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地奇兵
马强又看了看杰布,然后从自己的脖颈上取下了藏天珠的珠链,递给了他,笑道:“杰布兄弟,你的宝贝护身符也让哥哥带了大半天了,着实让哥哥过了把瘾,哥哥临死也知足了。说句心里话,也是因为这颗藏天珠,把我们拉到了一起。对于这颗藏天珠,我马强已经没有了非分之想!世上有很多的宝贝,不属于自己的,羡慕一把,也算是正常的。真是我的好兄弟,能结识你这样的朋友,也是我马强的福气。唉,只可惜,你这年纪轻轻的……”
杰布笑了笑,犹豫了一下,接过天珠挂到了脖子上。他本想不接,到了这个时候,接与不接,好像没有多大差别,终究是要埋到流沙之中,但是木辛霍尔伦活佛曾经多次提醒过他,这是木辛家族世代相传的圣物。
马强又笑着问道:“不知杰布兄弟还有什么要求?是不是也想看看随军女记者的乳房?”说完,大声笑了起来,笑声中显得有些苍凉、悲壮。
杰布大笑着,伸出胳膊重重地打了马强一拳,说道:“去你的!这个时候,还开得出这种玩笑!”
马强说道:“兄弟还别说,这人啊,还是想开点好,要是能笑着闭了眼,黄泉路上也不会觉得凄清。”
钱教授倒是好奇地盯着杰布,盯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杰布,说真的,你和我们不同,你还年轻,美好的人生刚刚开始,我这会儿倒是真想听听,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杰布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借了学校图书馆的几本书,还没还。”
马强一听,笑道:“傻兄弟,北大图书馆不差你这几本书。”
钱教授的眼中闪出了赞叹的光芒,说道:“好一个小杰布!心若芷水,质朴单纯,装着一颗洁净坦荡的心!无所欲、无所迷,纵使生命短暂,也不失为快意人生。”
马强叹了一口气,深怀惋惜地说道:“唉,只可惜了,一颗神奇的藏天珠,一尊国宝级的佛像也要掩埋在这流沙之中了。”说罢,马强接连又叹了几口气,然后居然又清了清嗓子,拿腔捏调地唱了起来:“美人自刎乌江岸,战火曾烧赤壁山,将军空老玉门关。伤心秦汉,生民涂炭,读书人一声长叹。”
听了马强的唱词,钱教授突然间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差点流了出来。
马强说道:“钱教授,你怎么了这是?”
钱教授笑道:“马强啊,马强。你可真是让人琢磨不透。不过,我很欣赏你的性格!”
杰布的心思一直没有放在他们这里,一直在皱着眉头琢磨着,此时,似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来,疑惑地问道:“钱教授,我还是有一个问题没弄明白,我问过你的,我们在洞中碰到的那位奇怪的老人,根曲扎西的后人,他们供的佛像应该是苯教祖师辛饶米沃才对,为什么他供的却是佛教的释伽牟尼?你为什么又说这合情合理呢?”杰布或许天生便具有强烈的好奇心,这也是他获取知识的一个很好的动力。
钱教授哈哈大笑,说道:“这个时候,难得你还有这份好奇心!我认为这点不难理解,应该说,他这不算是供奉。我给你大致说一下古格王朝的历史,我相信你就能够明白其中的缘由。这也算是我们这对忘年交之间,今生最后的一次学术交流吧”
这一次,马强却没有打断钱教授的话题,他感兴趣的倒不是古格王朝是怎样神秘地灰飞烟灭,而是在苦苦地想办法。
一提起藏地的历史,钱教授便显得颇有兴致,把一切都抛之脑后,滔滔不绝地谈了起来:“说到古格历史,不能不提起吐蕃王朝。吐蕃王朝以前的历史,我们先不去说,话题太长,直接从吾都赞普朗达玛时代说起。公元823年,俗官郎达玛发动政变,上台成为吐蕃的末代藏王,这个时期,曾经盛极一时的吐蕃王朝已经逐渐衰落,统治内部的僧侣集团和世俗贵族集团之间的矛盾早已经白热化。为了维护政权,朗达玛采取了灭佛兴苯的手段,这个时期,也是苯教的又一个黄金时代,佛苯斗争再起,朗达玛拉开了全国规模的第二次灭佛运动,这促使了权利矛盾急剧激化,最终导致朗达玛被僧人暗杀。因为争斗,也使平民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于是爆发了大规模的平民起义,吐蕃王朝迅速崩溃。郎达玛死后,他的两位王子及其王孙为了争夺王位混战了半个世纪之久。结果,次妃一派的王孙吉德尼玛衮战败后逃往阿里,当地头人将女儿嫁给他并立他为王。据学者考证,当地的头人就是象雄王系的后代,这也算是藏史中吐蕃王室后人与象雄王室后人的血缘维系……”
听到这里,杰布插进话来,说道:“啊,钱教授,我明白了,曾经辉煌灿烂的象雄王朝被藏王松赞干布统一之后,残存的王室后人,演变成为了地方势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钱教授答道:“是的!我一直是赞同这种观点。”
杰布说道:“神秘的象雄王朝的消失始终是一个更大的谜团!钱教授,我们暂时先不提象雄之谜,你还是接着再给我说说古格王朝。”
钱教授接着讲了起来:“在这里,绝处逢生的吉德尼玛衮充分施展了他的才干,重整旗鼓,逐渐统治了藏西地区,将各部收归治下。到了他的晚年,吸取了曾经争夺王位的教训,他将领地分封给三个儿子,于是便演变出了史上的‘阿里三围’——古格王朝、拉达克王朝、普兰王朝,史称‘三衮占三围’。普兰王朝后来并入了古格。古格王朝的开国元首——最年幼的王子德祖衮主要占据在象雄遗址阿里一带,拉开了700余年的历史,前后世袭了16代国王。古格王朝之初,鉴于朗达玛灭佛而导致吐蕃亡国的惨痛教训,便又开始了大兴佛教。在古格政权的繁荣时期,始终弘扬佛法,实行以教辅政的政策。公元10世纪末的古格王柯日曾经放弃王位出家,取法名益西沃,大力倡导兴佛。至此,阿里境内,寺庙如林,贵族僧侣集团日益庞大。今天托林寺周围残存的大量佛塔、洞窟、寺庙遗迹,正是那个时期的历史写照。到了17世纪初,西方的天主教徒进入了古格传教,当时古格王与当地寺庙上层喇嘛为争夺属民已经存在了矛盾。此时的苯教早已逐渐衰落,不足以与佛教抗衡。于是,古格王在境内又开始大力倡导天主教,希望以此压制佛教的势力,却遭到了当地僧俗的反对,尤其是遭到了影响力颇大的佛教寺院的抵制。以古格王为首的王室和僧侣集体之间矛盾日益尖锐,古格王的弟弟是僧侣派的代表人物。大约到了大清天聪年间,由于古格王对拉达克王妹的悔亲,成为了导火索,拉达克王僧格朗嘉在古格佛教徒的暗中支援下,派兵攻入古格,古格政权至此灭亡,算下来,已经300多年。在整个藏区的历史中,政权和宗教之间的关系一直是很微妙、也是很复杂的。”
听完之后,杰布思索了一会儿,忽然间恍然大悟地说道:“啊,钱教授,我明白了!根据洞中老人所说,这尊佛像中似是藏着重大隐秘,处在当时的环境下,若是想很好地保存这个秘密,藏在释伽牟尼的佛像中是再安全不过的了。”
钱教授笑道:“正是这个道理!”紧接着,钱教授又感慨起来:“追溯古格王朝的历史,可以看出古格王朝在藏史中有着非凡的意义。而古格王朝灭亡之后,许多现象又是让人不解,曾经的庞然大国在战争中似乎是瞬间灰飞烟灭,消失得是那样的突然。从记载上看,那场战争并不足以毁灭整个古格文明,事实上,拉达克人占领这个地区的时间并不长,也就几十年的时间,大约公元1680年左右,五世达赖阿旺洛桑嘉措就派兵驱逐了拉达克人,重新将阿里纳入甘丹颇章政权的行政管辖范围。而古格文明的消失似乎显得太过突然。容纳成千上万人的寺庙、洞窟似是在一夜之间荒废起来。在今天的古格遗址附近,只有十多户居民守着一座曾经居住过上千人的城市,而这些居民并非是古格人的后裔。那么当时为数众多的古格人都到哪里去了?难道全部战死了吗?显然这不合常理!在整个人类的历史上,任何一次侵略想要把一个民族灭绝掉,是不可能的!”
“钱教授,我看你还是别琢磨这个,赶紧想想,还有什么心愿未了。”马强苦笑着说道。想了半天逃生之计,却是始终一筹莫展。
钱教授低头看了看,流沙的高度又增加了许多。钱教授哈哈笑道:“好,我老人家先整整发型,怎么着也要给后人们留下一个潇洒的人体化石标本。”
听了此言,马强、杰布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各人悲观的心情放松了许多。生性豁达的人,到了生死之际,反倒能够坦然面对。
他们说话的时候,双脚都在下意识地运动着,所以,始终站在松软的流沙上面,沙子只是没过了脚踝。只有索朗占堆一动不动,一直不停地喃喃念着经文。三人这才想起来,忽略了老实厚道的猎人。此时,流沙已经没过了索朗占堆的腰际。
杰布冲到索朗占堆近前,一把扯住索朗占堆的胳膊,用力拉扯着,着急地说道:“索朗占堆估秀啦,别再傻站着,一会儿沙子就没过头顶啦。”
马强也跟着走了过来,拼命地刨着索朗占堆身边的沙土,笑着说道:“真是个傻兄弟,大义凛然,慷慨赶死,舍生取义,我马强算是服了你!”
索朗占堆停下了念经,睁开双眼,他的眼睛中闪着灿烂的光芒,笑着看了看杰布,欣慰地说道:“杰布少爷,活佛老爷说过的,我索朗占堆将会获得吉祥和圆满的福报。我们就要去香巴拉了。”
马强一听,乐了,说道:“傻兄弟,我也想着去香巴拉呐,不过,不是这样的去法。赶紧爬出来,哪怕还有一线希望也不要放弃。”
钱教授听了索朗占堆的话,显得有些哭笑不得。
在杰布不停的拉扯和马强的帮助下,索朗占堆从沙堆里挣扎着爬了出来。
马强和杰布开始帮着索朗占堆拍打身上的沙土。
忽然,索朗占堆惊呼道:“杰布少爷,我的猎枪!我的猎枪被埋到底下了!”
钱忠教授、马强、杰布三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看着朴实敦厚的索朗占堆,钱教授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命都不在乎了,还在乎什么猎枪?”
索朗占堆腼腆地笑了,像个孩子般挠了挠头。
杰布叹了一口气,十分内疚地说道:“索朗占堆估秀啦,都是我连累了你,要不是让你带路,也不至于如此。”
索朗占堆忽然一怔,并未答话,惊诧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紧接着抬起胳膊指着前面,说道:“杰布少爷,你看,扎巴!”
钱教授、马强、杰布的眼光齐刷刷地转到了扎巴身上,只见扎巴正抬着脑袋,眼睛死死地盯着山洞顶壁的角落,一次又一次努力地向上跳着。扎巴的嘴里低声呜叫着,似是发现了什么秘密。
众人觉得很奇怪,顺着扎巴盯着的方向看了过去,四把手电照在岩壁上,照得雪亮。察看了一会儿,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异之处。不仅这个顶壁的角落,洞内所有的地方,早就让他们的目光仔细地搜寻过。
杰布心里想着,可能是扎巴有些着急,显得有些不正常。
大概是嫌手电不方便,马强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型野外照明灯,打开来,支到了一侧角落的沙面上,洞内的空间不大,让照明灯照得通亮。
马强一边手脚不停地忙着,一边说道:“那个角落肯定有玄机,你们不懂,我过去也曾经养过狗,这种动物灵得很,有超强的感应力,甚至连地震都能预报,嗅觉和听觉比常人不知高出多少倍。杰布兄弟,把你的法杖借我用用。”说完,马强指了指杰布的后背。
杰布这才想起来,刚才拿到法杖之后,跑动的过程中嫌着碍手碍脚,他给别到后腰上了,法杖不长,也就七八十公分,再加上他自己个头又高,隔着藏袍,倒也省了不少心思。杰布差点把这茬给忘了,脑子里一直在琢磨着经历的一些怪事。
听了马强的话,杰布赶紧顺着肩膀头,拨出法杖,递给了马强。
马强把法杖雕着大鹏鸟的一端拿在手中,举起了胳膊,刚好可以触到顶壁。马强用杖尾一点一点仔细地捅着,岩壁很坚硬。
这个时候,扎巴不再乱跳,立在原地,抬着脑袋,死死地盯着顶壁,一副随时准备出击的架势,它似乎很相信自己的判断。
捅了一会儿,马强觉得胳膊酸胀,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有些气馁,放下了法杖,又看了岩壁一会儿,似乎很不死心,他蹲到了扎巴近前,抚摸着扎巴的脑袋,问道:“扎巴呀,我的好扎巴,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快告诉我们呀!”
扎巴看了看马强,低低地呜呜了几声,似乎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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