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区柯克悬念故事集 作者:希区柯克





  
      达克不收,直视着克汗的眼睛,“我想你还不明白我告诉你的意思,”他说,“五元是买罐子用的,不包括汽油。”
  
      “什么,五元买那东西,没有汽油。为什么?我可以用两毛五分钱在任何店铺买到。”“那是事实,今晚你准备去哪家店铺买?达克冷笑着问。
  
      克汗盯着窗子,窗上堆满着雪,他愤怒而又无奈地捏着拳头,终于问,“汽——汽油要多少?”
  
      达克盯着他的皮夹,“幄,看你对这整件事情这么明白,又这么痛苦。这样吧,五十元一加仑。”“五十元,去你的,那是公然抢劫。”
  
      “油价涨了。”达克冷静地说。“那可不是开玩笑。”“无意说笑,只是指明事实。”
  
      克汗绝望地数出皮夹里的钞票,最后说:“该死,我这里只有六十元。”
  
      “晤,那可以买一加仑,外加一个罐子,你还能剩五元,”达克微笑着说,“你在炉边烤火我不收费。”“那你可真高尚,”克汗不屑地说,“但我要两加仑。”
  
      “但是看来你付不起钱,”达克说,“除非你太太身上有钱,提到她,她在车里一定冻得要死。”“求你,两加仑,我把手表给你。”克汗开始解手表。
  
      “不需要表,在这地方时间没什么意义。但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带汽油回车里,雪似乎越下越大,然后当你回这里时,你再决定是不是要多买汽油,或停在这里,直到有人经过。我可以提供便宜的食宿,按日按周收费都行。”
  
      达克没有等候回音,拿起罐子回到屋里,从一个大油桶里加满它。当他回来时,克汗已穿好雨衣。
  
      “这是你的钱,”克汗嗤之以鼻,递过一卷钞票,“我希望你鲠死。”
  
      “那样说一个救你生命的人是不对的。”达克说,他接过钱,小心地数,“五十五元,和你交易真愉快,我希望能送你一程,但我说过,我的卡车停下来过冬,没法送你。我猜想我可以在两三小时内见你回来,对吗?”
  
      克汗高声诅咒着,推开门走进风雪中。
  
      当达克听到门外有汽车声时,已近午夜,风和雪已经停了。他打开门,看着克汗下车,然后走过来,后面跟了一个大衣薄得几乎无法抵抗风寒的妇人。当他们走进屋子,倚偎在炉子旁时,达克看见他们的嘴唇已经冻乌了。
  
      “这是海伦,我的太太。”克汗介绍说,“我告诉她有关汽油的事,你够仁慈。”
  
      “乐于效劳,”达克微笑着说:“你们俩是否决定再买一加仑?”
  
      “我有些钱,”他太太说,“我们愿意。”
  
      “好,只有一件事,油价又涨了。现在一加仑六十五元,当然你用已经买的罐子,所以那点可以省下来。”
  
      海伦打开皮包,“这该够了吧?”她说着,向达克抛过去一小叠钞票,落在地上。
  
      达克弯腰捡起那叠钞票,克汗听到他惊讶喘叫,“为什么,这所有的钱——”
      “那是你想要的,不是吗?”海伦问。
  
      “是呀,可是……等一等,这上面的字条写明……”达克惊讶地抬起头,正对着克汗指着他的枪口。
  
      “它标着香柏银行,对不对?老兄。”克汗说,“我的车厢里有许多那种成叠的钞票,我告诉过你,我们曾到过香柏村,但我没有告诉你去干什么。”
  
      “你,你在那里抢劫银行?”达克忽然领悟地叫道,“可你先前来的时候,你说你没有多余的钱。”
  
      “你以为我会疯得步行时还带着那么多的钱?”克汗咧嘴笑着,“我可不知道在这种鬼地方路上会遇见什么人。”
  
      “瞧,克汗先生,”达克瞪大眼睛望枪口,“没人知道你到过这里,我——我可以守口如瓶。”
  
      “多少钱,老兄,对不起,你的价钱太高,我最好杀掉你。海伦,把墙上的绳子取下来,捆牢他。”“我们要不要塞住他的嘴。”
  
      克汗摇摇头,“让他叫吧,他自己告诉我至少有两天不会有人经过这条路。我们有的是时间离开这里。”
  
      几分钟内,达克就被牢牢捆在椅子上。他可以感到铜丝嵌进他的手腕,他知道没有人帮助他不可能脱身。他的两只脚被分开捆在椅子腿问的横档上,有效地防止他站起来。“现在我们要取油了,”克汗低头看着他,“取我们需要的。”
  
      达克一言不发。“两加仑,”克汗沉思着说,“那就是我们需要的。”
  
      “你是什么意思?”达克问。
  
      “当我们计划这事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你先前提到的机常”克汗说,,‘我的一位驾驶员朋友会在那里等我,在任何人接近我们之前,离开山区。“
  
      “但在行动之前,你忘了加油。”海伦嘲弄他。
  
      “对了,所以我们没有油。老兄,假如你卖我们两加仑油的话,我们就可以直奔机场,不用再来找你了。但你太贪心了,所以我们不得不开车回到这里,要不然我们可能还是到不了机常同时,我们怎么知道你没有通过收音机听到抢劫的消息呢?”“可是我发誓,我什么也没有听到,”达克惊悸池说,“我连收音机也没有。”
  
      “不起,老兄,但我们先前不知道,现在已经晚了。”
  
      汽车很快加满了油,海伦到外面。克汗又检查了一遍那些铜丝是否牢牢地绑住了他的俘虏。“克汗先生。”达克叫道。“什么?”这山上很冷。“
  
      “我知道,怎么了?”“有时温度在零度以下,炉子里的火只会燃几个小时。”
  
      “你说得对。”“我会冻死的。”“当我太大在外面挨冻时你似乎并不怎么担心。”
  
      “为了诈你一加仑油,就以死抵债,价格未免太高了。”
  
      “哈,老兄,记得你自己怎么说的?”“什么?”“油价涨了。”
  
  
  
  
  
  
  
  
      美梦之屋
  
      我最好从头叙述——可是何时算是头呢?
  
      我想应该从我同意买麦尔肯农场南面的那亩地开始。那一天我心里想找件有意义的事做做,所以下班以后我在警局办公室里多呆了个把小时,我就是这样滑稽的人,没事找事。当我无聊的时候,总是去看电影电视消磨时光,片中那些贼眉鼠眼、大腹便便的人有时候吐口水侮辱人有时候打无辜的人开心。每当看那类情节,总会使我热血沸腾。
  
      我结婚二十多年,去年妻子去世。我所不解的是,为什么二十多年不美满的婚姻结束后,我有一种茫然失落的感觉,就像人在大雾或沙漠中迷失方向一样。一个人无牵无挂,应该自在才对,但是,年纪越大——我已四十八岁了——对生活越不理解。
  
      还是言归正传吧!这一天,当我回乔治太太的家时,我在那儿租了房子,在路上遇到麦尔肯。我原本有幢房子,妻子去世后,听朋友和亲人的劝告给卖掉了。让我给你一个忠告:永远别听人家的忠告,自己要有主见。他们说房子我一个人住太大了。唔,我们这小镇上没有公寓出租,后来就租了乔治太太的房子,虽然房间很大,但我总觉得小,因为我心中有股抑郁的感觉。假如你现在还年轻,因为你有的是时间,有未知的前途,所以你可以尽情享受生活。
  
      但到了我这般年纪,你有的只是现在,生活中缺乏了可贵的未来,而且未来逐渐黯淡、茫然。
  
      麦尔肯是全镇上最春风得意的人,他是位成功的农场主;他在镇上还开有一家农具代理店,在一八0公路这一段上还拥有一家唯一的加油站,每件生意都很赚钱。虽然他很有钱,但不嚣张,为人友善,对镇上贡献不校所以当他提议一道去喝杯啤酒吃顿饭时,我欣然前往。
  
      谈话中他很快明白了我的心情,说我是个傻子,不该听别人的话把房子匆匆卖掉。随后他又安慰了我一下,说可以帮我解决这个问题,虽然他可以有点好处,但这不是他帮我的初衷。事情是这样的:他有一块一亩大的土地,地面上是林子,地点就在他农场南面,在他的土地与郡省土地之间;那块地据他所知,政府还没有什么计划。我可以在那个理想的地方建所房子然后重新开始生活。
  
      我说我光棍一个要房子有什么用呢?“找个女人。”他坦白地说。
  
      我觉得脸红,问他:“可以找谁?”“镇上漂亮的女人多得是。”
  
      “举个例子。”“约瑟芬。”
  
      天黑前我们一起到那儿去看那块地。那地方很美,有一点点像小山丘,从路面向西有一个微微的斜坡,地面上长满橡树和野蔷蔽,只有正中间有一小块空地。我屈膝跪下来,抓捧起一把土,让土从指缝间缓缓落下,我嗅到了泥土的芬芳,春的气息,还有我无穷的希望。我知道为了那块地我愿付出任何代价。
  
  
      “说个合理的价格,我就买下它。”我说。
  
      麦尔肯说出个合理的数目,我们握手成交了。
  
      约瑟芬和她丈夫比尔在离警局半条街远的地方开有一家小杂货店。他们店里的东西很全,日用杂品应有尽有。他们的店不是餐馆也不是卖快餐的小吃铺,但你可以在那儿弄到早餐吃,早上在大多数镇民起床前,他们的店就开始挤了。
  
      在寒冬的早晨,大约五点钟的时候,你会看到店楼上的电灯亮了,随后楼下的电灯也跟着亮起来,那样你就知道,他们——或者可以说是她——正在把水倒进大咖啡壶里。那情景在寒冬里会给人一种亲切的温暖感,尤其是你值通宵的夜班,或者巡逻通宵之后。
  
      当比尔还在镇上的时候,他们从早上六点卖咖啡,一直到八点半,除咖啡外还卖奶油面包或小饼一类的点心。我说过,看见他们店里的灯光会有种亲切温暖感,但是比尔可不是一位亲切友善的人,他又高又壮,宽宽的肩膀,长相还可以,但从不笑,脸上总是一种乖戾的表情。
  
      当他开口说话时,话一点也不友善。也许他厌恶站在柜台后面为不比他强的人服务;或者仅靠那爿店生活过得不怎么样。不管怎样,依我判断,他是令人讨厌的,更不用说做生意了,和气生财嘛。
  
      有些人说他打他妻子——约瑟芬,有一阵子她不在店里倒是事实,可是他打她了吗?安东尼说,有一大夜里他经过那儿时,听见约瑟芬的尖叫声,所以下车去敲他们的门,经过好一阵,比尔才开门,安东尼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比尔说没有。安东尼说想和约瑟芬谈谈,比尔说她已经睡了,然后他脸上有种异样的表情说:“好,上楼吧。”他们一起到楼上卧室,看见她坐在床上,身上裹着床罩。
  
      她问:“什么事?”而安东尼说:“我以为听到你的尖叫声。她回答道:”你听到了,我做了一个噩梦。“这样一说,安东尼只好走开了,还能做什么呢?
  
      安东尼告诉我此事后,有很长一段日子,我想像约瑟芬坐在床上,身上裹着床罩的样子。她是个美丽的女人,一个男人怎么能像比尔那样虐待一个女人?而且她是一个很好的人,乐观、善良、热心,和她外在的漂亮一样。有时候我到她那儿去买烟或者其他的东西,甚至我妻子还活着的时候我也常去看她,心中想(上帝原谅我),假如我有像她那样的妻子该多好。
  
      然而有一天晚上,比尔不辞而别离家出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别人都认为她会高兴,也替她高兴。但她似乎过了好一段日子才习惯丈夫弃她而去。我记得安东尼说,她可能不相信发生的事吧!
  
      那时候我还不理解这件事,不过现在,我是一个活见证人,当一桩不美满的婚姻结束后,事情不可能马上好转,这需要一个过程。
  
      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后,约瑟芬重新振作起来,她把店铺收拾得整整齐齐,早餐除了面包外,又新添了腌肉和蛋,因此,我和许多镇民都习惯到她那儿吃早点。
  
      不用麦尔肯告诉我,我也知道她很漂亮,但是他没有对我提她之前,我从没有想她会不会成为我的妻子。一想到我可以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