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朵石桩莲花





  午后,王曼通吃了一点东西后就睡下了,我和欧翔雨在天井里闲谈着,我一直向他询问那天在连云洞的事情和他昏倒在天井里的事情,我想过了那么久,他应该会记起一些才是,可事实是,那两件事情好像被人抹掉了一样,他什么都记不起来。
  我思索着,欧翔雨的大脑并没有受到什么重大的撞击,到底是什么才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可以将一个人的记忆抹去?是不是那个神秘的第八个?
  “丫头……”门外响起来熟悉的拐杖声,我抬头一看,瑞叔已经站在了门口。这次,他是一个人来的。
  “瑞叔!”
  “那小子怎么样了?”
  我不解地看着他。
  “昨晚的事我听说了。”
  “医生说是梦游!”欧翔雨接嘴道。
  “梦游!他和你是一样的!”瑞叔严肃地看着欧翔雨。
  “丫头,去厨房给我舀碗水来!不要太多,半碗就可以了。”
  我更加不解了,用水来做什么呢?并且还是半碗不能多?不过我没有把问题抛向瑞叔,我知道我只要一切照办,瑞叔自然会给我答案。
  我迅速到厨房拿来一个大碗,装了差不多半碗水,然后小心翼翼得端给瑞叔。
  瑞叔接过碗,将碗放在桌子上,然后从自己身上摸出几枚铜钱,铜钱很亮,一看就知道是长期被人把玩所至。他拿铜钱出来干什么呢?我和欧翔雨互相望了一眼,都觉得奇怪至极。只见瑞叔把几枚铜钱握在手里,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然后突然就把铜钱往碗里一扔,只听得“扑通扑通”几声,有一个铜钱没扔准掉在了碗的旁边,剩下的铜钱则扔进了碗里,我凑过去一看,碗里一共有四枚铜钱。瑞叔瞟了一眼大碗,也不作声,只是让我把水倒出来,于是我又去拿来一个碗,这时瑞叔吩咐到:“小心点,不要把铜钱的位置弄乱!”我愣了愣,心说这还有些难度,于是又去拿来一个勺子,将水给舀出来,这样就可以不碰到铜钱。我把舀出的水拿给瑞叔,这时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些青灰色的粉末,他立刻将粉末放在水里,同时叮嘱我:“把水给昨天夜里那个小子喝!赶快!”
  我瞅瞅水,又瞅瞅瑞叔,这水能喝吗?
  瑞叔又用他拿种凌厉的眼神看着我,我有点怕,所以乖乖得把水拿到王曼通面前,把他叫醒,然后哄他说这是医生开的药骗他服下。虽然这小子平时有些小讨厌,但是吃药的时候却很听话,迷迷糊糊就把水给喝下去了。我让他继续睡,并且宽慰他说他的病很快就会好的。但是他的眼神依旧呆滞,和以往那个鬼灵精怪的王曼通完全不一样了,我一时感叹,差点流下眼泪。
  出来的时候,欧翔雨和瑞叔已经在天井里,欧翔雨正扶着瑞叔看那三朵石桩莲花,瑞叔的眉头深锁,不知道是惊讶还是着急。见我来了,瑞叔又把我叫住对我说:“丫头,很多事情看样子是不能避免了。我老了,能看懂但是却看不透。你们都要小心啦!”
  还是老样子,瑞叔说的话我依旧听不懂,但是还是乖乖点着头。
  他转过身,又对欧翔雨说:“小子,我在你的档案里知道了你的出生年月日,你现在把你的出生时辰告诉我。”
  欧翔雨很不解,愣着不说话。我捅了捅他,说:“瑞叔不是坏人,他肯定是想帮你,没准他能让你记起那些奇怪的事情!”
  他仍旧发着呆,然后迟疑地说:“凌晨,很早,好像是一点钟左右!”瑞叔马上掐指算了起来,手指很轻盈地律动着,仿佛一下就年轻了好几岁。我和欧翔雨都看呆了,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猛地,瑞叔眉头紧皱地看着欧翔雨,眼神无比凶狠,像是要把他看穿,然后他又抓起欧翔雨的左手,往他的虎口位置使劲按下去。欧翔雨面对这突如而来的变化完全失去了判断,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掐疼得大声叫喊了。
  “奇怪了……”瑞叔自言自语道。
  “怎么了?”我急切得问。
  瑞叔看着欧翔雨,慢慢说到:“小子,你福大命大,居然有人肯为你去死。不然的话,你早到阎王那里报道去了!”
  我和欧翔雨面面相觑,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欧翔雨怔怔地走过去,喊了一声:“瑞叔……”
  “你的命是从阎王手里给抢回来的!”瑞叔若有所思地说:“你现在不仅仅是为自己活着,更重要的是你还要为那个人活着!”
  欧翔雨有些着急了,不知所措地看看我又看看瑞叔。
  “瑞叔,你说的我们都听不懂,什么死的活的,欧翔雨不是好好的吗?”我问。
  瑞叔瞥了我一眼,拄着那根朽得似乎要断掉得拐杖来回踱着步,半天都没有说话。我和欧翔雨也不敢多讲,此时的欧翔雨也已经意识到了眼前这个老头子的与众不同,与先前的态度相比已恭敬了许多。
  “其实你们八个人的出生年月我都知道。自从这祠堂出事的那天起我就向水根(林大爷就叫水根)要了你们的生日。小子,”瑞叔对欧翔雨说:“刚才给你算了算,你的寿数本尽,当时我也很吃惊,所以死掐着你的虎口处,发现你居然叫疼,却又是活生生的人。我再看你的面色和印堂,居然黑中泛红,证明你有阴灵庇佑。这些细节都表明有人替你这小子背了黑锅受了死。你福气不浅啦!”
  我心中猛然一惊,白如!
  我在转身看着欧翔雨,他竟然用同样的眼神看着我,也许他也已经想到了。
  那一瞬间,欧翔雨像失了魂一样瘫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
  “瑞叔,您能算出帮翔雨的人是谁吗?”我问。
  “无的怎么能放矢呢?算不出,算不出!”瑞叔摆手说。
  “那……如果我说出一个生辰八字,您能算得出是这个人帮了翔雨吗?”
  “这……”瑞叔面有难色,他迟疑了一下说:“看命数的相生相克,原理上是可以的!”
  于是我像得到谕旨一样,快速报出了白如的生辰。瑞叔这次没有用手掐,而是让我给他纸笔,然后他坐在桌前边算边画起来。我和欧翔雨都很紧张,特别是欧翔雨,双手扶着桌角,指甲都快要掐到桌子里去了。
  几分钟后,瑞叔抬起头,那是一种怎样的神情,又哀怨又无奈又愤懑。不用他说,我们已经知道答案了。
  “是!是那姓白的丫头!”我第一次听到瑞叔的语气如此无力。
  只见欧翔雨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然后他怔怔的站起来说道:“白如已经死了吗?真的已经死了吗?她只是失踪而已,失踪而已!那天她还活蹦乱跳的,不会死的!一定不会死的!你们是骗我的,她怎么会死……怎么会因为我……我……”欧翔雨双手捶着桌子,竟大哭起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劝他,而瑞叔却又继续在纸上画画写写,神神叨叨,边写还边说:“不对不对,白丫头的命数不该如此,那么大的八字按理说不会轻易出事!此事不简单不简单……”他们两个只各顾各的说,我夹在中间不知道是先安抚欧翔雨还是先询问瑞叔。
  正当我无奈其中,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关好却冲了进来,泪眼涟涟,抽泣着说:“莲花……找到了,子鹃……子鹃……出事了!”
  欧翔雨立刻停止了哭泣,瑞叔也不再独自喃喃。
  “子鹃怎么了?”我着急地问。
  关好显然是吓怕了,说话都没有一句整的,只一个劲比划着,终于我们在她的抽泣声中听到了三个字——腿断了!
  第十章 生死之间当我和欧翔雨更随关好来到事发地时,这里已经聚集起了很多人了,只见一处正在修缮的民房的前面有一大滩鲜血,血还没有凝固,惨咧咧地展示在人们面前,触目惊心。
  我心中的不祥再次升起,忙问关好怎么没见到冯子鹃。
  关好的胆子小,在这样的情况下更是被吓得不轻,只一个劲儿哭。这时旁边围观的老百姓才告诉我们,人已经送到医院里去了。我们忙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有人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只听到有人不断地说“冯家姑娘伤的真重”,我们都吓出了一声冷汗,特别是欧翔雨,紧张地一塌糊涂。我心想,现在这个时刻已经顾不得谁是那个第八人了,我们已经失去白如了,我们不能失去子鹃,我们八个无论如何应该是一个整体!
  子鹃的运气很好,这天正好是市里的骨科专家来镇上义诊,我们三个赶到医院时,子鹃已经被送进手术室了,手术室外站了一大群人,除了尹灼华和曾杰之外,还有些我不认识的,大概是子鹃的父母。见了尹灼华我连忙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只是把头埋得低低的,什么话都不说。
  后来我在曾杰那里了解到,原来发现地基里有莲花的是冯子鹃的表哥家,他们一去就把目的表明了,但是子鹃的表哥为人比较蛮横,任周围的人怎么劝说都不答应把那第四朵莲花交出来,他只说这是先人们修筑的地基,后人不可以随便乱动,里面的任何东西都不能被取走。尹灼华见说服的方法不管用,于是就准备和曾杰硬强,在拉扯之间子鹃的表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一把锄头就向尹灼华和曾杰抡去,子鹃为了阻挡表哥的暴行结果被锄头抡伤了,然后又没有站稳,硬生生地从三米多高的陡坡上摔下来,当场就休克了。
  “我们做事太不小心了!”曾杰说:“我们完全没有想到身旁还有两个女生,还好关好没事,不然的话我们要内疚一辈子!”
  “我当时躲在尹灼华身后才没事的!可是子鹃……”关好又哭了起来。
  “子鹃的表哥难道不知道莲花的诅咒吗?他应该配合的,怎么会这样呢?”我不解地问。
  “我们一去就已经把厉害关系说了,但是他就是不听也不给!蛮横得不得了!”曾杰抱怨到。
  “三凯不是这样的孩子!”旁边的一位中年妇女辩解到:“他从不这样,可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他伤了子鹃也很难受。”妇女边说边抹着眼泪,看样子她应该是子鹃的母亲。
  我忙安慰了几句,气氛又突然变得宁静起来,医院的走廊上全是人,但是几乎没有人说话。或许大家都在为子鹃祈祷着。
  这时手术室里出来了一个类似护士的工作人员,大家忙凑上去询问情况,她没有多说什么,只反复一句话:“我们尽力,我们尽力!”
  我心说不是腿断了吗,不至于这样吧。曾杰告诉我,子鹃不止腿上有伤,从高处摔下来时把肋骨也摔断了。正当我们替子鹃担心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咚咚跄跄”的锣鼓声,我跑出去看,竟然是一群穿着怪异的道士。这群人大概有七八个,都穿着一样地青色的长衫,带头的那个还戴着一顶同色系的帽子,他们中有的端盆子有的拿筷子,最引人瞩目的是带头的那个人居然举着一面红色的旗子,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招”字,那人口中还不停念叨着:“……启请三界,临请水神,安奉灶君,竖立灵帛,引幡招魂,清静魂身,引请过桥……”
  我一时看得发愣,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这时我才发现,瑞叔竟然拄着拐杖走在人群的最后面。我冲过去忙把他扶住。
  “瑞叔,这些道士是做什么的?”我问。
  “我请来的,怎样!”
  我怔怔看着他,心说这个时候请道士来有什么用?!瑞叔似乎看得透我在想什么,说:“丫头,听说过招魂没有?”
  招魂我倒是听说过,但是据说招魂是对那些客死他乡找不到归途的魂魄才有作用,而子鹃是当地人,招魂有意义吗?
  “她这样的情况,不仅要招,还要喊!”瑞叔说。
  人群站定之后,瑞叔吩咐把那红色的“招魂幡”放在高处,然后让子鹃的母亲站在医院的大门口,这时天色差不多已经快黑了,这时有一个道士拿出一个铜铃,“当当当”敲了三声,只听得子鹃的妈妈大声喊道:“冯子鹃……冯子鹃……冯子鹃……快回来!”声音凄惨悲哀,然后又是“当当当”三声,她母亲又呼喊她的名字三遍,来回进行了三次。然后一个道士捧来一盆水,在盆前点起三支香,又一个道士递来三根筷子,子鹃的母亲接过筷子并拢,迅速放在盆中垂直竖立,同时嘴里又在念叨着什么,一面又从盆里抓水起来浇在筷子上,好一阵过去了,子鹃的母亲将两手从筷子上松开,那三根筷子竟然直立在了盆中。
  看到这里,在我身旁的瑞叔终于松了口气,他慢慢踱在子鹃母亲的旁边对她说:“冯家妈妈,筷子不能向以前那样放在孩子的枕边,得把它放在门口。我们该做的都做了,看你家丫头的造化吧!”
  我呆呆看着这一切,感到莫名其妙。但是说来也怪,这个“仪式”刚做完不久,子鹃就从手术室里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