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访





?br />       〃我下回送你一匹好马,这样你日后进城找我也方便。〃
      兆鳞如此说着,心里想像着一位骑马奔驰而来的翩然、俊秀男子,前来拜访他的情景。那匹马应该是纯白的,脚力健,姓情温和。
      〃我曾有一匹黑色的马,是匹极好的马,只是。。。〃承昀追忆着,那是他父亲被削爵后,他前往京城骑着上路的马匹,那马本是王府马厩里一等一的良马。
      〃只是什么?〃兆鳞问,承昀是位世子,自幼必然学过骑马与弓箭。
      〃三年前我赠予了裕王,他还将驰骋千里,而我终只是困于蜗屋中,再好的马也是枉然。〃
      好在裕王是个爱马的人,那匹黑马,也成了裕王的爱骑。
      〃你和那裕王倒是交情不错。〃
      兆鳞想起了承昀佩带的、属于裕王赠予的价值■■的组佩,再想着承昀的爱马也赠予了对方,心里有些没来由的不快。
      〃他幼年曾有段时日是由我父亲抚养的,他就像我兄长一样。〃
      承昀微微一笑,当他知道裕王有可能被立为太子时,想然是极其高兴的。
      〃他那组佩难道是与你交换马匹时的礼物?〃
      兆鳞问,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冰。
      〃并不是,那是五年前赠的。〃承昀不习惯说谎,虽然他感觉到了,自己似乎说了不该说出来的话。
      〃如此说来,裕王也时常前来看望你?〃兆鳞问,他想明白了,为何承昀书房中会有两张椅子。根本无人前去访问他,何以还多出了一张,原来如此。
      承昀本就是个细心的人,他听出了兆鳞的不快,也意识到自己不该将一些兆鳞不便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于是便不想再多说些什么,只是摇了下头。承昀意识到,他在兆鳞面前总是没有心防,这是不应该的额。
      见承昀有所顾虑,兆鳞也不再问,他是先入为主将承昀的生活想得极其单调,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只怕那夜访承昀、于夜幕下骑着马前去叩门的不只他一人,还有那位即将成为太子的裕王。
      得有着怎样深厚的情感,才能使在朝廷中一度谨慎到装扮愚笨的裕王,冒着危险前去拜访一位身份极度敏感的同宗子弟呢?那需要怎样的深厚情感?
      出了东门,路上可见沸扬的游人,这些游人中不乏跟随家人出行,打扮秀丽的佳人。上巳日,不仅是游春日,亦是男女相会之日。好在于大路的行程走完,兆鳞驱马前往一处隐僻的小道,游人便也稀少,到庵堂所在的山脚下时,竟已见不到游人。
      兆鳞与承昀下马,兆鳞牵着马,山道陡斜,骑马上去并不安全。
      〃承昀,你觉得这山型貌像什么?〃
      兆鳞眺望着山体,心情倒是舒畅了许多。
      〃有些像马鞍。〃承昀做了打量,觉得颇有意思。
      这山也不高,只能算是山丘,但形状倒是有趣。
      〃来,我们上去。〃兆鳞拉着承昀,动作亲昵。
      承昀原先以后兆鳞适才似乎因为他提到裕王而有些不快,但此时见兆鳞孩子般的兴致模样,感到有些无奈。
      山道弯曲不平,长满了杂草,兆鳞从马匹背负的行囊里竟摸出了把砍刀,把阻拦上路的藤蔓与荆棘一并砍了。此山山上仅有一座废弃的庵堂,平日里又有闹鬼传言,自然鲜少有人上来。山道本是行人走出来的,长久间少有人路过,便被杂草给霸占了。
      兆鳞在前头开路,承昀牵着马跟随在后头,看着弯身砍伐荆棘的兆鳞,他动作如此谙熟,倒是让人无法想像他自幼也是个养尊处优的人。
      世人总认为躬身劳作是低jian粗俗的行径,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情趣却很少有人能真正体会。
      兆鳞略做清理了一番,道路也通畅了许多,其实不做整理也是能上山的,但难免要被荆棘划得一身伤。
      两人登上山腰时,见到附近有一座凉亭,便到里边休息。
      兆鳞抬手想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留意到双手都很脏,甚至连袖子也沾染了泥土与草汁。承昀见他愣了下,便抬手帮兆鳞试去额头上的汗水,承昀的手很冰凉。
      兆鳞有些吃惊地抬头看着承昀,他始料不到承昀会有这样的举止。
      〃我的手比较干净。〃承昀显然也对自己的举止有些迷惑,迟疑了下才呢喃了一句。
      大概是感到有些赧意,承昀便在兆鳞一侧坐下,不再与兆鳞说话,而是眺望山脚的景致,适才两人走过的山道,弯曲如狭小的河道,想着兆鳞这样一路砍伐上来,若是平日里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早累垮了。
      〃承昀,你说这山谷像不像一个鱼盆。〃
      兆鳞走至承昀身边,指着山脚的景致,他一上来就留意到了,这做不起眼的小山丘,确实有些独特。
      〃是有些像,真有趣。〃承昀笑道,想着他们正处于鱼盆之中,想必是两尾自由畅意的鱼。
      承昀刚说完话,兆鳞竟扯开嗓子,大喊:〃承昀!〃
      承昀正愕然时,却随即听到了山体传来的回响,兆鳞的声音被扩散了出去,极至消逝。
      〃哈哈,果然如此。〃兆鳞笑得跟孩子似的,他当初听明泉说他们下山的时候,一直觉得钟声在身后紧追着,就猜想可能是山体的回响所至。
      〃兆鳞!〃一时玩兴起,承昀也学兆鳞朝山谷大声喊,于是兆鳞的名字也由山间回响极至消逝。
      〃你喊我什么?〃兆鳞问,嘴角挂着笑意。
      承昀不回答,他一时对山体的回响惊喜过头了,见兆鳞喊他名字,他便也不假思索喊着兆鳞的名字。
      〃承昀,你这人啊,明明就喊得出口,下回不准再唤袁公子。〃兆鳞大笑,笑得极畅意。他知道承昀平时与人并不亲近,也因此鲜少肯去喊别人的名字,总是分外的客套。
      〃是。〃承昀应道,只是一个称谓,兆鳞太在意了,
      〃再喊一次听听。〃兆鳞笑得很无赖。
      〃兆鳞。〃承昀白了兆鳞一眼,直觉得他无聊。
      〃嗯,我们上山去。〃兆鳞心满意足,抓住承昀的手。
      两人上路,兆鳞继续清理小道,他倒是干得得心应手,也没花费多少时间,两人就已经登上山顶。
      远远就看到了那座衰败的庵堂,隐藏于葱翠的树木中。
      两人走至庵堂,见木门禁闭,兆鳞上前推了下木门,却发现从里边栓上了,这倒有趣了。
      这庵堂不是没人住吗?
      兆鳞抬手叩门,门缓缓打开,开门的竟是一位老尼姑。
      原来这庵堂闹鬼一事,闹得人心慌慌,因此前些日,附近一间尼姑庵的一位老尼姑带着一位年幼的小尼姑便到此庵中居住。本来就是信佛的人,也不怕这些个传言。
      兆鳞与老尼姑说明了来意,老尼姑倒是十分平淡,只说每日的午时和丑时,庵中的老钟确实会不明原由的鸣叫。
      〃法师,能否带我们去看看那口钟?〃兆鳞笑道,每日午时城内的西塔会敲钟,因此兆鳞才早早就到来了。
      老尼姑于是在前头带路,三人前来到佛堂。佛堂里一位七八岁的小女孩正在洒扫,见有访客到来还十分好奇的打量。
      那口老钟就挂在佛堂左侧的木梁上,看起来十分的陈旧,除此并看不出有什么奇异的地方。
      〃此时离午时尚早,法师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好景致吗?〃
      兆鳞问,他和承昀自然是前去游玩一番,反正都登上山顶了。
      〃这山也没什么好景致,就是庵堂后头的山谷,有一处水谭,早些年也不知道是谁建了个亭子,倒是有些文人墨迹。〃
      老尼姑回道,她前来这庵堂居住几日了,这山也并不大,地方几乎都走遍了。
      兆鳞于是将马匹交予老尼姑,将酒和熟食携带上,便和承昀前往老尼姑所说的那处水谭。
      登了一早上的山,兆鳞也承昀除了疲惫外,也有些饿了,两人找到水潭边上的亭子,便在里边休息。
      略做休息后,兆鳞与承昀就到潭畔清洗双手。
      此时虽距离午时还有半个时辰,但本该老大的太阳却隐匿于云层里,不肯露脸。今日云层厚重,天气也闷热,只怕午后会下雨吧。
      承昀抬头看着天空,有些担虑,早上外出时也没想到要带伞。
      〃这水真清澈、冰凉。〃
      兆鳞赞道,这鲜少有人到来的地方就是美好,就连那湖畔开满的兰花都清丽可爱。
      兆鳞正说着,就动手去解身上的衣服,他适才上山流了一身汗,显然打算入潭洗下澡。
      〃兆鳞?〃承昀看见兆鳞将脱下的外衣丢上草畔,惊愕非常。
      〃承昀,这潭水好冰凉,你把衣鞋脱了,也下来吧。〃
      兆鳞已经把鞋袜都丢上草畔,仅穿条中裤,人已经步入潭中。
      〃你。。。〃承昀又恼又无奈,哪有人心血来潮就把衣服脱了,下潭戏水的,兆鳞这人做事从不按常理。
      承昀穿的是深衣,里边只有件中单,他那里肯脱,站在畔上怒瞪着已经下水直呼冰凉的兆鳞。
      〃我上亭子吃酒去。〃承昀不理会兆鳞,看着luo露上身的兆鳞,他竟有些不自在。虽然同为男子本不该有这种顾虑的。
      承昀回亭子倒就吃烧鸡,偶尔抬头看向在潭中游戏的兆鳞,眼里有了几分羡慕。兆鳞见承昀在看他,便大挥着手唤承昀下来,承昀哪肯理会他。
      继续低头吃东西,兆鳞带来的几样熟食除了油腻外,味道都还不错,那酒也很清香,承昀闷声独自享用。
      〃‘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兆鳞朗声咏道,这是《论语》里的字句,于此刻咏道,别有一番情意。
      承昀抬头,才留意到下起了细雨,而水潭边的兆鳞高兴得忘乎所以,正大声朗着这几句充满诗意的字句。
      也只有兆鳞这样的人,才能有这样旷世的情怀。
      上巳日,本就该如此不是?
      承昀起身解去了外头穿的深衣,将深衣在亭上放好,而后是鞋袜,他最后穿了身中衣,赤着脚,在细雨中步入水潭。
      潭水冰凉而舒适,潭畔上的兰花散发着清香,毛毛的细雨洒落与微风一样抚摸着脸庞。那些如诗如画的古人所描述的情致,不就是这样的吗?风乎舞雩,兰汤沐浴,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见承昀下来了,兆鳞来到承昀身边,拉着承昀朝深水处步下,他的身子贴着承昀的背,双臂将承昀揽抱。
      〃水很冰凉吧。〃兆鳞在承昀耳边低声问道,他没料道承昀会脱去衣服下来。
      〃上巳日的兰汤沐浴,不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兆鳞脸带笑意,他抬手取下了承昀头上的发簪,承昀的一头长发披落入水。
      承昀没曾想把头发弄湿,回过神来,亦抬手拔了兆鳞的发簪,于是两人都披头散发的立于湖中。
      〃承昀,可有人说过你秀美非常。。。〃兆鳞用手指碰触承昀的唇,承昀的唇是嫣红的,还带着酒味的清香。
      兆鳞亲吻承昀的时候,承昀没有拒绝,他当时显然是有些愣住了,意料不到兆鳞会吻他。
      但被吻时的美妙又使得承昀忘了该推开兆鳞,与是兆鳞捧着承昀的头,压下身给了承昀一个长长的吻。
      兆鳞将唇移开时,承昀终于有了些回应了,他愕然地看着兆鳞,抬手碰自己的唇,身子也在这时瘫软险些没入水中,好在兆鳞眼疾手快抓住了他。
      〃承昀?〃兆鳞唤着,他抱住承昀,承昀有些惊魂未定。
      〃我们上岸。〃兆鳞揽着承昀,将他带上岸。
      于是承昀坐在开满兰花的潭畔一言不发,兆鳞拿了自己的外衣,披上承昀。他站在承昀的身边,看着前方的景致发呆。
      承昀很震惊兆鳞会吻他,而兆鳞也有那么点惊讶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举止,他是喜欢承昀,但也没曾去细想他对承昀算什么样的情感。他本就是一切随姓的人,全凭喜好,鲜少去探究原由。
      第九章
      承昀和兆鳞拧干了湿淋的衣角,便披上外衣,在亭子里吃酒。承昀从适才的惊愕中恢复了从容,低头吃东西,而兆鳞偶尔帮承昀倒杯酒,见承昀不想谈及适才那一吻,兆鳞也就不做表态了。天本有些闷沉,细雨下后,天气也恢复了凉意,山风在身边吹拂,只是那天空仍旧是阴晦的,真怕终要场大雨。
      时间流逝,身上的湿衣被逐渐吹干了,也感到了丝丝的冷意,喝的酒虽然暖了胃,肌肤却是冰冷的。
      〃承昀,你衣服干了吗?会着凉的。〃兆鳞起身套起了自己的衣服,也看向承昀。
      〃我们要回去了吗?什么时辰了?〃承昀问,他拿了自己的深衣穿上,对于适才自己居然在野外将衣服一扒就下水的行径,此时想来分外的不真切。也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