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笑的警察 作者:[瑞典]马伊·舍瓦尔,佩尔·瓦勒





  “是的,拜托你。那些超过六十岁的老头就不必了;三十八岁以下的年轻人也不用。”
  “这样就是八加七,十五个人。剩下十四个,范围缩小啦。”
  “什么范围? ”
  “嗯,”梅兰德说,“当然啦,这些人在特雷莎谋杀案的时候都有不在场证明。”
  “用你的老命打赌,绝对有。”科尔贝里说,“至少在尸体被扔在斯塔德哈根的时候一定有。”
  动手找寻特雷莎案报告的副本,是从十二月二十八号开始进行,但新年前夜都过了,一九六八年也到了,却仍旧毫无结果。
  直到一月五号早上,才有一堆满是灰尘的文件出现在马丁·贝克桌上。用不着是警探也看得出来这是从档案室最里面的角落挖出来的,离上次有人翻阅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马丁·贝克很快翻到第一二四四页。内容很简短。科尔贝里从他身后探过头来,他们一起阅读。
  业务员尼尔斯·埃里克·约兰松的审讯报告,一九五一年八月七日
  约兰松说,他于一九二九年十月四日出生于斯德哥尔摩的芬兰教区,父亲是电工阿尔戈特·埃里克·约兰松,母亲是贝妮塔·约兰松,娘家姓郎特南。目前他受雇于斯德哥尔摩荷兰人路十号的亚林波公司。
  约兰松承认他认识特雷莎·卡马朗,后者不时在他的社交圈子里出现,虽然在她死前几个月约兰松并未见到她。约兰松进一步承认曾经和特雷莎·卡马朗发生过两次亲密关系( 性交) 。第一次是在城里道明修士街的公寓,那时还有其他人在场。这些人中,他说他只记得卡尔·奥克·比耶·斯文松一拉斯克。第二次则是在城里荷兰人路的一问地下室里。这次斯文松一拉斯克也在,他也和卡马朗女士发生亲密关系( 性交) 。
  约兰松说他不记得确切日期,但认为这应该是发生在去年( 一九五。年) 十一月底或十二月初这几天之内。约兰松说他对卡马朗女士的交友圈一无所知。
  六月二号到十三号之间,约兰松在橡树区,他开一辆车牌号为A6310 的车辆前去替公司推销衣服。这辆牌照号码A6310 的小莫理斯的车主是约兰松。这份报告经过本人确认。
  ( 签名)
  补充说明,上文提到的卡尔… 奥克·比耶·斯文松一拉斯克就是第一个告知警方约兰松曾和卡马朗女士发生过亲密关系( 性交) 的人。约兰松自述前往橡树区一事,被当地城市旅馆的员工确认。详细询问约兰松在六月十号晚上的行动时,该旅馆服务员斯韦克。约翰松表示,约兰松整个晚上都坐在旅馆的餐厅里,直到餐厅在十一点三十分关门为止。那时约兰松
  已经喝了许多酒。斯韦克… 约翰松的证词应该可信,因为这和约兰松的旅馆账单明细相符。
  “晤,就这样了,”科尔贝里说,“到目前为止。”
  “你现在要怎么做? ”
  “去做斯滕斯特伦没时间做的事。到橡树区去。”
  “拼图的碎片已经开始慢慢凑在一起了。”马丁·贝克说。
  “是的。”科尔贝里同意,“对了,蒙松在哪里? ”
  “我想是在哈斯塔哈马尔,斯滕斯特伦的妈妈家里找那张纸吧。”
  “他真不肯轻易放弃,”科尔贝里说,“可惜,我本来想借他的车。我的车发动机有点问题。”
  科尔贝里在一月八号上午到达橡树区。他在暴风雪中连夜开车,在结冰的路上南下二百零八英里。尽管如此,他竟然不觉得特别累。城市旅馆位于市中心的广场,是一栋漂亮的老式建筑,完美地融入这瑞典乡下小镇悠闲的风光中。那位叫斯韦克·约翰松的服务员十年前就死了,但尼尔斯·埃里克·约兰松的旅馆账单备份还在。科尔贝里花了几个小时才从阁楼上一个满是灰尘的纸盒里找出来。
  账单似乎证实了约兰松在旅馆住了十一天。他所有的餐饮都是在旅馆餐厅消费的,餐饮费用单有他的签名,然后加在旅馆的账单上。同时还有一些其他消费,包括电话费,但是约兰松打出去的电话号码并没有记录。然而另一个项目吸引了科尔贝里的注意。
  一九五一年六月六日,旅馆替一位客人付了五十二点二五克朗给一家修车厂。这笔金额的名目是“拖车和修理”。
  “这家修车厂还在吗? ”科尔贝里问旅馆主人。
  “哦,还在昵,而且是同一个老板,已经做了二十七年了。
  沿着隆亚耐路一直往下走……“
  事实上,老板经营这家修车厂正是二十七年整。他难以置信地瞪着科尔贝里说:
  “十六年半以前? 见鬼了,我怎么可能记得? ”
  “你没有账本吗? ”
  “当然有,”老板义愤填膺地说,“这里可是个正当经营的地方。”
  老账本花了一个半小时才找到。老板不肯把账本交给别人,仔细缓慢地一页页翻到当年的那一天。
  “六月六号,”他喃喃说,“在这里。从旅馆拖来,没错。油门线坏了。费用总共是五十二点二五克朗,拖车费和修理费。”
  科尔贝里等着。
  “拖车,”那人咕哝道,“真是白痴。他为何不自己把油门线接一接,然后开到这里来就行了? ”
  “你有这辆车的任何细节记录吗? ”科尔贝里问。
  “有。车牌号码A ……A ……什么的,我看不清楚。有个油手渍印在数字上。反正显然是从斯德哥尔摩来的车。”
  “你不知道是哪一种车吗? ”
  “知道啊。福特Vedette 。”
  “不是小莫理斯? ”
  “如果这里写的是福特Vedette ,那他妈的就是福特Vedette ,”老板不悦地说,“小莫理斯? 有点儿不一样吧,不是吗? ”
  在整整半小时的说服和恐吓之后,科尔贝里把账本带走了。
  他最后离开时,修车厂老板说:
  “好吧,反正这解释了他为何浪费钱叫人来拖车。”
  “真的吗,为什么? ”
  “他是斯德哥尔摩人啊,对不对? ”
  科尔贝里回到橡树区城市旅馆时,已经是晚上了。他饥寒交迫,疲惫不堪,与其立刻开车北上,不如在旅馆过夜。他泡了个澡,点了晚餐。他在等待晚餐时打了两通电话。首先打给梅兰德。
  “能不能麻烦你查一下,名单上那些家伙有谁在一九五一年有车? 哪一种车? ”
  “没问题。明天早上。”
  “还有约兰松的莫理斯是什么颜色。”
  “好。”
  接着是马丁·贝克。
  “约兰松没有开他自己的莫理斯到这里来。他开了另一辆车。”
  “所以斯滕斯特伦是对的。”
  “你能派人查一下,荷兰人路约兰松任职的那家公司的老板是谁吗? 还有,那公司是做什么生意的? ”
  “没问题。”
  “我大概明天中午就回来。”
  他下楼到餐厅吃晚餐。坐在那里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十六年前自己也在这家旅馆住过。当时他在办一件出租车谋杀案。
  那件案子三四天就破了。要是当时他有现在所掌握的资讯,八成可以在十分钟内就解决特雷莎案。
  勒恩一直在想奥尔松,以及他在约兰松购物袋的垃圾里找到的餐厅账单。星期二早上他灵机一动。他习惯在心里有事的时候去找贡瓦尔·拉尔森。虽然两人相处的状态绝对称不上和睦,但在工作上却能互相适应。勒恩和贡瓦尔·拉尔森是朋友。
  很少有外人知道这件事,要是他们知道这两个人的圣诞和新年前夜都一起度过的话,一定会更加惊讶。
  “我在想那张写着bf的纸,”勒恩说,“梅兰德和科尔贝里在搞的那张名单上,有三个人有同样的缩写。本·弗罗斯滕森、本特·弗雷德里克松和比约内·福斯贝里。”
  “所以呢? ”
  “我们可以仔细查查这些人,看有没有人长得像奥尔松。”
  “你能找到他们吗? ”
  “我想梅兰德可以。”
  梅兰德的确可以。他只花了二十分钟就得知福斯贝里在家,并且午餐后会进城到办公室,十二点钟他要和客户在大使饭店一起吃饭。弗罗斯滕森在索尔纳有一家电影工作室,目前则在阿勒·马特森的电影里演个小角色。
  “弗雷德里克松可能在‘十点咖啡馆’喝啤酒。每天这个时候他大都在那里。”
  “我跟你一起去。”马丁·贝克出乎意料地说,“我们开蒙松的车。我另外派一辆车给他。”
  不出所料,艺术家兼闹事者本特·弗雷德里克松正在旧城的啤酒馆里猛灌,他非常胖,留着纠结的红髯和灰色长发。他已经喝醉了。
  在索尔纳,片厂经理带他们穿越蜿蜒的长廊,来到一个大摄影棚的角落。
  “再过五分钟弗罗斯滕森就有一场戏。”他说,“这是他在整部电影里唯一的一句台词。”
  他们站在安全的距离之外,前面堆着乱七八糟的电线和布景,但在无情的聚光灯下,仍旧可以清楚地看见场景。
  “准备! ”导演吼叫,“安静! 开拍! ”
  一个带着白帽、穿着外套的男人走进灯光下,说道:
  “早安,夫人。我能帮您什么忙吗? ”
  “停! ”
  重拍了一次又一次。弗罗斯滕森把这句话说了五次。他瘦小头秃,眼睛和嘴角会紧张地抽搐。
  半小时后在石得桑,贡瓦尔·拉尔森把车停在距离比约内福斯贝里家大门二十五码外的地方。马丁·贝克和勒恩挤在后座。车库的门没关,他们看见里面停着一辆黑色的大型奔驰车。
  “如果他不想午餐约会迟到的话,”贡瓦尔·拉尔森说,“应该要出发了吧。”
  他们等了十五分钟,前门才终于打开,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口,还有一个金发女子、一只狗和一个大约七岁的小女孩。他亲吻女人的面颊,把小孩抱起来香一个,然后大步走向车库,上车开走了。小女孩送了一个飞吻,笑着说了些什么。
  比约内·福斯贝里体形高瘦,五官端正,面容开朗,英俊得像是女性杂志中小说插图的男主角,他的皮肤晒成古铜色,举止悠闲直爽。他没有戴帽子,穿着一件宽松的灰色大衣。他的头发呈波浪状,往后梳得服帖。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四十八岁还要年轻。
  “挺像奥尔松的,”勒恩说,“特别是身材和穿着——我是说大衣。”
  “嗯,”贡瓦尔·拉尔森咕哝,“不同的地方在于,奥尔松的大衣是三年以前在拍卖场花三百克朗买的。这家伙的大衣八成要五千克朗。但舒利那种人看不出来。”
  “说老实话我也看不出来。”勒恩说。
  “但是我看出来了,”贡瓦尔·拉尔森说,“幸好这世界上还有人看得出东西的好坏。要不然塞维尔街。干脆全部改成妓院算了。”
  “什么街? ”勒恩惊愕地问道。
  科尔贝里的行程完全被打乱了。他不只睡过头了,而且天气更加恶劣了。到了下午一点半他才到林雪平北边的一家汽车旅馆。他喝了一杯咖啡,打电话回斯德哥尔摩。
  “怎么样? ”
  “到五一年的夏天为止,只有九个人有车,”梅兰德回道,“英瓦尔·本特松有一辆新的福斯。鲁内·本特松有一辆四九年的派克。肯尼斯·卡尔松有一辆三八年的DKW 。奥韦·埃里克松有一辆旧的欧宝Kapitan ,是战前的车种。比约内·福斯贝里有一辆四九年的福特Vedette ,还有——”
  “等等,还有别人有这种车吗? ”
  “Vedette 吗? 没有。”
  “这样就行了。”
  “约兰松的莫理斯原来是浅绿色的。当然,他拿到那辆车时可能重漆过。”
  “好。你能把电话转给马丁吗? ”
  “还有一件事。约兰松在五一年夏天把他的车送到废铁场去了。这辆车的注册记录在八月十五号撤销,就在约兰松接受警方问话之后一个星期。”
  科尔贝里又投了一克朗的硬币,不耐烦地想到眼前还有一百二十七英里路。天气太坏,开回去还得花几个小时。他懊悔没把账本送上昨晚北上的火车。
  “喂,我是贝克督察。”
  “嗨,那家公司是做什么的? ”
  “我想是销赃的,但没办法证实。他们有几个巡回业务员,到各省去卖衣服之类的东西。”
  “老板是谁? ”
  “比约内·福斯贝里。”
  科尔贝里想了一会儿,然后说:
  “叫梅兰德把全部力气放在福斯贝里身上。问一下耶尔默,看看我回来的时候他或是其他人会不会待在实验室。我有需要他分析的东西。”
  到了下午五点,科尔贝里还没回来。梅兰德轻敲马丁·贝克的门,走进了办公室,一手拿着烟斗,另一只手里是一叠文件。他立刻开口说了起来。
  “比约内‘福斯贝里在一九五一年六月十七号结婚,娶了埃尔莎·比阿特丽斯·霍坎松。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