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厌魅附身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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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没礼貌地紧盯着第一次见面的青年瞧的时候,坐在旁边的当麻谷医生以一种非常沉稳的语气问我。
“没、没有……我没有……没有受伤……”
“……那就好。啊!这位是大神屋的客人,刀城言耶大师,听说是位非常伟大的小说家呢!”
“哪、哪里……不要叫我大师,太、太抬举我了。还有,我一点也不伟大,只是个靠爬格子维生的人而已。”
刀城先生用一脸真的很伤脑筋的表情看着我说道:
“要说大师……当然还是我身边的这位当麻谷医师才够格担当起这个称谓,听说他要来帮府上的叉雾夫人看诊,所以我就厚着脸皮请他带我过来了。”
“……老朽昨天刚好和这位先生搭同一班巴士,老朽本来是要去帮新神屋的千代看病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刀城先生就跟我同行了。”
“医、医生……话不是这么说的吧!一开始就是您问我要不要一起走的……”
“算了算了,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那么计较干什么?”
当麻谷医生四两拨千斤地躲掉了刀城先生的抗议。
“结果刚好遇到前去探望千代的涟三郎,我们两个就带这位先生去大神屋,结果连老朽也莫名其妙地在神栉家住了一晚。”
看样子,刀城先生对这套说词似乎也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然后今天早上,医院那边派人传话给老朽,要老朽来为叉雾夫人诊治,所以老朽就尽快朝这儿来了……”
“这样啊,那祖母大人她……”
“哦~~不用担心。不过考虑到她的岁数,最好还是不要进行太剧烈的祈祷会比较好。总而言之,现在暂时先让她好好地静养。话说回来,你怎么样了?”
“咦……我吗……?”
虽然慢了好几拍,但我总算发现,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似乎已经知道巫神堂发生的事了。
(但是,为什么呢?) 棒槌学堂·出品
如果说是当麻谷医生来为祖母大人看诊的时候看见的,那也只有可能是他要去隐居小屋的时候经过祓禊所,然后在那里遇到了小佐野膳德……可就算是这样,那个男人也不会把自己干了什么好事讲出来。
(既然如此,那又是为什么?)
在这之前还一直口若悬河的当麻谷医生突然闭上嘴巴,不知所措似的皱紧了眉头;母亲大人虽然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的样子,却只是沉默地红了眼眶;刀城先生一方面像是走错地方似的在一旁噤若寒蝉,但是另一方面又表现出对某件事非常在意的样子,最后还是他打破了这个沉重到教人喘不过气来的僵局。
“呃……由我这个局外人来插嘴,实在是非常不好意思。今天早上,你也像平常一样在进行晨间祈祷吗?”
“是的……不过,祖母大人……不对,是巫女大人今天早上身体不太舒服,所以只有我一个人……”
“那是从几点开始,又是在几点结束的呢?”
“这个嘛……我是六点起床的,刷牙洗脸完之后就去巫神堂了,做完准备工作之后开始祈祷……所以大概是六点十五分左右吧!”
“然后呢?几点结束的?”
我下意识地闭上嘴巴、低下头去。原本就已经是很难启齿的一件事了,如果还要告诉才刚见面的刀城先生……光是想到这点,就已经让我觉得有够丢脸,恨不得就此人间蒸发算了。
“是不是你在祈祷的时候,有一个叫作膳德僧的山伏闯了进来,对你做出干扰的行为呢?”
他一面观察我的样子,一面用安慰似的语气问道。
“你、你怎么……怎么会知道的……”
在那之后,当麻谷医生和母亲大人也加入了游说的阵容,要我把后来发生什么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明清楚,于是我便慢慢告诉他们当时发生的事。全部交代完毕之后,刀城先生又小心翼翼地问了我一个问题:
“一直到你离开巫神堂为止,还有任何人进去过吗?”
“没有。啊!不过……既然我没有注意到那个男人闯进来了,也许在我不知不觉的时候……”
“没关系,这样就可以了。那么,在你离开巫神堂、回到这个房间的途中,有遇到过任何人吗?”
“我想……应该没有吧!只不过……”
话虽然说得斩钉截铁,但是却突然有一股很不确定的感觉,因为我的记忆并没有清楚到可以一口咬定没看到任何人的地步。
“不记得了吗?没关系,这也不能怪你。至少在你的印象中没有遇见任何人对吧?”
刀城先生似乎也察觉到我的迷惘,露出了叫我不用介意的表情说道,所以我也安心地点点头。
“这么一来的话,那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当麻谷医生一脸沉重地望着刀城先生,这次换我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母亲大人马上回说什么都没有,但是另外两位男士则是面面相觑,同时点了点头,然后开始催促对方开口,结果好像由刀城先生来担负这个重责大任。
“事情是这样的,那个叫作膳德僧的人,被人发现死在巫神堂里。”
“什么……?”
“祭坛的右手边吊着一个村民们供奉的老古井滑轮,他就是被那条绳子给勒死的……”
“怎、怎、怎么会……”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上居然穿着供奉在祭坛上的案山子大人的蓑衣,头上也带着斗笠。”
“……”
“除此之外,你的阿姨早雾小姐也在案发现场。”
“怎么可能!早雾阿姨她……”
对我而言,早雾阿姨出现在那里的冲击,比起知道那个男人的死讯,比起知道他是被勒死的,比起知道他死时的打扮是案山子大人的样子都还要大。
“你从巫神堂回到这个房间的时候,有遇到你阿姨吗?”
“那么早雾果然是躲在等待室里,等这孩子离开巫神堂之后才进入祓禊所的啰?”
当麻谷医生的话听得我一头雾水,追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以下这么一回事。
今天早上,女佣辰嫂照例从玄关前开始打扫,一直打扫到巫神堂附近的时候,似乎正好先到我经过穿廊、走进主屋的背影,可惜辰嫂没有戴表,所以无法确定当时的时间。只是就连我也不知道自己祈祷了多久?又是什么时候离开巫神堂的?晨间祈祷通常要花上三十到四十分钟左右,但是今天早上是在进行到哪个环节的时候遭到袭击的?那场噩梦一般的意外又持续了几分钟?实在很难有个客观的答案。回到房间之后,一直到母亲大人他们来找我之前,我都一直处于恍惚的状态,根本没想到要看时钟,所以当然也搞不清楚到底过了多久。
然而,就在差不多同样的时间,另一个女佣吉嫂也看到我了。听说她是在穿过以东西向横贯主屋的勾型走廊,正要到达最里面的客房前时,看到我回到南侧别栋的身影。在主屋的西侧有三个客房并排在一起,前面有一条通往南北两端的走廊,是我用来从自己位于南侧别栋的房间往来于位在北端的巫神堂之间的通道。吉嫂说她目送我进入正中央的客房之后,有听见房间里墙上的挂钟敲了七下的声音。只是据她所说,那个时钟每天都会慢个五分钟左右,所以每天早上都要重新调整。顺带一提,膳德僧就住在最左边的房间里。
根据以上的事实,刀城先生推算整个时间的经过如下——六点十五分左右,晨间祈祷开始,祈祷约二十五到三十分钟左右,格斗——他是这么说的——长达十到十五分钟左右,也就是说我离开巫神堂的时间大约是在七点过后,所以才会从巫神堂经过穿廊进入主屋的时候被辰嫂看见,然后在进入主屋,经过最里面三间客房,再回到南侧别栋的时候被吉嫂看见。
“那又怎么样……对这件事情有什么帮助吗?”
我实在是搞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在乎这些事,只是刀城先生似乎认为有必要正确地掌握周围所有人在这段期间内的动向与事件,所以他又继续把话说下去。
辰嫂说她看到我之后,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便听见尖叫声,而且还是从巫神堂中发出来的……刚好她在主屋的缘廊看到吉嫂,便把这件事告诉她,吉嫂马上去向父亲大人报告。可是,父亲大人和国治舅舅两个人虽然都有走到穿廊那边,可是谁也没有进入巫神堂,刚好在那个时候,在大神屋里借住一宿的当麻谷医生打电话过来问可不可以上午就过来看诊,于是他们两人就把事情的原委告诉当麻谷医生,总而言之先等医生过来再说。
“医生和我到达这里的时间是七点四十分左右。看来从大神屋到这里,再快也要二十分钟左右。”
不知道刀城先生知不知道,父亲大人他们之所以没有立刻进入巫神堂,除了原本胆小的性格作祟之外,我想肯定是因为没有看见早雾阿姨和那个男人的踪影,所以不敢贸然进去吧!照那个男人所说,我大概也知道他对不太正常的早雾阿姨做了什么,然而大人们尽管多多少少觉察到这件事,却都放着不管。不对,我猜什么都不知道的大概只剩下母亲大人了吧!
“我们走进巫神堂之后,隔着叩拜所的帘子,看到有个奇怪的东西吊在那里,就是那个叫作膳德僧先……的人。”
可能是顾虑到我吧!刀城先生看起来似乎对称呼那个男人“先生”有点排斥。
“而在那旁边的则是早雾小姐,也就是你的阿姨,她正把他……把尸体像钟摆一样地摇着玩。”
“看样子,那个尖叫声应该也是从早雾口中发出来的。膳德僧被吊起来之后,她可能是玩他的尸体玩得太开心,所以情不自禁发出声音来吧!老朽帮她诊治的之后,她就安静多了……”
“该不会是早雾阿姨把、把那个男人……”
【插图:巫神堂平面图】
我轮流地看着当麻谷医生和刀城先生的脸,她二人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告诉我目前还无法确定。刀城先生又接着又说:
“辰嫂从看见你回到主屋,到听见你早雾阿姨的尖叫声为止,一直待在可以看到穿廊的地方,可是却始终没有看见你早雾阿姨走进巫神堂。当你还在巫神堂里的时候,也没发现她走进去,要是有的话,山伏应该也会发现才对。如此一来,极有可能是在你走了之后,她才从穿廊以外的地方现身。”
“也就是说……她之前都躲在等待室里吗?”
“是的。至于隐居小屋那边嘛……听说黑子先生在厨房准备早餐,也就是说那段期间没有任何人从后门进去。除此之外,胜虎先生也说他一大早就在从后门通往北边的庭院里散步了。”
“咦?舅公大人吗?在那种地方……”
看样子,当麻谷医生和刀城先生似乎也认为那不是普通的散步,而是为了打探今天早上突然下不了床的祖母大人的样子而来的。当麻谷医生虽然是隔壁村的医生,但是说不定比本村的大垣医生更了解神神栉村的事情,甚至是谺呀治家和神栉家的事情。
“根据胜虎先生的说法,他可以隔着两层格子的窗户看到黑子先生的举动,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既没有人从后门进去,也没有人从后门出来。另外,走廊上的木板套窗也关上了,不可能有人从那里入侵。再加上你母亲说她今天早上有在主屋里看到你早雾阿姨,所以也可以排除她是从昨天晚上就潜入隐居小屋的可能性。这么一来,可能性只有一个,就是她在辰嫂来到可以看到穿廊的地点之后,就已经进入等待室了。”
恐怕早雾阿姨是在看到那个男人朝巫神堂走来之后,自己也尾随在他的后面进去,但是又怕被巫女大人看到会挨骂——我想早雾阿姨应该无法理解祖母大人生病的事——所以就先藏身在等待室里。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阿姨不就看到那个男人对我做的那些事了吗……)
可能是看我脸色变了,母亲大人轻轻地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这么一来,在那个男人被吊死的时候,在巫神堂里的就只有你早雾阿姨,而在隐居小屋的则是叉雾夫人和黑子先生两个人。可是卧病在床的叉雾夫人有办法做那种事吗?还是一个疑问。如果是黑子先生的话,看见你遇到那样的危险,的确有可能做出那样的事也说不定。只不过,当时他正在厨房准备早餐,要突然跑去巫神堂也有点不太合逻辑,这么一来就只剩下……”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