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恐怖故事集
并非是别墅有两层,而是有至少两栋别墅,它们的墙壁上,有一扇门那么大的部分紧密地挨在一起,当两栋别墅的门重合时,便可以通过门从一栋别墅进入另外一栋。
然而,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分明只看到一栋别墅矗立在这里,这栋多出来的别墅难道是隐身的?
到底这样相连的别墅有多少栋?它们是按照什么形状连在一起的?是彼此环绕成一个大圈,还是一个接一个连起来,如同一串香肠?是不是所有的别墅都是旋转的?
如果,这样的别墅有很多栋——我打了个寒噤——我岂非永远都要在别墅的门里进进出出,却始终无法出去?
当初,是哪一栋别墅的哪一扇门,通向我们所从进来的小花园?
在开始的时候,我还在思考这些问题,但是到了后来,被黑暗和不断出现的门弄得麻木了,我渐渐懒得思考,只是伸着双手,不断地走、走、走………
走了很久很久,突然眼前出现一丝亮光。
我的心一跳——没有在黑暗中呆过那么长时间的人,是永远不会知道亮光是多么可爱。
我立刻朝那团光疾走——但是门又关上了,亮光消失在门后。
我失望地站立着,等了很久,亮光再没有出现。
于是我又开始在门与门之间旅行。
等到亮光再次出现,我已经失去了一半的意识。我朝着那团温暖炽烈的光走过去,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抛下。
走到近前,我看见门后,是一个火的世界——火在熊熊燃烧,但是火的后面,我看见许多人影晃动——那是我所熟悉的有人的世界。我见到了那个世界的影子,闻到了那个世界的气息,还有,每天充斥于耳中的嘈杂声音——那是我的世界!
几乎没有犹豫,我便迈步朝火中走过去——穿过火,我便可以回去了——我满心喜悦,快乐无比。
但是我没有来得及走进火里。
我听见一个女人尖利的叫声,然后有人将我猛力一拉,那炽热的火已经扑到了我面前,我感觉到了灼热的痛楚——就在这一瞬间,我猛然清醒了。
我站在空旷的野地里,在一栋燃烧的茅屋前,许多人在奔走救火,旁边,没有别墅,没有花园。
我的脚就在火场前一米的地方,那火烧得很厉害,人如果进去,一定没命出来。
想到自己刚才差点葬身火海,我出了一身冷汗。
发生了什么事?
“东方。”竟然是沙沙!我不能置信地看着她,她面色苍白地看着我,在她身后20米远的地方,有个女人正望着我们微笑。
“沙沙,”我握住她的手,“你去哪了?那栋别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出来的?”我一连串的问,可是沙沙什么也不说,只是拉着我,走到那个女人跟前。
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一身白色衣服,高洁端庄。
“你好,我是白娥。”她对我伸出手来。
“白娥?”我惊讶地和她握手,手指间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什么粉末落在我的手里。我心中一动,抬起手来看——果然,我的手上粘满了白色粉末。我捋起衣袖正准备查看,白娥已经微笑道:“你身上没有,那是我手上的。”她挽起袖子,露出一截形状极其漂亮的手腕,那上面银光闪闪,无数细小的白粉粘在上面。
我不由后退一步,疑惑地看看她,又看看沙沙:“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有没有听说过‘转生轮‘这回事?”白娥含笑道。
不等我回答,她又继续说下去:“‘转生轮‘,是六道轮回必经的一劫。世人都知道它的存在,却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样子。其实轮回的劫数,又何必有固定的形状?你们今天进入的别墅,便是转生轮的一部分。与别墅相连的,还有许多转生轮,各轮之间以门相连,彼此旋转错开,你永远无法知道从上一轮将会进入哪个下一轮——一切都是天数。刚才你们进入别墅,其实只不过是小小幻术,魂魄离体而已。所有的魂魄,在肉身死去后,都要投入转生轮,由天数决定进入哪一轮,运气好的,或许会进入人轮,运气不好的,则轮入畜生世界——只看你进入哪个门。”“这样说来,”我忍不住道,“做人只是运气罢了?和前世功孽无关?”“当然不是,”白娥笑道,“你前世的功孽,决定你死后的运数。你知不知道,能够做畜生也还是幸运的。最悲惨的是有一种灵魂,永远迷失在转生轮中,永远无法出去,不知要过多久,才能看见一次亮光——你也知道了,在轮中转得久了,看见一丝亮光,便是拼了命也要扑过去,是么?”“是的,”我点点头,回想起在黑暗中迷失的滋味,又打了个寒噤,“难道那些灵魂便永远不能解脱?”“当然可以,”白娥的神情变得肃穆起来,“你说,如果要你选择,你是愿意永远迷失在轮中,还是干脆魂飞魄散?”我仔细想了想,挺胸道:“我宁可魂飞魄散!”她点点头,不知为何声音中有了一丝伤感:“所有迷失的灵魂都是这么选的,有些即使开始不肯做出这样的选择,最后也还是选了这条路。”她顿了顿,“你可知道,飞蛾本来是没有灵魂的,只有当它看见火光的一瞬间,才会有这样一个迷失的灵魂附在飞蛾身上,连同飞蛾一起投进火中,完全灭绝。”“啊?”我叫出了声,“怪不得飞蛾会奋不顾身地扑向火焰——但是你怎么知道这些?你究竟是谁?沙沙是怎么出来的?为什么我们会进入转生轮?”如果不是她连连摆手打断我,我还会有无数问题问她。
“你不必问我是谁。我只问你,如果有一个在转生轮中迷失了许久的灵魂,终于获得一个消失的机会——每个灵魂只有一次这样的机会——能够附身在飞蛾身上,将自己彻底消灭。如果这个灵魂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却被一个愚蠢的年轻人,用诡计欺骗,使它既不能被消灭,也失去了最后的机会,将永远永远游荡在转生伦里,是不是很悲惨的事情?”“是的。”我点点头,蓦然想到了,“难道说,沙漠……。”“不错!”她的神色变得凌厉起来,“就是这个女孩的哥哥,用镜子反射的光欺骗了这样一个灵魂,现在,那个灵魂正在转生轮的不知什么地方受苦——所以他必须接受惩罚!”“但是这样太不公平,”我说,“这不是什么严重的错误。照你这样说,那些将飞蛾打死的人岂不也要受惩罚?”“那不一样,”她说,“将飞蛾打死,附在它身上的灵魂也会一同消散,但是用虚假的火光欺骗飞蛾,使它不能生也不能死,这种痛苦,你若不是亲身感受,又怎能知道?你们总以为人类如何高贵,却不知道,即使是一只飞蛾,也会有它自己的梦想——利用飞蛾的梦想来玩弄它,岂不是很卑鄙的行为?”说完,她忽然长笑一声,消失了。
我呆呆地看着她站过的地方,几乎怀疑自己做了个梦。
“怎么回事?”我问沙沙。
但是沙沙也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似乎突然从梦中醒来,就看见那个女人,也告诉她这一番话。她还看见我,象她哥哥一样,目光充满渴望和热切的期盼,伸直双手,不停地走,直到我快要走入火中,她实在忍不住将我拉了回来。
“你说,”沙沙幽幽地道,“她究竟是谁?”我没有说话。我记起她手腕上银白的粉末,忍不住想,飞蛾,是不是也有修炼成仙的?
尾声:后来我又再次进入那栋别墅,却发现那别墅内部和其他普通的建筑没什么区别,住在里面的女人也叫白娥,却已是位中年妇女,善良和蔼,非常平凡。
我想我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个女人的身份、以及这一切事情中许多的谜团了。
沙漠一直是那个样子,他的灵魂,不知道遗失在转生轮的什么地方。
沙沙每夜都会为他点燃一根蜡烛,说:“哥哥,朝着火光飞过来吧!”
阿尔石部落的女妖 全
世界上最后一个女妖出生在阿尔石部落。她的眼睛里有湖水。
阿尔石部落的族人不欢迎女妖的到来,因为她眼里的湖会带来灾难。他们用七层棉布裹住女妖的眼睛,挑选出最强壮的两个勇士,要他们将女妖抛弃在深山里。
“野兽会吃她的心,飞鸟会啄瞎她的眼睛,地下的虫会消灭她的踪迹!”他们这样说。
但是,年轻的勇士啊,你切切不可揭开那七层棉布,因为她的眼睛里有会淹死人的湖。阿尔石部落的人们这样说。
勇士们带着女妖出发了,翻过七座高山,越过七条长河,在鹰也飞不上的深谷里,他们就要将女妖抛弃。
女妖放声大哭,她的声音里没有湖水,只有幼崽的娇柔。勇敢的武士,善良的武士,纯洁的武士,他们揭开了包裹着她眼睛的七层棉布。
于是他们淹死在她的湖里了。
阿尔石部落的人们没有等到他们的勇士,知道他们揭开了那七层棉布。他们又派出一位年长的盲者,要他去寻找女妖。
若是找到女妖,你就将她丢弃在悬崖里,坚硬的大地会知道怎样使她的湖水干涸。
盲者翻过七座高山,越过七条长河,,在鹰也飞不上的深谷里,他找到了女妖。
野兽没有吃掉她的心,飞鸟没有啄瞎她的眼睛,地下的虫没有消灭她的踪迹。女妖对她部落的长者甜蜜地微笑,她眼睛里的湖水荡漾在他脸上,就象温暖的阳光。盲者眼前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明。
善良的长者没有将女妖抛弃在悬崖。他称她为自己生命中的第一束阳光。
他做了她的父亲。
女妖象一个平凡的少女一样长大了。她的眼睛波光粼粼,她的长发随风飘舞,她的舞姿象风中的花絮,她的声音如同悦耳的山泉。在这没有人来的谷底,没有人称她为女妖。她只是他父亲的女儿。
然而父亲的脸上的忧虑一天比一天深沉。
“父亲,你有什么心事?”无忧无虑的女妖这样问。
父亲的声音十分苍老:“女儿啊,我看见的光明越来越多!”“这样不是很好吗?”女妖咯咯娇笑,跳起了林间小鹿教给她的美丽舞蹈。
父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女妖长到了十六岁。她的湖水带来了灾难。她望向天空,天上的飞鸟就淹死在她的湖里了;她走进树林,林中的野兽就淹死在她的湖里了;她睡在草地上,地底的虫就淹死在她的湖水里了;她在河边洗手,水里的鱼也淹死在她的湖里了。
她赤着双足飞奔回家,她的父亲为她点亮黄色的油灯。
“父亲,父亲!”女妖伏在他的膝上,长发象云一样地铺满了地面。女妖的眼泪一滴滴淋湿了父亲的手。
父亲的手苍白而干燥,稳定而冰凉。父亲的眼睛闪烁着星星般的光芒。父亲的脸雪白而凄凉。
“父亲,您怎么了?”女妖担忧地问。
“我想喝水。”父亲微弱地说。
女妖转过身,用竹子做的杯子盛水。女妖的身后传来父亲倒下的声音。
女妖飞奔过去,父亲明亮的眼睛闪闪发光:“女儿,我淹死在你的湖水里了!”女妖在门前的土地上埋葬了她湿淋淋的父亲。
在鹰也飞不上的深谷里,住着孤零零的女妖,寂寞的女妖,再也不懂得欢笑的女妖,没有人爱和保护的女妖,永远也不会苍老的女妖。
只有一只白色的小鸟每天飞来为她唱歌。
白色的小鸟在风里飞过,在雨里飞过,在海水的怒涛间飞过,所以它没有淹死在她的湖里。
它歌唱女妖的美丽和善良,歌唱她的孤独和凄凉,歌唱她变幻的湖水和晶莹的泪滴。
阿尔石部落的人听见了小鸟的歌声。
他们带上最强壮的武士,背着最锋利的长矛,翻过七座高山,越过七条长河,在鹰也飞不上的谷底,他们要杀死没有父亲和母亲的女妖。
白色的小鸟歌唱族人的凶狠,歌唱生命的美好,歌唱命运的无奈。
白光闪闪的长矛就要刺向女妖的胸膛。
女妖忧郁地望着他们,她眼里的湖水平静而清冷,她渴望死亡。
他们看见了她的湖水,所以他们全部淹死在她的湖里了,阿尔石部落失去了他们的勇士!
女妖悲伤地埋葬了她的族人。
有一天,一个俊秀的年轻人来到她的面前,请她指引林间的路。
女妖的湖水里映着他树一样挺拔的影子。女妖羞涩地将路指给他。
白色的小鸟看见她脸上的红晕,开始歌唱爱情的美好。
年轻人听见了这歌声,可是他不肯来到女妖身旁。
女妖穿上她最美丽的以衣裳,发际簪着最娇艳的花朵,唇边挂着最动人的微笑,身上飘着最洁净的芬芳。她只要年轻人的目光停在她身上。
年轻人的目光停在她身上。但是年轻人的心留在别的地方。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