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火焰
就是老虎,这点他可以肯定。
他还从没有意识地让自己的预感出现。他只是在它们到来时像礼物一样接受,并按
它们行事。现在他在汽车驾驶座上蜷下身子,用手指尖轻轻拍打着太阳穴,想让什么东
西出现。发动机在转,收音机在响。滚石乐队。跳吧,小妹妹跳吧。
他想着恰莉。她去了特瑞家,衣服塞在那个她到哪几都背着的圆书包里,也许这一
点愚弄了那些人。他最后一次看见恰莉时,她穿着牛仔裤,戴一顶海螺帽,像平常一样
扎着两个小辫子。临走前给了他一声心不在焉的“再见,爸爸”和一个吻。上帝啊,恰
莉,你现在在哪儿?
什么也没有出现。
没关系,再坐一会儿,听听滚石乐队。比萨店。你得自己做决定。芝麻或西瓜。滚
石在鼓动小妹妹来跳舞,跳吧,跳吧。昆西说他们可能会把她关在一间小屋子,以保证
两亿两千万美国人民的安全和自由。维奇。一开始时他和维奇在性生活上很不顺利。她
当时吓得要死。在第一个非常不成功的夜晚,她哭着说,就叫我冰女人好了,求求你,
我不要这个,我们不应该。但不知怎地,命运六号试验却帮了他们的忙——那种恰似一
人的心灵感应从某个方面看,就像是在做爱。但仍然是困难的。每次只能一点,轻轻地。
眼泪。维奇开始有反应,然后又僵直了,大叫道不要,会疼的,安迪,不要!但他一直
没有放弃努力,就像一个撬保险箱的窃贼,他知道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终于有
一天晚上,他们成功了。后来又有一天晚上,感觉不错了,然后突然有一天晚上,竟变
得妙不可言了。跳吧;小妹妹,跳吧。恰莉出生时,他一直在她身边。分娩很快,很轻
松。很快,二切都妥贴了……
什么也没有出现。兽迹已不那么新鲜了,可他还一充所获。
是机场还是公路?是女郎还是猛虎?
滚石唱完了。接着是杜比兄弟想知道没有了爱,你现在会在何方。安迪不知道。毒
日当头。停车场里的停车线是新近漆过的,场里四分之三以上都停满了车。现在是午饭
时间,恰莉吃饭了吗?他们会给她饭吃吗?也许……
(也许他们会在沿路某个地方停下,毕竟他们不能他们不能不能开车。)
哪里?他们不能开车去哪里?
(不能一直开车到弗吉尼亚,而不停下来休息,。是不是?我是说一个小女孩总得
时不时停下来方便一下,对不对)·他直起身,心底涌起一股巨大然而麻木的感激之情。
它终于出现了。如果要他猜,他可能首先会猜机场。但不是机场。不是机场而是州际公
路,他并不完全肯定这预感是好兆头,但他还是有些把握,至少这要比毫无头绪好多了。
他开车驶过指向外面的新漆的箭头,再次拐上了查里斯尔大街。十分钟后他来到了
州际公路上并向东驶去。一张道路通行税票塞在他身边座位上一本破旧、带注释的(失
乐园)里。又过了十分钟,俄亥俄的哈里森市就落在了他身后。他已经踏上了十四个月
后会把他带到弗吉尼亚隆芒特的旅途。
他仍很镇定。他调大收音机的音量,这让他感觉好了些。里面的歌一首接一首,但
他只听得出那些老歌来,因为他已有三周年没有听流行歌曲了.没什么特别原因)他就
是不再听了。这些歌仍能使他感到兴奋。心情激荡)但脑中麻木的镇定以冰冷的逻辑告
诉他:,激动并不是什么好事一而且如果他开始以七十英里的速度开车的话,那就是在
自找麻烦了。
他把车速打到刚过六十,心想那些带走恰莉的人不会超过五十五英里的限速。他们
可以对任何以超速为理由拦下他们车的警察挥舞自己的证件,这是事实;但他们恐怕很
难解释车上一个大喊大叫的六岁女孩。那会减慢他们的速度,会使他们和操纵这场表演
的人发生麻烦。
他们可以把她麻醉藏起来。他的大脑低声说,那样如果他们因为车速七十。甚至八
十英里而被拦下,他们只要出示证件就可以继续向前了。哪一个俄亥俄州警察会愿意搜
查一辆属于伊塔的货车呢?
安迪与这个想法斗争着。首先,他们可能不敢给恰莉眼药,除非你是个专家,否则
给一个小孩服镇定剂可是件棘手的活儿,而且他们可能不清楚镇定剂对他们要调查的那
种力量会有什么影响。第二,一个州警察也许真的会检查那辆货车,或至少在检查他们
的证件时,会让他们把车停到路边。第三,他们有什么必要那么慌慌张张呢?他们并不
知道有人在追赶他们。现在还不到一点。安迪在二点钟之前都应在学校。伊塔的人会以
为他最早在二点二十分左右才能到家,再过二十分钟或两小时后才会发现出事。所以他
们干吗不慢慢开呢?
安迪加快了车速。
四十分钟过去了;五十分钟过去了。时间过得可真慢。他开始出汗了;不安已在渐
渐侵蚀他麻木的镇定。那辆货车真的在前方吗?也许这一切都是他的檐想?
公路上的汽车你追我赶。他看见了两辆灰色货车。但都不像他以前看见在湖滨区徘
徊的那辆。其中一辆车的司机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一头白发在风中飘扬。另一辆车上
坐满了吸毒的嘻皮士。司机看见了安迪仔细审视的目光,向他挥了挥手中的大麻烟蒂。
坐在他身边的那个姑娘吻了吻自己的中指,朝安迪这边伸来。很快,安迪的车就将他们
甩在了身后。
他的头开始疼了起来。路上车辆拥挤,头上阳光灿烂。所有的车都镀上了一层金黄,
每道金黄都将如箭的阳光射中他的眼中。窗外闪过一面牌子,上面写着“休息区往前一
英里”。
他的车一直在快车道上。这时他打开右边的指示灯,拐人了慢车道。他让车速降到
四十五英里,然后是四十英里。一辆小跑车从旁边驶过,司机对安迪不满地按着喇叭。
牌子上写着休息区。这不是一个服务站,只是一个岔道口,有个小停车场,一个水
龙头和厕所。这儿停着四。五辆轿车和一辆货车。他要我的那辆货车。几乎可以肯定。
他的心开始在胸腔中狂跳。他猛一打方向盘驶入停车场,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缓缓地开向那辆货车,四下张望着,想尽快了解周围的情况。有两家人围坐在两
张野餐桌旁,其中一家人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出发。母亲把吃剩下的东西装进一个明黄色
的购物袋,父亲和两个孩子正在收拾丢弃的杂物把它们扔到垃圾桶去。另一张桌旁一对
年轻夫妇正吃着三明治和土豆色拉,两人中间的小推车上睡着一个婴儿。孩子穿着一条
灯芯绒裤,上面印着许多跳舞的大象。两棵美丽、高大的老榆树下,两个大约二十岁的
女孩子正坐在草地吃午餐。没有看见恰莉,也没有看见可能是伊塔特工的身强力壮的年
轻人。
安迪关闭了发动机。他能够感觉到眼部血管的扩张。货车看上去空无一人。他下了
车。
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妇人从厕所出来,慢吞吞地朝一辆旧汽车走去。一位和她年龄相
仿的老先生从驾驶室出来,绕过车头,为她打开车门,并帮她上了车。他回到驾驶室发
动了汽车,一阵蓝色的油烟从废气管中喷出,车驶离了停车处。
男厕所的门开了,恰莉走了出来。左右两侧夹着她的人大约三十岁,穿着运动衣,
敞领衬衫和深色的双面针织裤。恰莉的脸上一片茫然,看上去受了惊吓。她看看一个人,
再看看另一个人,然后,目光又回到第一个人脸上。安迪的五脏六肺都搅动了。
她还背着她的圆书包。他们向货车走来。恰莉对一个人说了些什么,那人摇摇头。
她转向另一个人,那人耸了耸肩,对他的搭挡说了些什么.他点点头。他们转过身朝饮
水喷泉走去。
安迪的心越跳越快,肾上腺素源源流入体内。他害怕了,非常害怕,但又有什么东
西从内部支撑着他:是气愤,是狂怒。狂怒比镇定让他好受多了,几乎让他感觉到甜蜜。
这就是那两个杀了他妻子抢走他女儿的人,如果他们没有被钉上十字架,那他就大可怜
他们了。
当他们和恰莉背对着他朝饮水喷泉走去时,安迪从车上下来走到了货车后面。
刚刚吃完饭的四口之家朝二辆崭新的中型福特走去。他们上:
了车,驶出停车场。
那母亲漠然地看了一眼安迪,就像人们在美国四通八达的公路网上做长途旅行时彼
此互赠的眼神。车开走了,车牌告诉人们:
它来自密歇根州。休息区还剩下三辆轿车、那辆货车和安迪的客货两用轿车。其中
一辆汽车是那两个女孩的。还有两个男人正在附近闲逛。问讯处里那个人正在看着一张
地图,手插在牛仔裤的后兜里。
安迪并不确切知道他打算怎么办。
恰莉喝完了水。其中一个特工也俯下身喝了一口。然后他们转身朝货车走来。安迪
从货车的左后角注视着他们。恰莉看上去吓坏了,确实吓坏了,她曾经哭过。安迪试着
想打开货车的后门,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没有用:门是锁着的。
他猛地从车后站了出来。
他们的反应非常快。甚至在兴奋涌上恰莉的脸。驱走她的茫然与害怕之前,他们就
认出了他。
“爸爸!”恰莉尖叫道。叫声使那对带着孩子的夫妇俩转过头来。坐在榆树下的一
个女孩用手遮住阳光也朝这边看来恰莉想冲向他。一个人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拖了回去,
差点把她肩上的书包弄掉。眨眼问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支枪。他是从运动衣下面的某个地
方把它掏出来的,就像一个魔术师在变戏法。他用枪抵住了恰莉的太阳穴。
另一个人开始不紧不慢地从恰莉和他的搭挡身边走开,渐渐向安迪逼来。他的手伸
在衣服里,不过他的戏法变得可不如他的搭挡;他掏枪时好像出了点小问题。
“如果不想你女儿出什么事,就从车边走开。”拿枪的一个说道。
“爸爸!”恰莉又叫道。
安迪慢慢地从车旁走开。另一个人(他还没上年纪就开始谢顶了,这会儿终于把枪
拿了出来。他用枪对准了安迪。他离安迪还不到五十英尺。“我诚恳地建议你千万不要
动。”他低声说,‘这把左轮可以在你身上穿个大大的窟窿。”
与妻子,孩子坐在野餐桌边的那个年轻人站了起来,他带着无框眼镜,看上去很严
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用大学老师清晰、穿透力很强的声音问。
挟持着恰莉的人朝他转过身去,将枪口从恰莉头上移开些对他威吓道:“政府公务。
呆在原地别动;什么事都没有。”
那年轻人的妻子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回到椅子上。
安迪看着那个谢顶的特工,轻柔。和蔼地说:“那枪太烫,拿不住了。”
秃子看着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然后,他突然尖叫了起来,将左轮扔到了地上。枪
打在水泥地上走火了。榆树下的一个女孩发出一声困惑。惊奇的叫声。秃子握着自己的
手来回蹦哒着,手掌上出现了新鲜的白水泡,像发酵的面粉。
恰莉身边的那个特工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搭挡,有一阵那枪已完全离开了恰莉的
小脑袋。
“你瞎了。”安迪对他说,同时尽全力给了他重重的一“推”。
安迪的大脑一阵绞痛。那人突然尖叫起来,他放开恰莉,两手捂住眼睛。
“恰莉,”安迪低声叫道;女儿扑向他,颤抖的手紧紧抱住他的腿。问讯处里那个
人跑了出来想看看出什么事了。
秃子握着自己烫伤的手,朝安迪和恰莉冲来。他的脸狰狞可怖。
“睡觉吧。”安迪简洁地说,再次“推”了一下。秃子像被斧子砍了似地直挺挺地
栽了下去,前额狠狠撞在人行道上。那严厉青年人的妻子发出一声呻吟。
安迪的头这时疼得厉害;他隐隐有些高兴现在是夏天,因为自从五月份以来他还一
直没有使用过自己的特异功能,即使是为了帮助一个不知为何成绩滑坡的学生。他准备
充足——但准备不准备,上帝晓得他要为自己在这个炎热的下午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那瞎子在草地上瞒珊,用手捂着脸哀号着。他撞到一个垃圾桶上,栽倒在一大堆打
翻在地的三明治口袋。啤酒罐。香烟蒂和空苏打水瓶子上。
“哦,爸爸,我刚才真害怕。”恰莉说着哭了起来。
“车在那边,看见了吗?”安迪听到自己说,“上车去,我一会几就来。”
“妈妈在吗?”
“她不在。先上车去,恰莉。”他现在还没法应付这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