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破





笊戏健!   ?br />     我隐藏在雪地里等待最佳的伏击时机。当藏游经过我所隐藏的雪地时,圣鸟忽然发出凄厉的叫声。几乎与此同时,我一跃而起,双手执剑直指藏游的心脏。藏游脚尖轻轻点地,平行地向后飞了一丈,右手的食指和中指 夹住胸前的利剑,“咀”的一声很轻易的将它折断然后掷回给我。断掘的剑尖泛着幽蓝的寒光擦着我的脸颊飞过,削落一段乌黑的长发。白色的雪地,黑色的长发,分外的醒目。    
    “你可以杀了我。”我的脸颊湿湿的,红色的丝线婉蜒地爬在侧脸上。    
    “你的资质还不错,但以你现在的实力,”藏游唇角泛起一朵好看的笑花,残酷地吐出三个字,“还不配。”他随意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经过我,和我擦肩而过。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潇洒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藏游离去的喝唱声直上云霄遏青云,圣鸟“瞅——瞅——”地应和着。    
    师父,对不起,徒儿无法为你报仇。我低垂着眼眸捡起地上的残剑,一点也不犹豫地向自己的胸口刺去。一片飞逝而来的雪花打在我握剑的手腕上,手中的剑应声而落。我转身,看到又折回来的藏游。    
    他抚着肩头圣鸟的羽毛,眼睛不看我,说:“我们玩个游戏如何?在我十七岁之后再没有人可以和我过二十招以上。你师父是惟一一个撑到我第二十招的。我需要一个对手和一个传人,论资质你很合适。我会教给你我所有的武功,直到有一天你有能力杀死我。如果你一直无法杀死我,我会在我失去耐心之前杀死你。而在那之前你不可以离开我。”藏游低垂着眼眸,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他的目光,惟有上扬的唇角透露着丝丝邪魅和危险的气氛,“想玩的话就和我走,不想玩的话你继续去死,我决不阻拦。”    
    我的眼前飘过师父死时的情景。曾经是那么意气风发张扬跋扈的师父,竟然那样沉默地仰躺在雪地上,一言不发,双眼空洞地望着澄蓝明净的天空,好像自己已经不存在了。他的胸口插着藏游圣鸟的羽毛,与雪一样的洁白无暇。    
    “堕泪,如果我没白养你,你就要替我报仇!”这是师父吞下最后一口气时和我说的话。    
    “这个游戏,我玩。”我走近藏游,“但是我不会叫你师父,因为我只有一个师父,他已经死了,死在你的剑下。”    
    “无所谓。”藏游扬着英俊的下巴,又道:“你叫什么?”    
    “堕泪。”    
    “堕泪?好名字。不过永远不要让我见到你的眼泪,我讨厌女人廉价的泪水。”    
    一切却好像做梦一样,我成了我师父仇人的弟子。每天他会抽出一段时间来点拨我的武功。不过和其他人的教法不同,他总是在我最放松警惕的时候忽然出手,招招看似普通但其实暗藏玄机,剑剑直取要害却留有余情。当我第一次被他的袭击狼狈地打倒在地的时候,他挑着俊气的眉毛傲气地说:“堕泪,敌人不会在你准备好的时候才来攻击你,他们往住是在你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才出手——就好像你袭击我的那天一样。你忘记了吗?”他唇边恶劣的笑容刺眼得让我想伸手狠狠抹掉。可他是藏游啊!魔教排名第二的藏游,二十招取我师父性命的藏游,一招就可以将我击毙的藏游啊。    
    我从雪地里站起来,抹去唇角的鲜血平静地说:“堕泪谨遵教诲。”    
    藏游的笑容忽然褪去,看着我,不说话。    
    藏游带着我一路南下,我不知道他要去江南干什么,只是尽我一切努力学习他所能教给我的一切。我像海绵吸水一样迅速成长。藏游已经很难在五招之内将我击倒了。    
    当我们来到关外的时候,藏游忽然停下脚步,轻声和肩头的圣鸟耳语了几句。他和圣鸟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线条极其柔和,眼神温柔得像水一样流淌。我从未看到他以这样的表情和人说话。    
    圣鸟拍拍翅膀长鸣一声,在他头顶绕了三圈然后向北方飞去。我望着圣鸟飞翔的身影,直至它消失在天际。然后我望向藏游,他也刚好回过头来看我。四目交错,我好像在刹那看见有满天的星斗从他的眼底飞过。    
    “堕泪,前方有很强的杀气,你还不是他们的对手。等会儿跟在我身后,不要出手。我会保护你。”    
    我无言地看着他,然后点点头。藏游的表情严肃得让我的视线有刹那的模糊。我忽然觉得自己也许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站在我眼前的人。    
    跟着藏游走了一里左右,他忽然停下脚步,朗声一笑道:“各位为何不出来和藏某相见,躲躲藏藏岂不坏了各位英雄好汉的名声?”说着他一甩衣袖,将飞逝而来的细如牛毛的飞针尽数打回。只听几声怪叫,树上落下几道身影,跌落在路边抽搐了几下就再没声音了。    
    “藏左使好武功”不知从哪飞出几十个人,站成一排挡住了我们将要去的路。中间的一个一抱拳,道:“藏左使若是愿将《碎声谱》留下,在下保证让你安全到达江南。不然的话……”    
    《碎声谱》?我听师父说过,这是几百年前一位武功和音律皆造诣非凡的前辈自创的乐谱。若是不懂武的弹奏,则曲声低沉柔和,悲声泣泣,听者流泪,闻者伤心。若是配以心经弹奏,曲声则是举世无双的武器,令闻者肝肠寸断,痛不欲生,毫无还手之力。这几年来师父他一直在搜寻《碎声谱》的下落,他……我不敢再想下去,怕想到一个我不要的答案。    
    藏游面无表情地说:“但闻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整天喊着替天行道伸张正义,其实还不是想修得绝世武功赢得千古虚名,逞一己私欲而已?真累啊。不如让我帮你们就此长眠!”    
    “哼,敬酒不喝喝罚酒,那就休怪我们无情了”十几个人同时动手,刀光剑影闪痛我的眼睛,我不敢再偷看,完全躲藏在藏游的身后,那里是我最安全的港湾。他说过他会保全我,他就一定能做到。    
    我闭上眼睛,不断听到惨叫的声音和肉骨分离的撕裂声。江湖,真的不是我可以应付的血腥地方。    
    片刻过后,惨叫声已经没有了。我睁开眼,看到的是藏游那湖水一样漂亮深邃的眼睛,地上是几十条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尸体。    
    “走吧。”他的声音没有温度,转身就走。    
    我跟着他,眼角却看到诈死的一人忽然飞出一柄短刀!我的身体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直接挡住了那柄射向藏游的飞刀。当冰冷的飞刀插入我身体的时候,我才猛然想起,他是我的杀师仇人啊。我活着就是为了要杀死他,我为什么要救他?糊涂!我唇畔含着笑,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缓缓地,缓缓地坠落。    
    好大好大的雪,好冷……师父说,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徒弟……不小心打破师父的香炉……三天没有饭吃的感觉真的好难过……师兄骗我去深山……躲在厨房偷偷哭泣……师父死了……藏游在笑,他说堕泪,永远不要让我见到你的眼泪……    
    过去的时光一段一段,支离破碎地从我眼前飞过。然后我看到藏游惊恐的表情。呵,我还从来没见到他那么吃惊和害怕过,真有趣啊……再然后是蓝天,天空真美,一如师父死那日的澄蓝明净……天怎么暗了?好吵,藏游在喊什么?我要睡觉,我要睡觉,我好累好累……我终于完全失去了知觉,陷入一片黑暗。


第一部分 东风破第4节 堕泪(2)

    当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陌生的枕头,陌生的房间,陌生的气味,连窗外传来的喧闹声也是陌生的。惟一不陌生的是站在面前的那个挺拔的身影,天生拥有王者的气势。背着光,他的表情很模糊。    
    “藏游……”我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居然凑成了他的名字。藏游不说话,也不走过来,他只是靠在那望着我。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会站成一块化石,他忽然说:“堕泪,你师父是死在我剑下的。”    
    “我知道。”    
    “我收你做徒弟只是在玩一个游戏。”    
    “我知道。”    
    “我保护你只是为了不让你死在我除我以外的人手上。”    
    “我知道。”    
    “你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超过我,总有一天,你会死在我手上。”    
    “我知道。”    
    藏游忽然沉默,他垂下头。额前的长发被风一吹,轻轻地飞扬。“那么,你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刀?”    
    “我不知道。”我疲倦地闭上眼睛,充满绝望,感觉自己好像又重返到以前常做的那个梦境中:孤身一人站在峭壁上,底下是拍岸的惊涛,卷起千堆雪。大风吹散我的长发,我的裙裾飞如蝶翼,发出巨大而空洞的声音。    
    “好好休息,有事叫我,我就在你隔壁。”藏游不看我,出去的时候轻轻地带上门。    
    十天后我的伤口基本复原,和藏游继续南下。转眼就到了江南。正值江南的暮春时节,景色尤为宜人。小径红稀,芳郊绿遍。高台树色隐隐见。春风不解禁杨花,蒙蒙乱扑行人面。我从来都没有来过南方,繁华的景色看得我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街市的小摊也很有趣。我在捏泥人的小摊前站了很久,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一双手可以这样灵巧,随随便便捏几下就可以变出个人偶来。后来藏游铁青着脸折回来,毫不温柔地拉起我就走。    
    “我在前面你怎么不跟紧我?你东张西望出了事怎么办?”他凶神恶煞地吼我。    
    “什么……什么怎么办?”我有点被吓到,讷讷地开口。    
    藏游忽然顿住脚步转过身——我一点悬念也没有地撞到他怀里。他扶正我,眼神凶恶得好像要一口吞了我。“你气死我了!”    
    我们都不再说话,一如数日以来那样的沉默。    
    到了落脚的客栈,藏游包了一间上等房,让我留在房里,然后自己又出去了。他说我对外面的环境不熟悉,一个人不要乱跑。我看着他不看我的眼睛,点点头。他放心地转身离去,黑色长发的尾稍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我望着他的背影,多希望他能回头看我一眼,一眼就好。可是藏游头也不回地没入人流中,消失不见。    
    永别了,藏游。我简单地换了一身男装,悄悄出了客栈。即使我拥有了杀死藏游的能力我不会再想杀死他了,那我还呆在他身边干什么?等他杀我吗?呵,好笑!我一如藏游离去时那样,头也不回地离开。我不知道他离开时是怎样的心情,而我的心却是被撕裂般疼痛。我知道,它的一半已经永远留在藏游的身边,它永远的残缺了。    
    我的前方是欲渐西沉的落日,温暖的余晖给万物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纱,将我孤独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我隐姓埋名,开始过和从前完全不一样的生活。现在我是一家酒店的小厮,每天笑脸迎人大声吆喝,干着最粗重的活拿着最微薄的报酬。生活像水一样的平静。当一天的事情都结束的时候,我会?眼里飞过的万千星斗,漂亮而落拓;流星坠落前闪亮的尾线又让我想起他离去时飞起来的长发,那么的好看。我常想一个人可以爱另一个人多久的时间?答案是很久,很久,久到记忆沾满了灰尘仍始终覆不上那个人的轮廓,久到回忆的门锁爬满了腐锈却依然关不住倾倒的思念,这就是爱的期限,我对藏游的期限。    
    “小由你有心事啊?告诉四哥啦。”收留我在店里的四哥有时候也会爬上屋顶来。“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啦?你一句话,四哥给你做主提亲去!”“小由。你说话嘛!”“唉,气死我了!”“哇,又要花银子了!臭小由,自从你来了之后我老是花这种冤枉钱,你知不知道赚钱很辛苦耶?……”“四哥。”“干嘛?”“你再那么激动我怕你会摔下去。”“切,小由不知道,四哥我以前练过哇——救命!”    
    “嘭——”    
    四哥虽然有一点点的小气和世俗,但他是个好人,很好很好的人。    
    “小由,嘿,知道吗?有大生意来了!”四哥这天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怎么啦?又是哪家要做喜事哪家要办丧酒?”    
    “嘿嘿,真不愧是我手下的小厮,就是聪明!是城东的叶小姐啦。就是我以前和你说过的那个人漂亮得一塌糊涂,良心又好得没治了可是被恶霸抢去的那个。听说后来被人救出来了,明天就要办喜事了。我们这一方大大小小的酒都被包了。对了,明天我还要去叶府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