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事务所
我不禁有些眩晕,有些不知所措,仿佛幸福就在眼前晃悠,触手可及。
很想直接而干脆地告诉她,希望她做什么以及怎么做,但是——。
在这一瞬间,我多么希望太阳突然熄火,同时咖啡屋停电,椅子变成宽敞舒适的长沙发,然后——。
面对她率真而纯净的眼神,我突然觉得自形惭愧,思维当中翻涌的那些热烈愿望仿佛堵在某个地方,凝聚成一个死结,根本无法说出来。
“说啊,再离谱的想法我都能够理解。”她的两只手都已经举起来,十只手指不停晃动,像是蝴蝶或者兰花。
“这里似乎不太合适做这个或者谈这个。”我喃喃说。
“这里人多,比较安全,我可不想跟你到某个封闭空间内,如果你一时犯迷糊,把我绑架了怎么办。”
“我不会做那种事,自从上小学以来,我从不勉强谁。”我平静地说。
她坐回到椅子里,捧起咖啡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点点,似乎在用行动告诉我,机会没了。
然后她问我是否知道朱八哪里去了。
“被她父亲带到某个隐密的地方看管起来。”我说。
“没有了朱八,教室里平静了许多,感觉很没趣,说实话,我有一点怀念身为还魂尸的朱八,她死掉然后又活过来之后,表现出许多可贵的美好品德,比如笨拙、愚蠢、荒谬、滑稽、放肆、不守规矩,如此等等。”
“你很想看看现在的朱八吗?”
“不太想,可能有一点点。”她摇头,“虽然有些怀念,但还没有到想亲自去探望一次那种程度。”
“现在你对于曾经做过的事有没有一点点后悔或者不安?”提出这样的问题,是因为我想知道,她身为十六岁的女孩,心理承受能力是什么一个状况。
有些人在委托杀人之后常常做噩梦,清醒时精神恍惚,老是觉得有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奇怪东西在自家周围转悠,疑神疑鬼。
她很轻松地说:“一点也没有,再好不过,比起朱八活着的时候,如今我对生活和满意度空前提高,感觉很愉快。”
☆、小精灵
白珍珍说委托弄死朱八的事就像是故意踩死了一只癞蛤蟆,谁也不会为消灭一只丑陋并且恶心的小东西感到懊悔和不安,她当然更不会。
这个比喻是否适当有待商榷,就我看到的情况而言,白珍珍颇有几分冷血无情的特点,想来就算她的同班同学死掉三分之一,恐怕她也是无动于衷。
在我看来,她显示出几分神棍天赋,同时在心狠手辣方面有点统治家的风采。
但是这样的特质丝毫无损于她的美丽和可爱,在我心中,她就是小天使,是亚洲版白雪公主,是小精灵类型的卡通美少女。
喝过咖啡,她邀请我到她家玩,我答应了。
我对她生活的地方很好奇,非常想去看看,我想知道,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够养育出她这样的奇特孩子。
我问她家里都有谁在,她说有时妈咪在,大部分时间只有佣人在,有时她单独在。
我当然希望她的家中空无一人,因为我不怎么喜欢跟人寒暄闲聊,不得不做这种事时,我会感觉厌烦。
抱着可能会死的念头,我再次坐到她驾驶的Q7内,真的,我发现自己其实很勇敢,很有些大无畏精神。
她的家很近,仅有几公里路,由于路上没堵车,几分钟之后就到了,途中也不曾出事,这让我颇为欣慰。
进入地下停车场,倒车的时候后轮附近不慎擦到了柱子,她满不在乎地打开车门跳下去。
进入电梯,快速的上升过程当中,旁边角落里有三只阴魂在低声交流这个时间段到谁家里能看到一些有趣的娱乐项目。
一只阴魂说十九楼有一户人家的孩子喜欢偷偷看毛片,现在去可以一同欣赏,另一只阴魂说十三楼有一家的女主人喜欢长时间泡在澡盆里,此时如果去,多半可以看个痛快,另一只说不如到天台上去,饱览城市风光。
“我家在二十八楼,有一百九十几平方大。”她平静地说。
“很宽敞,我很羡慕。”
“我有个很好的想法,你去泡我妈,说服她跟我爸永别,然后嫁给你,这样的话,你就可以享受这样的大房子了。”她很认真地说。
☆、白珍珍的妈咪
我被白珍珍的提议吓了一跳,刚摸出来看时间的手机掉到地上。
她很热心地继续推销:“我妈咪年纪不算很大,才三十四岁,因为很会打扮,看上去跟二十几岁的人差不多,我觉得你跟她结婚挺合适。”
我捡起手机,平静地说:“谈论这个似乎没有什么意义。”
“妈咪很无聊,生活挺寂寞的,每天跟人打麻将,逛街购物,喝酒看电视,就这么任由年华逝去。我能猜到她的心思,如果你追求她的话,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大。”她显得对此很热心。
“你对你的爹地很不满意吗?”我小声问。
“是啊,意见很大,爹地的唯一作用就是充当取款机角色,其它方面就很成问题啦,刚才我认真地想了想,已经有三年零几个月没见过他,每次我把车撞坏了,直接打电话给他的手下,然后车行里就会派人出来,把弄坏的车拖到修理厂。”她乐呵呵地说。
“提供经济支持也是父爱的一种表现,并且很有效,很具体。”我说。
“妈咪很有危机意识,麻将也打得挺好,这些年来她攒下了不少钱,买了些股票,还有几处房产,据她说就算明天被爹地扫地出门也没关系,目前的财产状况足够支撑到我大学毕业,如果省着点花,甚至有可能让我活到六十岁不至于挨饿。妈咪有一辆保时捷,三年前买的,开了不足四万公里,她不让我开这辆车,说是担心我弄坏了。”
电梯门打开,她的话嘎然而止。
我走出去,背后三只鬼仍在讨论去哪里度过这个无聊的下午,估计他们可能会一直这样谈下去,在电梯里呆一整天。
站在走廊内,她突然摸出手机开始拨号:“妈咪,我忘记咱们家的门牌号是多少,你把门打开,哦,得提醒你一下,我带了一个帅哥来,打算介绍给你认识,他是一名阴阳师,就是俗称神棍的那种。你随便打扮一下,衣服别太暴露,虽然你身材挺好,可也应当含蓄些。”
我无法听到电话里她的妈咪说了些什么,只是觉得这事太荒谬了,让我很想转身逃跑,离开这里。
这时右前方的一扇门突然打开了,一位长头发女子站在门框内,看着外面,眼神有些慵懒,像是刚起床还有些犯迷糊。
☆、辣妈
白珍珍扑到长发女子怀里,亲热地喊:“妈咪,你越来越漂亮了。”
这位美女竟然是她的妈妈!这事有些莫名其妙,无论怎么看都不像,说是姐妹更合理些。
白珍珍的可爱容颜显然与遗传大有关系,有这样的母亲,想不漂亮恐怕都难。
辣妈打了一个哈欠,轻轻拍打白珍珍的肩膀和背。
我站在几米外,觉得自己很多余,有些窘迫和不知所措。
辣妈抬起头,越过白珍珍的肩膀看着我,脸上浮现淡淡的礼貌性质笑容:“你是小珍最近认识的朋友吧,她说起过你。快进来坐。”
她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语调平静而舒缓,像是睡眠不足又喝多了酒,可能还与抽烟有关,但奇妙的是,这声音听起来无比悦耳,有种怪异的吸引力。
“你好,我叫雷雨扬。”我没有称呼伯母或者阿姨,因为她看上去确定年青,至多只能喊大姐。
我突然觉得,白珍珍先前的提议其实有些道理。
走进房间内,自动麻将桌运转时发出的哗哗声非常清晰,由此推想,右侧那个房间内应当还有至少三人。
辣妈说:“我女儿喜欢开玩笑,雷先生别在意。”
我不知说什么好,但是总得说点什么,于是只好这样:“珍珍是个好孩子,很聪明,有一点顽皮,但这不算什么,现在很多中学生都这样。”
白珍珍在旁边悄悄竖中指,做鬼脸,想来对我冒充其长辈有些不满。
一位女性麻友在呼唤:“美女,快来打牌,我们等着扳本呢。”
辣妈:“珍珍回来了,还有一位客人,失陪一会儿,你们先玩三人麻将。”
麻友:“叫客人顶你的空,替你打工跟我们玩牌,你专心陪女儿,这样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辣妈:“雷先生喜欢麻将吗?”
我:“偶尔玩一下,水准不怎么样。”
与她目光直视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注意力无法从她的双眸中移开,这双眼睛有种奇异的吸引力,仿佛深不可测的山涧,其中暗流涌动,别有天地。
“你去玩一会牌好吗?我泡茶给你喝,抽屉里有许多筹码,输赢都没什么关系,不必太认真。”
我仿佛被电到一样,只知道点头微笑,转过身走向麻将室。
☆、珠光宝气
三位麻友均为女性,看上去全是一副珠光宝气的样子,年纪大概在三十几岁到四十岁之间,每一个的手上都戴着大钻戒,身上的首饰全都颇为复杂。
她们的共有特点就是衣着得体,保养得非常好,身材不算肥也不算瘦,很合适,就算坐在麻将桌旁边并且叼着烟,也无损于她们的气场。
往来无白丁,大概指的就是这种情况。
但是与白珍珍的辣妈相比,她们三个却差了太多,简直就像三只小天鹅与一只凤凰那样的差距。
她们等候已久,我坐下来之后立即开始新一轮角逐。
我决定不能让辣妈蒙受经济损失,必需使出浑身解数来对付这几位大姐。
对于一位像我这样有真材实料的神棍而言,赌博的时候如果想赢,大部分情况下都能够做到。
很简单,只要召来一只足够机灵,愿意帮忙的鬼,就可以轻松搞定。
我叫来了小倩。
事前与她约定过,如果她没什么事的话,听到我的呼叫就会出现,前些天我把一只手机放在自己的工作间内,只要我拨打那只手机,就会传出‘小倩,来吧’这样的铃声。
她来了,悄无声息,站到我身后,把苍白发青的小手放在我肩膀上,问是不是想把这些婆娘的筹码一扫光?
我笑了笑,算是肯定的回答,我无法吱声,这事她当然明白。
小倩在麻将桌周围转悠一圈,然后回来告诉我应当怎么出牌,如何避免放炮。
辣妈进来了一趟,递给我茶水和烟,我叼上烟,点燃,故作深沉地抽了一口,慢慢吐出来,却差点被呛到。
看来抽烟这种必须经常训练,我很久才偶尔抽一枝,所以呼吸道对这玩艺儿过分敏感,加之辣妈递来的是洋烟,味更浓重,更刺激。
辣妈平静地说:“慢慢玩,输赢都没关系,开心就好。”
她的声音温柔而舒缓,无比悦耳,仿佛从天际传来,让我感觉到一阵眩晕,这种感觉久违多年了,自从十二岁时的那次初恋结束之后再未发生过。
天啊,我该不会被这位大姐姐给迷住了吧?
我摇晃了几下脑袋,想让自己迅速摆脱这种困惑,恢复到冷静而淡漠的日常状态中去。
☆、潜在的钻石级客户
仅仅一个钟头之后,全部筹码都已经集中到我面前的小抽屉内。
小倩的指点非常有效,遇上某位对手做出大牌即将成功之际,她就会施展法术,让其出错牌,毁掉大好局面。
有这样的厉害角色提供帮助,当然无往不利。
三位珠光宝气一次又一次从她们的包里拿出现金购买筹码,脸色渐渐有些难看。
她们玩得可真不小,每一张筹码一千元,无论多少番都不封顶。
白珍珍和辣妈在外面交谈,不时爆发出一阵大笑,像是很开心很融洽的样子。
如果她们看到我赢了这么多,会不会更加开心?
在我做出了一把超级大牌并和掉之后,三位麻友的现金已经被清空,只好拿出信用卡。
出乎预料,这里居然可以刷卡付赌账。
三位珠光宝气的脸色很难看,开始说一些难听的话。
其中一位大胸女问我在哪家夜总会上班?
我平静地告之,我是一名执业阴阳师,在幽冥事务所工作,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要在服务范围内的事,一切好商量,然后递出去三张名片。
这些人全都是潜在的钻石级客户,如果能够拉拢到其中一两位,必然钱途光明。
就像银行把阔佬当成VIP客户提供体贴周到服务那样,事务所内对于这样的人同样很感兴趣。
另一位珠光宝气问:“你是否可以伴游和代驾?”
我摇头:“名片上写着服务范围,没有这两项。”
大胸女问:“能否帮我转转运,让我打麻将别老是这样输。”
“这个当然可以做,弄几件合适你的星座和命理的吉祥物带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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