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事务所
她依旧驾车勇往直前,奋不顾身,仿佛驾驭的是战火当中的坦克。
我很担心自己会在某次车祸当中丧生,就算知道死掉之后鬼魂仍然存在,但是对于死亡的恐惧依然很强烈。
在灵异事务所里,我的人身安全很有保障,但是在外面情况就不同,我的身体与普通人一样的脆弱,一次普通的意外事故同样可以让我完蛋,无论是高楼坠落的垃圾还是车祸,都能够致我重伤或呜呼哀哉。
我想活下去,至少保持大致健康的状态活到七十五岁。
凯雷德速度越来越快,超过了一辆又一辆车。
一辆燃油助力车穿行于车流当中,看到一个空隙,突然猛冲过来,试图加塞儿,卡通美少女丝毫没有让路或减速的打算,于是碰撞发生了。
由于体积和重量相差悬殊,所以碰撞很轻微,至少对她所驾驭的车来说是这样,而助力车一方就不同了,不幸的骑士砰然摔倒,飞到几米开外,然后在地上不停地翻滚,整个情形与米国电影里非常相似。
然而她没有停车,仍然踩着油门继续往前,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我小声提醒:“刚才发生了交通事故,你与一辆助力车相撞,应当停下,赶紧叫救护车和报警,等候处理。”
她没有吱声,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停车的愿望和企图,而是若无其事地从右侧的储物格里拿起一只眉笔,拔掉笔套,然后在前挡玻璃左上角画了一横。
这时我才看到,她用笔划过的位置已经有一个完整的‘正’字以及刚刚添加出的一个‘止’字。
这算什么?某种统计数据吗?
☆、还好,她不是州长
卡通美少女驾车飞驰在魏忠贤大街上,若无其事地问我学会开车有多久了。
“两年零七个月,行车里程大概有十万公里左右,因为有一段时间我做过卡车司机,那是在进入灵异事务所成为阴阳师之前的事。”
她平静地问:“开了十万公里,撞死过几个人,撞过几辆摩托车?”
我不无得意地告之:“没有任何重大安全事故,不曾撞过人和摩托车以及自行车,仅仅只是在货场有过几次与其它卡车轻微的挤擦,损失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她的目光中明显流露出鄙视,淡淡地说:“连一个人一辆摩托都没撞到过,你怎么开的车?太差劲了。”
“我认为安全而无害地开车才是最好的事。”说话的同时,我心里想,如果一个营运车司机像她这么干的话,肯定早就坐牢去了,甚至有可能被判了无期徒刑或死缓,也可能还等不到被警察抓走就已经让人给打残废或者打死了。
她看了我一眼,目光里明确无误地传递过来一个想法,那就是——你真老土。
然后她慢吞吞地说:“城里这么多车,这么多红绿灯和交叉路口,真TMD讨厌,如果我是州长的话,就下令凡是排量不足四公升的车辆一律不许进入城区街道。”
“还好,你不是州长。”说话的同时,我想如果她真的成为州长,那么到事务所委托杀掉她的人一定会有很多。
但是事务所里有个内容规定,不得接受委托刺杀副处级以上人员的单。
“你的理想是什么?”她大声问。
她的思维常常在跳跃当中,从一个话题毫无过度地蹦到另一个话题,我已经有些习惯了这种交谈方式。
“我现在的理想就是赚一些钱,然后找个地方住着,不再工作,每天跟人打麻将或者看书看球赛看电影玩游戏养宠物睡懒觉。”
她眼中的鄙夷更明显了:“真没出息。”
我有些愤愤不平地回应:“我在你目前的年纪那个时候倒是有许多炫丽的理想和梦想,认为自己有无穷无尽的机会,只要肯努力,什么都能够做成,别说总统,就算想当超人都没问题,可是后来我长大了,渐渐弄明白了一些事,知道自己至多也就能够把内裤穿到外面,学一下超人的着装,仅此而已。”
她很坚决地说:“我的理想是,决不让自己的生命与别人的一样,要活出独特的我,绝对没有重复。”
“就我所看到的情况,你已经很独特了。”我这样说。
☆、车祸
卡通美少女最终没能够把我平安送回到幽冥事务所,在距离目的地还有六百多米远的街道上,她突然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然后方向略微有些失控,右侧车轮碾到了马路边的坎上,结果导致整个车辆冲上人行道,撞上一棵并不怎么粗壮的树以后才停下。
安全气囊准确及时地弹出,树倒下,车的前端被泥土当中翻出来的树根顶起。
其实我可以帮忙避免这一事故发生,只要伸出手拉一下方向盘即可,但是考虑到她可能会对此非常生气,所以我没有及时动手。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认为这样的碰撞不会弄伤自己和她,而人行道上此时也没行人。
但是事态的发展有些出乎预料,撞击比我想象的更厉害,树比我想象的更强硬,而凯雷德则不如我想象中那么坚固和结实。
她慢慢抬起头,从气囊里离开,然后气乎乎地看着我。
就算在生气的时候,她也仍然很美丽,依旧是纯净可爱的小天使,亚洲版白雪公主或者东亚版灰姑娘。
“为什么不拉方向盘?就像先前你做过的那样。”她大声问。
“我不希望惹你生气,所以就没干预。”
“你傻了吗?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开车撞到树上。”她更生气了。
“撞倒了助力车你都不在乎,相比之下,弄坏一棵树算什么?”我理直气壮地说,“现在那位伤员恐怕正躺在医院里,甚至有可能已经死掉,你对那样的事都不在意,我当然认为你也不会在乎这辆车被弄坏。”
“这个完全不同。”
“你曾经很严厉地要求我不要伸手,不许干预你开车。”
“我说过吗?怎么我记不得了?”
“确实说过,我听得很清楚,并且印象深刻。”
“这样啊,那就算了,不过我还是很生气,你居然见死不救,白白把你当作朋友。”
“下一次我会注意。还有,谢谢你当我是朋友,希望——可以一直这样。”
“你叫什么名字?别说阴阳师十三号啊。”
“按理说我不应该告诉你,但是我认为不该隐瞒,我叫雷雨扬。”
“我叫白珍珍。”她伸出手。
我轻轻与她握了一下,她的手很凉,手指纤细而长,皮肤表面比想象的更硬一些,大概是练习某种乐器的缘故。
然后我和她离开了伤痕累累的凯雷德,往前走了一段路,拦到一辆出租车让她坐进去,说过再见,然后目送她乘车远离。
我步行回到幽冥事务所,途中严肃地决定手头有点钱之后先买一辆车,买房子的事慢慢再说。
☆、噩梦
我在做梦,这事我可以肯定,因为在梦里我总是很胆怯,一只小猫或者一条蛇都能够把我吓得到处乱窜。
而醒来时我则无所畏惧,堪称真正的勇者,为什么会这样我一直没弄清楚。
如果能够把清醒状态下的胆量分一部分到梦境里,我的睡眠问题肯定可以完美地解决,但是很遗憾,这个无法做到。
梦里我看到了白珍珍委托弄死的那个豪放女,她脖子转了一百八十度,下巴尖端正对着颈椎和脊椎,鼻孔和耳朵孔里流出少量黑色液体,脸色呈青灰,有些部分发紫。
豪放女无精打采地站在我面前,头发披散开,嘴微张,门牙掉了两只,舌头呈黑色,模样很糟糕。
我怕得不行,浑身颤抖,一只手挡在面前,大声喊:“别过来,走开啊,你的样子好可怕,就不能变漂亮一些吗?”
豪放女用低沉而嘶哑的嗓音慢吞吞地说:“你跟白珍珍合谋害死了我,现在我很孤单,你来陪我好不好?”
她的声音与陈年港片当中的鬼完全一样,拖沓而缓慢,有气无力。
我大声喊:“不好,我计划活到七十五岁,然后无疾而终,不如你赶紧去投胎转世再入轮回,成为一只可爱的小动物,然后来陪着我。”
虽然我知道自己身在梦境当中,不会受到真正的伤害,而这位女鬼也是不存在的,但是我仍然满腔恐惧,怕得不行,感觉无比痛苦,恨不得找个保险柜钻进去呆着。
豪放女走上前,伸出一只青中带紫的手,试图触摸我的脸,同时一字一顿地说:“我会缠着你不放,因为你有弱点,你睡着之后就是一个胆小的笨蛋,从今往后,你再也不可能有良好的睡眠,我迟早可以吓死你。”
她的手冰凉而僵硬,表皮粗糙,指甲长而尖锐,前端呈弯钩状,更像虎爪而不是人的手。
她嘴里喷出一些类似消毒药水的味道,以及一种怪异的腐烂气息。
我由于恐惧而不断退缩,然而身后已经顶到某种牢固的东西上,以至退无可退,我忍不住大声吼叫:“你别乱来,当心我收了你,把你装进坛子里,扔到废弃的矿井里,让你永生永世当一只孤独的鬼,闷得发疯。”
她伸出长长的黑色舌头,在空中晃荡,这条舌头足有一尺多长,表面沾满了褐色的腥臭粘液。
就算这样她也仍然可以说话:“我要缠着你,只要你一睡着,我就会出现。”
☆、噩梦
梦里的我想要尽快醒来,以便摆脱这只可怕的丑陋女鬼,但是却无法做到,睡眠仿佛无比深沉的暗沟,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没用,只能乖乖呆在其中。
我大步往前走,不知道为什么,脚底下的土地像是很柔软,所以我摇摇晃晃,得张开双臂才能够勉强平衡。
豪放女双足离地两尺飘浮在空中,就这么自由自在地移动,看上去很平稳,像是直升机一样自如。
她一直跟着我,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是这样,她不时摆出恐怖的造型吓唬我一下,在我面前挥舞爪子,或是伸出巨大的长舌头左右摇晃。
梦中的我惧怕得不行,不时发出尖叫,还有几次摔倒,显得非常狼狈。
在清醒状态下,我对于恶灵和厉鬼之类的东西时根本就不会害怕,连一点紧张情绪都没有,大抵可以算得上一名勉强及格的阴阳师,然而在梦里,面对这只女鬼时,我几乎快要被吓死了,她是那么的恐怖,就吓人指数而言,估计超过贞子至少一百倍。
“你干嘛逃跑,陪我说一会儿话会死啊。”豪放女慢吞吞地说。
“你干脆咬我一口吧,这样或许能够帮助我醒来。”我沮丧地说。
“你的肉看上去并不好吃,所以我不想咬你,还有,我不希望你醒,那样的话,就没人陪我说话了。”
“为什么不找其它人去?”我愤怒地问。
“因为你是特殊的,我可以很容易地找到你,与你沟通,其它人则不行,至少暂时不行,比如那个白珍珍,我想吓唬她,但是没用,她清醒的时候看不到我,睡着又像一头死猪似的,几乎不会做梦。”
我气乎乎地说:“有种你就在我清醒的时候出现,看我怎么收拾你。”
豪放女得意地笑了笑,脑袋拧过半个圈,恢复到大致正常的位置,下巴正对着锁骨,不再像刚才那么别扭。
“我才没那么傻,让一位没睡着的阴阳师看见,那不是找死么。”
“我会有其它办法,比如找到你尸体或者骨灰,把你打得魂飞魄散,从此变成一只傻鬼,或者把你修理一番,制作成为鬼奴,卖给那些指望通过养鬼来改变命运的家伙。”
“我家里有钱有势,你想对付我的尸骨,没那么容易,才不怕,倒是你得当心,别被狗咬死,也别让我家的保镖抓住。”她说话的同时举起两只青紫的爪子,慢慢逼近。
“啊——滚开!”大声叫喊中,我终于成功地摆脱了豪放女,猛然醒来。
我知道这只是梦,豪放女的魂魄并不知道是谁害死了她,我对神秘团队的办事能力有充足的信心,梦里的情形仅仅是我的想象结合了记忆的混杂戏剧场面,以噩梦的运作方式呈现出来。
☆、其实我很勇敢
我从工作室的沙发上起身,喘着粗气,为自己终于脱离了可怕的梦境而感到高兴,同时对于梦里那个胆怯并且懦弱的自己很是生气,为什么进入睡眠状态之后,我会那样的容易受到惊吓?
没天理啊。
清醒状态下,我做过许多勇敢到不像话的事。
在我发现自己有神棍天赋之前,我就已经收拾过尸体,那是一次交通事故之后,我把一位熟人的尸体从严重变形的驾驶舱里一块一块弄出来,然后放到一片棉被当中,拼接出原有的模样,起初有一些身穿制服的人与我一道做这事,弄到后来,他们全都走掉了,只有我还手持长长的铁棒,在铁皮和塑料以及碎玻璃当中寻找尸体残余部分。
围观的人群早已经消失,只有我还在认真地做这?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