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火焰





掉过他身旁,就像剑在黑暗中挥舞,然后砰地落在地上,声音大得吓人。
    他站在黑暗中一动不动,举着疼痛的手。受伤的经骨在一阵阵抽痛。恐惧使他口干
舌燥。
    “嘿!”他喊道,“嘿,别忘了我,你们这些家伙。”
    他静等着回答。但却没有回答。隐约还有一片嘈杂声,但现在已离得很远。如果它
们离得再远些,他就会处在完全的寂静之中。
    他们完全忘了我,他想着,变得更加惊慌不安。
    他的心在怦怦地跳,胳膊和额头上不断冒出冷汗。他忽然记起了自己在泰士摩池塘
游泳的时候。那时,他很疲惫,可已游得很深,于是他开始一边扑打一边呼救,相信自
己要死了,但当他的脚落到池底,才发现水只有胸口深。现在池底在哪?他舔了舔干燥
的嘴唇,可舌头也同样的干燥。
    “喂!”他拼命大喊一声,但声音中的恐惧使他自己更害怕了。他必须使自己镇定
下来。现在他就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狂呼乱叫.几乎要彻底崩溃。而这一切只
不过是因为保险丝断了。
    见他妈的大头鬼。为什么在我该吃药的时候停电呢?如果我已经吃了药,我现在会
感觉良好。我会什么事都没有的。天哪,就像我的脑袋里都是碎玻璃一样——
    他站在那儿,沉重地喘着粗气。接着,他往房门口走去,但走歪了,撞在了墙上。
现在他完全迷了路,甚至已记不得那幅该死的画是挂在厨房门的左边还是右边。他真希
望自己一直呆在椅子里。
    “镇定。”他大声对自己说,“保持镇定。”
    姜汁啤酒。他是来取姜汁啤酒的。无论如何,他要拿到它。
    他必须靠什么东西来确定方向,这就是他现在应该做的.姜汁啤酒也会像其它东西
一样出现的。
    他开始向左边摸去,但立刻绊到了从墙上掉下来的那幅画上。
    他尖叫一声摔倒了,胳膊像风车一样转着,徒劳地想保持平衡。最后他的头狠狠地
撞在地上,疼痛使他再次大叫起来。
    他害怕极了。帮帮我,他想。帮帮我,给我一只蜡烛,看在基督份上,帮帮我。我
害怕——
    他开始大声喊了起来。他的手摸到头旁边一片湿热粘稠的东西——是血——他带着
已经麻木的恐惧想:不知伤得重不重。
    “你们在哪!”他大叫着。没有回答。他听到——或者他以为他听到——远处的一
声大喊,然后一切又都归干沉寂。他摸到了把他绊倒的那幅画,把它扔了出去。画撞到
沙发旁的茶几上,把:
    上面现在已毫无用处的台灯撞到了地上。灯泡炸了,安迪又一次喊了起来。他摸摸
自己的头——血出得更多了,像小溪一样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滴淌。
    他喘着气,开始往前爬,一只手伸在前面寻找着墙壁。当墙蓦然出现在他的手指前
时,他猛地缩回手,屏住了呼吸,就像黑暗中会有蛇探出头来咬他一样。恍然间童年时
的恐惧又抓住了他,仿佛神话中的精灵们又悄悄包围了他。
    “只不过是厨房门而已,他妈的,”他忿忿地嘟嚷道,“如此而已。”
    他从厨房门爬了进去。冰箱在右边,他开始向那边气喘吁吁地慢慢摸去,两手在瓷
砖上变得冰凉。
    头上面什么东西砰地一声砸了下来,发出一声巨响。安迪腾地一下跪了起来。他终
于再也坚持不住,开始大喊起来:“救命!
    救命!救命!”一遍又一遍,直到嗓子喊哑。在那黑洞洞的厨房里,他不知道跪着
喊了多久。
    最后他终于不再喊叫,竭力想使自己镇静下来。他的手和胳膊在无助地颤抖,头依
旧疼得厉害,但血好像止住了。这一点多少是个安慰。他的喉咙像脱了皮一样又热又痛,
这让他又想起了姜汁啤酒。
    他再次向前爬去,却发现冰箱原来就在前面。他把它打开(荒唐地希望里面雪白的
灯光像以往一样亮起来),在那冰冷的盒子里摸索那个顶上有把的罐子。终于,他找到
了。安迪关上冰箱门靠在上面。他打开罐子,一口就喝下去几乎半罐啤酒。啊,嗓子感
觉舒服多了。
    突然一个念头袭来,他的嗓子立刻噎住了。
    这里着火了。脑海中一个声音冷静地告诉他。这就是为什么没人来救你。他们都撤
离了。你,现在……你是无关紧要的,你被抛弃了。
    这个念头将他抛到了空前的恐惧中。安迪无助地靠在冰箱上,两腿瘫软无力。有一
阵子,他似乎真的闻到了烟味。感到了燥热。他的手已几乎拿不住那罐子,里面的啤酒
泊泊地流了出来,浸湿了他的裤子。
    安迪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大声地呻吟起来。

6
    事后,雨乌不禁想,即使事先计划过,事情发展也不会更顺利了……而如果那些绝
妙的心理学家们还有点几本事的话,他们本应该这样计划的。但无论如何,停电发生得
十分幸运,使他能够在恰莉·麦克吉心理上的钢铁盔甲上撬开一个角,放下他的凿子。
这全凭运气和他自己敏锐的直觉。
    三点半时,他来到恰莉的房间。这正好是外面暴风雨要开始的时候。他推着一辆小
车,就是大多数旅馆里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的服务生们推的那种。里面有床单。
枕中、家具上光油和为地毯上的污迹准备的地毯清洗液,还有水桶和拖把。小车的一端
还挂着真空吸尘器。
    恰莉只穿着一件明蓝色的短裙,盘着长腿坐在沙发前的地板上,就像坐在莲花宝座
上一样。她总是这样坐着。一个局外人会认为她被麻醉了,但雨乌心里明白。她是稍微
吃了一些药,但那只不过比镇静剂强不了多少。所有的心理学家都失望地认为她确实打
算坚守誓言,决不再引火。本来,眼药是为了防止她把自己烧死。而现在看起来,她是
不会那样做的,或者说她已不打算做任何事。
    “嘿,孩子。”雨鸟说着从车上拿下了吸尘器。
    恰莉看了看他但没有回答。当他把吸尘器打开后,恰莉优雅地站了起来。她走进洗
澡间,把门关上。
    雨鸟开始为地毯吸尘。他的头脑里并没有一个确定计划。他要寻找的是微小的迹象
和信号,抓住它们,然后乘胜追击。他对这个女孩的崇拜是发自内心的。她的父亲已经
变成了一个肥胖、感情淡漠的大蛋糕;心理学家对此有他们自己的一系列术语一一但它
最终归结为一点就是他已自暴自弃。现在已完全可以不再考虑此人。但这个女孩没有这
样做。她只是把自己隐蔽在了一层们护层下。和恰莉·麦克吉在一起时,雨乌前所未有
地强烈感觉到自己是如此地道的一个印地安战士。他继续干着活儿等她出来——也许她
会出来。他觉得现在她走出洗澡间的次数比以前要频繁了。开始时,她会一直藏在里边
直到他出去。现在有的时候她会走出来看看他。也许今天她还会这么做,也许不会。他
会耐心等待,并寻找机会。
    恰莉关着门坐在洗澡间里。如果可能,她会把门锁上.在勤杂工来打扫卫生之前,
她正在做一本书上的简单练习。现在她坐在盥洗室的马桶上;马桶显得冰凉。荧光灯的
冷冷白光照在镜子上,使一切都显得冰冷:刺眼。
    开始时,这儿有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和她住在一起。此人竭力想做得像母亲一样,
可这个“母亲似的伴侣”长着一双严厉的绿眼睛,上面有一些小斑点。这些斑点像冰一
样令人心寒。就是这些人杀死了她母亲;现在他们却想让她和这“母亲似的伴侣,’住
在一起。恰莉告诉他们她不要这“母亲似的伴侣”,他们只是笑了笑,于是恰莉不再说
话了,她一直缄口不语,直到那,‘母亲似的伴侣”离开,带走了她含冰点的绿眼睛。
恰莉与豪克斯但勒做了一个交易:如果他把“母亲似的伴侣”弄走的话,她会回答他的
问题——只是他一个人的。她惟一想要的伴侣是她的父亲,如果她不能得到,那她宁愿
一个人独自呆着。
    过去的五个月(他们说是五个月;她自己无法判断)从很多角度对她来说都像一场
梦。她无法计算时间,一张张面孔来了又去了,像气球一样没给她留下任何记忆,就连
吃饭也味同嚼蜡。
    有时她觉得自己也像一个气球,在空中漫无目的地四处飘荡。但是她的理智非常明
确地告诉她,这是公平的。她是一个谋杀者。
    她犯了十戒中最十恶不赦的戒律,注定要下地狱。
    夜里躺在床上,她就想着这些。整个房间在昏暗的灯光下本身就像一个梦。过去的
一幕幕情景又浮现在眼前:门廊上的人们拼命扑打着头上的火焰;汽车一辆接一辆起火
爆炸;燃烧的鸡群在空中飞舞。还有那东西烧焦的糊味,她的特迪熊烧焦的糊味。
    (而她却曾经喜欢这样。)
    这就是祸根。她这样做得越多就越喜欢它;她这样做得越多就越能感觉它的力量,
像一个活生生的东西,越来越强大。仿佛塔尖在下。倒立着的金字塔,越往上便越强大。
你做得越多,就越难停下.一旦停下,你会感到痛苦。“(而且这样做使她兴奋。)
    她不会再做这件事了。即使死在这里,她也不再这样做了:
    她甚至希望死在这儿。毕竟死在梦里并不可怕。
    惟一有印象的两张脸是豪克斯坦勒大夫和那个每天来打扫房间的勤杂工的。恰莉曾
经问过他是否有必要每天来一次,因为她并不脏。
    约翰——这就是他的名字——从他后面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又脏又皱的小本子,从胸
前的口袋里拿出一只廉价的圆珠笔。他说:“那是我的工作,孩子。”
    但在纸上他写到:因为他们是一堆臭狗屎。
    她几乎笑了出来。但一想到头发起火,闻起来像她的特迪熊的那些人,她及时地止
住了。笑出来是危险的,所以她只是装做没看见那张条或根本没有理解。勤杂工的脸被
毁得一塌糊涂,还戴着眼罩。她为他感到难过,有一次几乎问起他那是怎么回事——是
车祸还是别的什么——但那会比因他的纸条发笑更危险。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她的每一根神经都这样告诉她。
    他的脸看起来虽然可怖,但他本人似乎非常可亲。再说他的“脸并不比哈里森的查
基·艾伯哈特更可怕。查基三岁时,他妈妈在烤土豆,他把整个锅都倒在了自己身上,
几乎被烫死。后来,别的孩子有时会叫他查基汉堡或查基人型怪,这时查基就会伤心地
哭起来。这真残忍。那些孩子似乎不懂像这样的事可能发生在:
    任何一个孩子身上。在三岁的时候,没有谁会很聪明。
    约翰毁了容的脸并没有吓倒她。是豪克斯坦勒的脸吓坏了她。豪克斯但勒大夫的脸
与常人并无二样,但那双眼睛却与众不同。他的眼睛比那个“母亲似的伴侣”更加可怕。
他总是用它们来窥探你。豪克斯坦勒想让她点火。他已经求了一次又一次。他把她带到
一间屋子,有时那儿会有一堆旧报纸,有时是些盛满油的玻璃盘子或其它的东西。但所
有的问题,所有假装的同情最后都归结为一点:恰莉,把它点着。
    豪克斯但勒让她害怕。她感到他有各式各样的手段。
    强迫她点火。但她不会那样做的,除非她被吓坏了。豪克斯但勒会不择一切手段,
他会无所顾忌地强迫她。一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把豪克斯但勒点燃了。醒来
时,她不得不把手塞在嘴里以压住自己恐怖的大叫。
    一天,为了推迟那个无休止的要求,她问她何时能见到父亲。这个问题她已经想了
很长时间,但一直没问,因为她知道答案是什么,但这天,她心灰意懒,精神极度疲惫,
于是这句话便溜了出来。
    ……洽莉调我想你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豪克斯但勒说。他指着小屋里桌子上钢
盘里的木屑,“如果你点燃它们,我立刻带你去见你的父亲。两分钟后你就会和他在一
起。”在那双冷酷、审视的眼睛下,他的大嘴咧了开来,“怎么样?”
    “给我一根火柴,”恰莉说着感到她的眼泪要掉下来了,“我会点燃它们。”
    “你只要用你的大脑就可以点燃它。你明白。”
    “不,我不能。就是能,我也不会这样做。这是不对的。”
    豪克斯坦勒遗憾地看着她,他的笑不再那么开心了:“恰莉,为什么这样伤害自己,
你不想见你父亲吗?可是他很希望见到你。他让我告诉你他一切都好。”
    她哭了,哭得很厉害,哭了很长时间。因为她确实想见他,每时每刻她都在怀念他:
都在渴望他双臂的搂抱。豪克斯但勒看着她哭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