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访
兆鳞很快便又睡着了,承昀一直睡不下,翻了几次身,最终将身子贴靠兆鳞,手搂着兆鳞的手臂才睡去。
天亮时,兆鳞醒来发现承昀在他怀里,还以为自己昨夜睡得不规矩,将承昀搂进怀里,其实是承昀不自觉的睡到他怀里去了。
太子与内阁大学士议事至深夜;返回东宫时;尚且有几位幕僚等候于寝殿外。太子倒也不介意,让官员进他的起居室。
太子让宫女除去他身上的累赘,同时听取众臣的提议。官员们争执不休,各有各的意见,太子有些不厌其烦,只说了句:〃你们先且回去将各中利害阐明,明日再议。〃
幕僚散去后,太子也示意宫女出去,他只想独自一人静静。
倘若不是早年年纪轻轻便受爵在外,年少时便习惯了日复一日无趣的政事商讨,这段时日,他只怕会有些吃不消。
帝王之术,太子子自然有所钻研,但无论以往的帝王是如何的,与大明都有些不同。大明的皇帝受制于内阁,除非像他的父皇那样什么也不管,任由内阁去管理国家,否则时常都是皇帝与内阁处于势不相立的局面,任何一个决策都得没日没夜的商议,直到众口一声才能通畅施行,倘若遇到倔强而偏执,自以为是的大臣,那便也只能按地上一顿廷仗好打。可也有些人打得pi股开花都死不让步,便也只能作罢了。
这也有好处,遇到昏庸的皇帝会有所益处,可弊处也极其明显,朝中大臣各自结为党徒,触及到任何一方的利害,都会引起朝廷的动荡。
这些在太子看来并不算大不了的事情,朝中大臣结为党徒,各自为营,他反倒能以此利用,牵制双方。对太子而言,最为头痛的是他父皇留下的烂摊子,多年荒废朝政,惹得民生哀怨。若此时他登基了倒还好,可以动作大力整顿,可惜他尚且只是位太子,有些东西他碰得,有些却万万碰不得。
太子疲惫的靠在床上,思考着事情,听到门外的禀报声时,他才起身唤了句:进来。
进来的是一位死士,一身黑衣打扮。
〃禀太子,据臣这几日暗中勘察,世子一切安妥,但有一样不同寻常的事。〃
死士禀报。
〃如何不同寻常?〃
〃有一位年轻男子前去拜访世子,那男子且是公门中人。〃
〃查过此人身份与否?〃
太子有些迟疑,这事确实出乎他意料。他以往曾派人去盯三皇子的人,怕对方对承昀不利,对承昀,他先前并不曾想去监视他。也只是前几日才决定,既然他必须减少夜访承昀,那么他可以派人去暗中探访承昀,再让那人跟他禀报承昀的情况。
〃臣暗中跟随此人,见其穿着,乃是翰林院的庶吉士。〃
死士继续陈述。
〃这倒有意思,此人于什么时候出现?〃
太子陷入沉思,承昀住城外多年,平日里知道他住处的只怕数不出几人,何以会有一位庶吉士会与承昀结识。
〃于今夜,臣并不敢耽搁,立即前来禀报。此人在世子家中过夜,似乎与世子交情不浅。〃
死士回答。
〃你再去调查,务必查明此人身份与来历。〃
太子下了命令,以他对承昀的理解,承昀不会让外人知晓他的住处,何况承昀亦从不结识外人,为何突然冒出了一位可以在他家中过夜的交好?
在太子印象中,承昀五年来的生活未曾有过一丝变化,唯一有的只是外貌上的些许更变,越发的貌美。但真是如此吗?一个人不可能五年间都孤独的活着。
死士离去后,太子才上床睡去,他需要花费心思的事情太多了
,任何事情尚未明朗时,太子都不会急着去想该如何处置。或许,此时在太子心里,那位拜访承昀的庶吉士是一位跟承昀一样专心致志于钻研学问的人,也因此承昀五年间第一次有了一位朋友。或许也只是如此而已,那人既非有害承昀的心,亦非对承昀有所图。
第十四章 下
天刚亮,兆鳞便回了城,吩咐管事接待承昀。兆鳞离去不久,承昀便乘坐马车前来,管事殷勤的将他们主仆三人安置妥当,按照兆鳞的吩咐给了承昀书阁的钥匙。
承昀到书阁阅览兆鳞的藏书,庆祈则与重林一起收拾位于兆鳞寝室一侧的空房,那是准备给承昀住的。
兆鳞离开前吩咐得很细致,包括吩咐伙房做给承昀吃的食物要做得清淡,还有吩咐管事承昀喜静,不要去过多去打扰他。
承昀大多时间都坐在兆鳞书桌前翻阅藏书,偶尔起身到楼下走动,倒也自在。兆鳞在书阁后面种了一圃兰花,上次承昀闻到兰花的香味便是来自于此。
兆鳞的藏书阁存放的东西除了书还有一些希奇古怪的东西,承昀在书桌一侧的柜子上发现了一些带有机关的木制小物件,感觉像小孩子的玩具,只是比幼童的玩具构造更为复杂。承昀书读累了,也会拿起来把玩,觉得十分有趣。
兆鳞的书桌上堆了一叠诗文稿,承昀读阅了一些,发现里边竟然还夹着几张带香气的纸张,字迹很娟秀,落款亦是女人的名字,且名字不尽相同。
承昀想起了有一次兆鳞曾跟他提起过一位叫白三娘的女子,而这些带香气的纸张,落款最多的便是这个名字。承昀本有些不舒畅,再看那几封信的日期,那都是在兆鳞遇见他之前的,已是好几月前的东西,便又有些欣慰。他不希望兆鳞心里有别人,承昀似乎能体会到当时怀璧的感受,他那日进城,在路上看到兆鳞与他的朋友们那样亲密的模样,心里不是也有些羡慕与嫉妒吗?
夜幕降临时,兆鳞回来了,站楼下唤承昀下楼。承昀下楼后便又拉着承昀前往马厩,马厩外,马夫牵着一匹骏马,是匹白马。
〃这匹马很温顺,配个马鞍,就能骑了。〃马夫说,这不像兆鳞给自己买来的烈马,还要驯服许久才能驾驭。
〃承昀,摸一下它。〃兆鳞拉承昀的手去碰马身。
承昀有些愣住了,这是一匹非常漂亮的马,一身洁白像冬日的雪一般。
〃是匹温良的好马。〃承昀呢喃,他抚摸白马温热的脖子,白马温顺的吃着粮草,任由承昀抚摸。
〃我路过集市时正见有马贩子在贩卖,远远看着,就觉得跟你很配衬。〃
兆鳞因此也由着那马贩子开价,承昀有了匹好马,日后也可以与他一起骑马游逛街市,到城外的荒野迎风驰骋。
〃兆鳞,我不能再接受你的馈赠。〃承昀把手缩了回来,这马竟是买给他的。
〃一匹马而已,你不必放心上。〃话虽如此说,但兆鳞也不未曾送过别人马匹,一匹上等好马,价值几百两,并不是轻易送人的物品。
〃你花了多少银两?〃承昀问,他对马匹有大致的了解,这匹马看起来姓格温顺,但体貌不凡,是匹少见的好马。
〃一匹马贵不到哪去。〃兆鳞让马夫将马牵走,拉着承昀回屋。
〃这不是一般的马。〃承昀不想再收兆鳞任何贵重的礼物。
〃承昀,你当我是外人?〃兆鳞不快,他就是担心承昀会不肯收。
〃并不是,而是你这样一再赠送我东西,兆鳞,我收下你的玉佩再收下这匹马,那我不成了。。。〃
〃成了什么?〃
两人对视许久。
〃好,我收下。〃承昀略做思考,做了应承。
回到屋,管事便过来说饭菜已经准备好,兆鳞便与承昀去用餐。餐桌上承昀也发现了菜色都很清淡,不像兆鳞平日吃的,想来是特意做的。
用过餐后,兆鳞带承昀去寝室休息,难得的,今夜没有任何一位客人前来拜访兆鳞,就他们两人独处。
〃住得还习惯吗?〃
兆鳞问,他躺在承昀晚上用于过夜的床上。
〃挺好的。〃
承昀坐在兆鳞身边。
〃书阁里的书想看的就让重林帮你搬过来。〃
〃不用了,我就住两日,搬来搬去挺麻烦的。〃
〃不麻烦,你以后时常过来住,我也让管事安置好了庆祈的住处。〃
〃兆鳞,我没应诺时常过来住。〃兆鳞不能这样自作主张。
〃你就不在乎我日后公事繁忙,一个月都不能前去见你一面吗?〃
兆鳞从床上翻起身,搂住承昀。
〃兆鳞。。。〃承昀低声斥止,这人倒是对他又搂又抱,庆祈是看习惯了,可若是重林进来呢?
〃承昀,这几日太子去找过你没有。〃兆鳞搂住承昀不放,问了个似乎与刚才话题毫无联系的话语。
〃没有。〃承昀不大想谈及这事,敷衍应了句,他也庆幸太子这两日没出现,若不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
〃那便好,他若再去找你,你别跟他单独呆在一起。〃
兆鳞希望承昀提防太子,他不喜欢太子去拜访承昀。
承昀点了点头,他会提防的,但他实在不想谈及这事。但无论如何,即使他真底制不住药姓,他会迷失自己吗?单想想便觉得十分的可怕与荒谬,他能让兆鳞吻他,却不能想象载垕抱他,或是吻他,无法去想象。
〃我们到院子里走走?〃兆鳞也知道承昀不想谈太子相关的事情,因此也并不勉强承昀。
〃兆鳞,你明日要被授予官职,为什么今晚不见你的朋友?〃
承昀跟着兆鳞出屋,边走边交谈。
〃他们结伴喝酒去了,反正明日也要聚集在一起喝酒祝贺,今日去不去倒没关系。〃
兆鳞拒绝了明泉等人的邀请,还被明泉抱怨了几句,不过他将承昀邀来家中,必然会留下来陪承昀。
〃是因为我的缘故吗?〃承昀问,他上次与兆鳞的朋友见面,情况有些难堪,也因此兆鳞并不想再让承昀接触到其他外人,这是出于对承昀的保护。
〃承昀,我可是一直等待你再次来我家中过夜,你要是日后都住这里多好。〃兆鳞拉住承昀的手,带着承昀走过夜晚院子里幽长的游廊。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承昀不能理解,他住兆鳞家中只会给兆鳞带来麻烦,不仅是因为他独特的身份。
〃这样我可以照顾你,直到你爹恢复爵位前我们两人都能在一起。不好吗?〃
兆鳞将承昀带上凉亭,凉亭风有些大。
〃兆鳞,你是朝廷命官,若是被外人知道我一直住在你家中,可想而知会有什么样的麻烦。〃
承昀感到有些冷,缩了缩身子,他也想过,当他恢复世子身份的时候,他必然要和兆鳞分别,返回怀庆府。载垕对他的父亲是惦记着恩情的,即使载垕与他日后有不快,也必然会于登基帝位后恢复他爹的爵位。这一点,承昀是深信不疑的。
〃外人不知道不就行了,并没有几个人知道你的身份。〃兆鳞在承昀身边坐下,用自己的身子帮承昀挡风。
〃承昀,我不放心让你独自一人住城外。〃兆鳞搂住承昀,将承昀的身子罩住,兆鳞的身体很暖和。
〃兆鳞,或许载垕对我并不是那么。。。单纯,可他并不会强迫我做我所不愿意去做的事情,我和他结识那么多年,他不是那样的人。〃
承昀任由兆鳞抱他,院子里昏暗得很,月光并不明亮,不会有人看到。
〃承昀,有时候我真嫉妒这人。〃兆鳞双臂环住承昀,抱得很紧。
〃你说若是我对你下药,你会关我门外三个月不见我吗?会的。而且不只是三个月,你恐怕一辈子都再不肯见我一面,对我嗤之以鼻。〃
兆鳞做了比较,他说的确实也像承昀会做的。兆鳞嫉妒太子,因为太子与承昀自小就认识,两人一直有着深厚的情感,也因为承昀对待太子与他的态度并不相同。
〃我。。。不会让他抱我。。。像这样。。。〃
承昀低语,兆鳞说得确实是对的,可载垕与兆鳞在他心中的区别是很大的,一个是亲人,一个是。。。
兆鳞看着承昀,承昀压低了头,兆鳞抬手轻轻抚摸承昀的脸,承昀的脸很冰冷。
〃我们回屋去,你冷坏了。〃
兆鳞拉起承昀,于是两人离开了院子。
今夜天气有些反常,风很大,月色晦涩,明日大概不会是一个晴朗天。
第十五章 上
深夜,承昀睡去,兆鳞帮承昀拉好了被子,并低头给了承昀一个吻,抬起头时正好见到庆祈端著熏香炉站在身後。庆祈一脸平淡,自若的将香炉放於床下。
〃庆祈,不早了,你也回去睡,我就睡承昀隔壁,夜里有事我会照料他的。〃
〃袁公子,那我先离开了。〃庆祈并没住在承昀寝居附近。
庆祈走後,兆鳞吹灭了烛火,将房门轻轻关好,才返回隔壁自己的寝室。
寝室里,重林坐在桌前手托著下巴打瞌睡,听到兆鳞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