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
让人内心狂喜的难以抗拒的发展。
脑海中一切情感一切所想转到最后依旧停在早上与他道别的那张脸上。那张与他从相同的轨道上诞生衍长的,那个人身上。
即使昨天晚上才狠狠拥有过,现在依旧虚无地仿佛只是一场梦而已。
只有身后这个房间里那具安静被解剖尸体才能提供一个再切实不过的一个支点。从这个角度看,她死得其所。
当外面的夕阳只剩一点暮光浮在远处的那道山脉顶端时。门终于被打开了。
出来的警察眉眼温和,笔挺的制服罩在白大褂下,也只勾出一抹温和气质而已。
他抬头迎上苏默,对于后者等门的事完全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讶,只道:“你要进去看看么?”
苏默给予的回答是利落迈入敞开的门口的背影。
不像是外界很多人想象的阴森房间。浓金染红的阳光将室内像腾起一层薄薄金雾一般,被摆放的整齐的器械各得其所,角落里摆着几盆植物,亮绿的叶面轮廓模糊的安静。
就好像这个房间的主人一样的温和气氛。
即使这个房间大多时候都摆放着尸体。
苏默径直走到手术床边。尸体已经被处理完毕,洁白的布帛盖到她的胸口上方,露出来的肌肤洁白而又干净,如印象中一般柔弱的眉眼。完全看不出一点痛苦的脸。只有从后脑横划到额前的狰狞伤口提醒旁人她已经不再是个人。只是具尸体而已。
若有似无的几丝难以辨识的黑丝眷恋不舍一般趴伏在尸体之上,构筑出一个美丽的网状牢牢地将她捆缚其中,像是不放过任何一滴养料一般急切蠕动。
“需要我跟你说明一下么?”
苏默冰冷而又炽烈的视线仿佛透过这具再无辜不过的尸体看向不知名的远方一般,低声地轻柔回绝。
“不。……我看得到。”
已经袒露在他面前的美景,以及,在那之后已经露出一角的更美好的未来。
告别了拥有着温和气质的法医,苏默路上碰到了死活都要跟他一起调任的那个家伙。
爽朗八卦的性格完全没有变。远远的苏默就看到那家伙洋溢着兴奋的表情奔过来。
“苏默啊苏默啊。里面有一个家伙,你认识的吧?”
“不止一个,另外一个我也认识。”
那家伙不知道在乐些什么笑的异常贼兮兮,过了一会,又一脸促狭地拿肩膀挤了挤他:“我说,那男的是那个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的家伙的朋友吧?你实话实说,你对那家伙这么感兴趣,他有案底的吧?他肯定不是单纯的小白脸,看在我们兄弟一场你就跟我说了吧,我以毛主席的名义保证,我绝对不会泄露一点半点的。”
苏默拿眼角看他。
“不,他就是个单纯的小白脸。”
那家伙的表情顿时无比悲愤:“你骗我!每次被你感兴趣的都没好下场!他怎么可能是单纯的小白脸,他要是单纯的小白脸,你这个携带恐怖地雷的辉煌生涯不是会被抹上污点的!?”
苏默挑了挑眉角,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不置一词。
走进办公室,苏默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一边的冯穆。依旧散发着无比阴气的脸即使不用做什么表情看起来都阴沉极了。
苏默向其他同事打过招呼,在他面前坐了下来,过了一会,他才像是被吓到一般惶然眨眼。
苏默向他绽放再温柔不过的笑容:“你好,我想我们不用打招呼了,那天我们在林缘的病房见过面了。”
冯穆的表情依旧茫然极了,只是被掩盖上了一层破绽百出的恍然大悟。他看了一眼苏默身上穿的制服,支支吾吾地道:“……你是警察?”
苏默笑的阳光极了:“我当然是警察,林缘的事故还是我处理的呢,林缘呢?出院了没?”
提到林缘,冯穆眼底的戒备才稍稍褪去了一些:“死不了。”踌躇了会,又问:“那具尸体?真是顾玲珑?”
“怎么,你不认识?”
冯穆摇头:“我跟她们不熟。不过萧漫漫说那是顾玲珑――我本来不想管的,要管也要过一会再管――我的照片还没拍好呢,不过萧漫漫很凶。都不知道林缘还会不会陪我去一趟。我这次也还是没有拍到夕阳。”
说到后来,冯穆一脸的深切可惜――只是,这抹可惜中,连一丝一毫都没有给死于非命的顾玲珑。即使现在他因为涉及到案件调查而被留在了警察局里,他唯一担心的也只是几点钟才能赶到他的暗房洗照片而已。
执着到无视其他任何的冷酷。
正说着话,已经做完笔录的萧漫漫走到他们身边,疲惫无力地通知冯穆可以离开了。
苏默跟着一脸欢喜的冯穆一起站起身来,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萧漫漫。利落的装束。裤脚和鞋子边沿沾上了不少泥土痕迹。一只胳膊露在外面,衣袖已经被树枝扯的支离破碎――接到报警的警察赶到时,她已经没有力气独立下山。另外一只胳膊虽然衣袖完好,但也好不到那里去。露了一截的银镯子一头的银珠子上缠绕着的银丝已经有些脱落,在她的手腕上划了不少细细的痕迹。
苏默对着冯穆友好地说道:“对了,忘了跟你说了,我从今天开始正式调到这里工作,以后大概会跟你们住在一个房子里了。请多指教。”
冯穆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倒是萧漫漫快速地朝他瞥了一眼,对上他的视线,又迅速地撇了开来。
苏默接过同事地上来的笔录。快速地翻了几页,有趣一般笑了起来。
在这份笔录上,萧漫漫根本没有提到她手腕上的镯子。
即使那个镯子。根本就不是她的。
二十四
曾经被顾玲珑跨入过的办公室,依旧如它在大部分时间里的模样一样。一切都井井有条。商清若坐在电脑桌前,手指飞舞一般流利飞快地在键盘上穿梭来说。办公室里的灯并没有全部开始,电脑屏幕明亮的灯光照射在她简洁的眼镜上,激起如她眸底神色如出一辙的专注冷静。
电话铃突兀地划破空气,过于安静与空荡的空间里铃声尖利地荡出回声,商清若腾出一只手去抓手机,左手依旧飞快地在键盘上挪动。
“喂?”
即使是隔了话筒,对方的声音依旧如她印象中的温和沉稳。
“我是苏默,上次关于顾玲珑失踪的案件,你的笔录是我做的,商小姐你还记得吧?”
“苏警官找我有事?”
“我想这件事你迟早都会知道的,既然如此我早点跟你说也比较好。就在下午,顾玲珑的尸体被发现了。”
始终飞速挪移的手掌应声停住。商清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玲珑的尸体?”
苏默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似乎没有觉察到她声音那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惧一般:“说来也巧,发现玲珑的也是你们这帮子的人。萧漫漫和冯穆,我想你应该也很熟悉吧?”
商清若手握住鼠标,点向文档的保存按钮,不由自主地越点越快:“……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
“局里希望你们可以重新做一下笔录,毕竟现在性质不一样了――这已经是谋杀了。”苏默只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微微侧向手机的脸上戏谑的恶意不加掩饰地染在眉眉梢,传入话筒的声音却依旧善解人意,亲切平易近人。得到商清若肯定的答复后他摸了摸唇角,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商清若将手机扔在一旁,深吸了口气继续自己的工作。手上的节奏却始终无法回到一开始的平滑顺畅,连续修正了好几个错误后,她终于难以遏止地气急败坏地喷出一声咒骂,发泄一般把键盘狠狠推向一旁。
“……妈 的。”
手指插入头发,商清若将脸颓败地埋入自己的手掌。
她始终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把公司里最常用的质量一流的水壶瞬间砸到硬物的碰撞感和沉闷的声响她永远也忘不了。蜿蜒而下的细细血流就好像蠕动的虫类一样在对方的发间穿梭――简直就是老天赐予的好机会。
她原先只是为了避开叶依然和顾玲珑见面必然会引发的争吵,却不料给自己一个绝妙的下手空间。
叶依然随时会来,所以她没有时间去收拾尸体和现场。反正周末从来只有她会来上班,整座大厦就好像空城一样。只要不是失踪超过二十四小时,警方就不会立案,即使莫林远找到关系报案成功,仅仅失踪这么几个小时,对方又是成年人,警方绝对不会仔细去查探。
二十四小时。足以让她把这场疑似失踪变成真正的失踪。
……而绝对不是谋杀。
等她再度赶到公司却发现顾玲珑消失不见,已经在她头上降临了莫大的恐惧,但只要尸体一日不被发现,她就会很安全。
……为什么尸体会被发现?到底是谁把尸体给移动了的?
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突发的变故就好像惊雷一般劈碎了她一贯以来的自信镇定。越来越大的疑问盘桓在她心头,沉甸甸地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好像被人恶意地暗地窥视的感觉令人不愉快到了极致。商清若知道,只有彻底揭开了这个谜团,她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
从来没有人能控制她。
即使是老天爷也不可能!
苏默在镇外找了个地方将车子停好。总共才来过一次的小镇对他来说就好像熟悉地自己从小就生活在这里一样。
他目标的房门没有关。苏默如同主人一般自在地推门而入。一眼看去,靠在窗边的床上隆起的团状物正平缓地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几步走过去,苏默脱掉外套坐在床边,将他困入怀中一般地俯下身去。
“我回来了。”
过了一会,他才听到冷淡的声音:“我还没有说过我答应你住进来吧?换个词。”
苏默笑的眉眼都弯了起来:“我以为我早就预付了房租的。”
被他暗暗指控的人只睁开了一只眼睛冷冷地瞥向他:“你的钱难道不就是我的钱?你用我的钱付你的房租?”
苏默无赖地耸肩:“这么说的话,你的房间也是我的房间,你的床也是我的床,既然你都是我的了,还需要计较什么房租么?”
看着对方露出明白无误的嫌弃闭上眼。苏默莫名开心地抚弄着他的头发,心情一直飘飘然地难以切实着地。
在指间流泻的乌黑发丝完全不似主人的温顺帖服在他的脖颈上,早上出门前还一片狼藉的境况就像被抹去一样消失殆尽,展露在苏默面前的,依旧是如同初见一般在黑夜中突兀鲜明的洁白。
静静看了会,苏默被眼镜遮蔽的眼底情绪难明。终于还是忍不住俯身咬了上去。皮肤的温润,被掩藏在深处的坚定振动,一瞬间传入四肢百骸的绝妙触感蛊惑一般在唇齿间绽放开来。用齿尖仔细地磨画,苏默狠狠的咬了下去。新鲜的血腥气就好像初绽的春花一般怒放开来。
随之扫射过来的视线凌厉冰冷,苏默唇舌始终留恋地盘旋不去,回以笔直的回视。然后,在对方如同放纵一般的软化下满足地露出一点洁白尖利的牙齿来。
二十五
叶依然啪地一声按上回车键,电脑屏幕上那小小的聊天框里以几乎算得上是刷屏的速度向上滚动。看着那些或安慰她或恭喜她或帮她咒骂的话,叶依然脸上满是得意。
这个群她加入已经很久,群里的人员已经换了好几批,她的地位却越发牢固。在这个群里她成功地扮演了一个柔弱清秀惹人怜爱的女孩子,由于自己的老公老是被一个厚脸皮的带着一个拖油瓶妹妹的女人缠着,那个恶毒的第三者很会扮软弱,让自己的老公都开始偏向她的痴情女子。
被自己老公的背叛伤害却永远都会原谅他在原地仰慕他的角色。
群里的人很是同情她,一些一开始极力劝说她离婚的人也在她长年累月的痴情表演下转而支持她。
而现在,当她今天晚上上来说那个第三者在外面骗了很多人,终于事迹败露,被人杀了的时候,所有人的表现都如她希冀的那般站在她这边。甚至会因为她流露出的――因为对方死的太惨而同情对方的情绪,而敲打她代替她狠狠咒骂。
跟群里的人告过别,叶依然盘腿坐在电脑前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半开的窗户送入舒爽的夜风,夹杂着隐隐约约的欢笑人声。
不得不说,那对新人很会挑选地方。这个小岛地方很小,交通也不方便,但每年都会迎来很多很会玩的人。好像是为了不引来那些不会玩只会扫兴的普通游客,大多都是私底下的口口相传。这个小岛面积不大,漫长的沙滩占了三分之一的海岸线,沙滩的沙子洁白细腻,面对的海洋也不像大多数海域泛黄,碧蓝的颜色在视野中延伸开去,到天的尽头与蔚蓝的天空融合到了一起。
而离沙滩不远就是一望无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