那里,像僵硬的石头一样立了很久。
  慢慢地,她的脸上出现了变化,在这阴暗的角落里,眉眼渐渐显露了清晰的轮廓,眼睛细长妩媚,嘴唇饱满丰润。
  “其实你很漂亮。”我赞美她。
  “漂亮有什么用呢,”她苦笑,“那个人还是在危险的时候抛弃了我。”
  “你恨他?所以冤魂凝久不散?”
第61节:迫在眉睫(3)
  “我就是想看看,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她冷笑,“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报应,都是报应!三天前,他被检查出来得了败血病。那次他被人在城楼上毒打,外伤引起的血液细菌感染,发现的时候病毒已经扩散了。”
  “哈哈……”
  又是歇斯底里的笑,笑过又哭,痛不欲生地哭。
  “你到底是爱他还是恨他呢?”我问她。
  “我该高兴才对,可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原来鬼也有烦恼。
  “人存在不仅仅是为自己,也是为你心中所想的人快乐忧伤。你爱也好,恨也罢,种种情绪都给了你存在的理由。当一切落幕,所有遗憾和期待都不在,心就空了,你的存在亦变得毫无意义。”
  她那双黑眸子里流出泪来:“可我……心有不甘。”她在求我?
  “你想让我做什么?”
  “能帮我捉拿凶手吗?东门外古城楼上的三个流氓。”
  这个,的确很难。“没有警方介入这件事,除你之外还有证人吗?”
  “有!那个人还活着。”她又激动起来,“那三个流氓是外地口音,打扮像是民工,裤脚有水泥浆子。”
  我的脑袋里忽然出现了那天自己在古城楼上遭遇的三个流氓的样子,真是他们?
  “吧嗒嗒——”
  拖鞋踢踏水泥地板的声音。
  有人来了,三五成群,来洗澡的人逐渐多起来,有人哼唱曲子,有人大声地吆喝,哗啦啦的流水声立刻扩大了十几倍……
  我回头,面前的异象又不见了。后背冰凉得像块儿冻豆腐,心里有点?寒……?我还有话想问她:这澡堂子里的两条人命,是否与她有关?
  女生宿舍楼下有个小卖部,杂货齐全。生意人把生意经做得活络,在小店门口支起了一只锅,可以炒饭煎蛋,还可以做有名的校园汉堡包,就是馒头夹煎蛋,营养不缺夹料丰富,各色甜咸麻辣酱齐全,看个人口味添加。
  我推开房门进来的时候,苹果正把脑袋偏向里侧睡觉。
  “别装了,”我晃她,“快起来吧!你看我买了什么,有你爱吃的鱼香炒饭,还有夹双蛋的汉堡包,快起来呀!”
  她哼了一声,不见翻身。
  我扳她的肩膀,翻过来一看,吓坏了:“苹果!你怎么了?千万别吓我!”
  她面色土黄,手和额头都冰凉。一抬起上半身,她哇的一声呕吐起来,吐出一些黄色的苦水,而后又呕出血来……
  “苹……”我丢下手里的东西,赶紧去传达室打电话:“大吉普!你快来啊!苹果出事了!”
  电话那头慌了,丢下话筒就忙音。
  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