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川次郎-阳光下的阴影





    这就是名誉、地位这些东西。所以,有些事情,对我们来说,完全可以当作被老婆挠了一把一笑了之的,可对名人们来说,简直等于是宣判他的死刑。”
    “我没有老婆,我还没结婚,是个单身汉。”水原大概紧张,脑子有些混乱。
    “再说,这是凶器。”多田指着放在旁边桌子上的刀子,“记得见过这个吗?”
    “好象是墙上装饰盒子里的东西。”
    “那盒子没上锁?”
    “这个……因为它并不是什么枪支弹药,谁家里会把菜刀什么的都锁起来?”
    “说得也是。”多田微微笑道,“今晚来的客人,都知道这把刀子?”
    “我想是的。他们一年到头在这里常来常往。”
    “嗯。”多田停了一会儿,“你是北里浪子夫人的秘书?是的。”
    “那么,浪子夫人为什么要雇用山下,你知道吗?”
    “不知道。夫人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作为私人秘书,本来多少也要帮着做一些她个人的私事——也就是有关私生活方面的事情。但是,夫人她,如果是与工作无关的事情,连一张邮票都不用我贴。”
    “了不起。——那么,有关山下的事,与你毫无关系……”“是的。”
    “我知道了。”多田点点头,“行了,那么下一位——”“我什么也不知道。”圆谷正彦不耐烦地说。其实他内心相当紧张,双手不断地搓来搓去。
    “你一直睡在那儿?”
    “大概四、五十分钟吧。令天一大早就起来跑到这里来了。”
    “是呀。”多田看看笔记,“你父亲是北里系企业的一个经理。你是你父亲企业的职员?”
    “是。”
    “由于父亲是经理,没有感到反而有些不便?”
    “那倒没什么。”正彦耸耸肩膀。
    “哦……据说你和加奈子已经订婚?”
    “这个……”正彦语塞了,“这……也有也没有……”“到底有没有?”
    “大慨比朋友略强些。”
    “你在睡觉前喝酒了。”
    “是的。这里的酒可以随便喝。”
    “你离开灵堂上这里来,有什么原因?”
    “没有……只是不太喜欢那里阴森森的气氛。”
    “所以,就溜出来了。”
    “是。”
    “但据佣人说,你睡觉前一人喝了酒,而且在此前,还蒙在沙发罩里躺在地上,这是干什么?”
    “没,没什么。不过开个玩笑。”正彦用手帕擦擦额头的汗。
    “那时,你见到过加奈子吗?”
    “这?……”
    “据说,你好象肚子疼。”
    “当时,肚子稍稍有些疼。”
    “是吗。”多田的脸上稍稍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结束了对正彦的盘问。正彦慌忙出去了。
    “呀,真遗憾。”菊井说,“我和浪子夫人虽是老朋友,但到底委托山下作什么,这事我一点也不知道。”
    多田慢慢地点点头。“浪子夫人,除了您以外,还有没有能在一起商量各种私事的人?”
    “这个……其实,对她的私生活,我也并不十分了解。我想大概没有这样的人了。”
    “她连您都秘而不宣的事情。……大概是什么样的秘密?您能猜得出吗?”
    菊井想了一想,摇摇头说:“不行,猜不出来。”
    “是这样。——那么,您从灵堂里出去过?”
    “出去?”
    “就是说,到走廊上或来过这个房间吗?”
    “噢,没有。没来过这个房间,但上走廊去过,比如上厕所什么的。”
    “还有其它的事吗?”
    “没有。”
    多田看看记事本,“好了,劳驾您叫一下加奈子。”
    菊井站起来,朝门走去。多田又问道:“对北里浪子夫人的死因您没有任何怀疑?”
    菊并露出惊奇的神色,回头说道:“那当然。心脏不好,很难活得长久。”
    “是吗,谢谢。”
    ——菊井出去了。多田自言自语地说,“作为医生,自己诊断的正确性被人怀疑,肯定是大为生气的,菊井并不是傻瓜,不会真的不懂我的问话的用意,可是,为什么他装出毫不在乎的样子……”这时,加奈子进来了,坐在壁炉前面的椅子上。
    “时间很晚了。真抱歉!”多田说。
    “没什么;有眉目了?”
    “至今还没有确切的结论。问题在于,要查出杀害山下的凶手,首先必须弄清楚您母亲到底委托山下作什么?”
    “我明白。”
    “刀子上没有留下指纹。府上的任何一个人,无论是在守灵的,还是来帮忙的姑娘们,都有可能杀死山下。”
    “但是,妈妈对我也没说什么呀!”
    “您没有想起来什么吗?”
    “我都想遍了,可什么也……”
    “是吗。——这样,也许调查得稍稍延长一些。”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外边的人作的案?”
    多田轻轻地摇摇头说,“我想不可能。如果是外面的人,要想进起居室,必须要通过走廊这边的门或者是落地窗,再说大门是锁着的,如果有人从那里进来,象刚才的水原先生,守灵的客人,还有来帮忙的姑娘们,总在那里出出进进,要想不被发现是很困难的。”
    加奈子点点头,多田接着说,“还有,杀死山下,不逃出去,这肯定是不可能的。”
    “那从落地窗这里呢?”
    “溜到这里来。”多田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窗户是销上的。当然,它很容易打开,在外面稍稍想点办法就可以。”
    “那么干吗您说没有这种可能性?”加奈子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现在虽然还不能说她已轻松自若,但睡意已完全消失了。
    “您看看这玻璃。”多田说。窗外,风夹着雨,正敲打着玻璃窗。“案件发生的时候,外面正是风雨交加,下得很激烈。”
    “是的。”
    “那么,不管凶手进来的速度有多快,窗户打开的那一瞬间,雨肯定会打进来,而且,鞋子也肯定是拖泥带水的。”
    “对了!颐靼琢恕!奔幽巫釉诼涞卮扒岸紫拢檬指派詈竦牡靥海靥翰唤鲆坏阋裁挥信啵土坏闶济挥小?“的确不会从这里进来呀。”加奈子站起来,“那么,还是我们当中的某一位就是凶手——”“只能是如此。哎,请回到这里来。”
    多田和推理小说中的名侦探可不一样,没有装腔作势那一套。
    “这个人,他知道你母亲委托山下作什么,而且他知道山下带来的调查材料如果给其它任何一个人看到,都对他极其不利。”
    “所以,就是妈妈已经去世了,还要……”“所以,凶手不仅仅是对您母亲个人要隐瞒什么,而是害怕另外一件更大的——一起巨大的罪恶的暴露。”
    “巨大的罪恶……”
    “例如——当然,这纯属想象,某人胡乱处置公司的财产等诸如此类。”
    加奈子不由地想,就是想象力最丰富的侦探,大概光靠推测,是不可能查清事实的真相。
    “那,下面可就麻烦了。”加奈子说。
    “非常抱歉,只有再继续深入调查。”
    “不得不这样了。”
    多田稍稍想了想后说,“——其实,我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
    “在我们知道山下的调查材料之前,实际上,这时候调查的结果已经有了。然后,您母亲突然去世。对凶手来说,就是冒险杀死山下,也要保住这个调查材料的秘密。所以,您母亲当时已处在危险之中。”
    加奈子凝视着多田,“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您母亲的死,到底是不是真的病死。”
    这对加奈子来说,实在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问题。
    “这……可是,菊井医生……”
    “当然,请您不要误解,我并不是说菊井医生撒谎,您母亲心脏不好,这是人人皆知的,稍稍在药物上作些手脚或别的什么,都有可能使您母亲心脏病发作。这一点,菊井医生即使没有发现,也是正常的。没有证据能证明他有杀人的嫌疑。”
    “那……怎么办呢?”
    “如果您同意的话,我想检查一下您母亲的遗体。”
    加奈子不知如何回答——母亲是被杀的?这实在是难以相信。可是,仔细一想,那秘密,虽然由于时间的关系,在法律上已失去作用,但一旦某人被人知道他曾是个杀人犯,这个人的生命,在某种意义上也等于被判处了死刑。
    这完全可以成为充分的杀人动机。
    母亲如有他杀的可能性,那必须要抓住凶手。
    “行,随您的便。”加奈子爽快地回答。
    “谢谢。我想,您一定会这么说的。”多田微微笑道。
    “可是……一定要悄悄地检查,行吗?如果让菊井医生知道,即使是说没有他的责任,恐怕也会引起不快。而且,万一查不出个名堂来,还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谣言来呢。”
    “这也是。那么,悄悄地把遗体从棺材中搬出,检查后再放回去,这如何?”
    “这能行吗?”
    “今天晚上想法把它搬出来。”
    “可是——明天的告别仪式,空着棺材……”“这个,那就这样。告别仪式后是马上去火葬场吧?”
    “是的。”
    “那就在火葬场上悄悄地取出遗体,这怎么样?”
    “这……可是……”
    “没问题,一切都交给我吧。如果您没有什么异议的话。”
    多田好象已胸有成竹。加奈子点点头,她感到害怕,觉得事态好象会无限扩大似的。
     3
    加奈子轻轻地把门打开,手拿着盖好餐巾的盒子,走进漆黑的起居室。
    要是正彦之流躲在这里就坏了。加奈子打开灯。把盒子放在桌子上,里面山下遇刺的地方,拦上了三张椅子。
    谁也不在,谢天谢地。
    加奈子把门锁好,关上灯,已经是凌晨二点多了,如果有人看到起居室里还亮着灯,也许会疑心的。
    暴风雨已经过去。月色如水,透过落地窗的缝隙在地毯上画出条条白色的纹路。风还在刮,呼——呼——地,好似口哨声。云在飞快地流动,使得月色若明若暗。
    加奈子打开密室的门。
    “——是你?”上村从沙发上站起来。
    “把你吵醒了,抱歉。”
    “不,已经睡够了。”
    “饿了吧。”
    “还好。”
    “那我就搁在这里,饿了时再吃。”加奈子把装在盒子里的三明治放在桌上,“还有这咖啡壶里有咖啡。”
    “谢谢,我趁热喝一杯。”上村把咖啡倒在杯里,拿起来一气喝干。喘了口气。
    “好喝吗?”
    “真香。”上村微笑着说,然后挺认真地问道。“出事了?”
    “你听到了。”
    “是。从头到尾。是凶杀案吧?——真不凑巧。”
    加奈子又给上村倒了一杯咖啡。
    “你听到什么特别的动静没有?”
    “没有,根本没听见喊声或呻吟声。——凶手干得真漂亮,要不,一定是被害者睡着了……”“短短的一天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加奈子叹了口气。
    “你不觉得害怕。”
    “我?我害怕。”
    “我是说不怕我吗?”上村目不转睛地盯着加奈子,“也许我就是杀人犯。而且,杀害山下的凶手也可能是我。为什么你还毫不在乎地独自上这里来?”
    加奈子笑了笑说。“我是安全的。”
    “为什么?”
    “你杀死我,你就会饿死的。”
    “哈哈。”上村笑了,“可是,我不会老是需要求你的。”
    “得了,我告诉你,现在还不是你得意的时候。”
    “是。——真要命,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我,或什么人老盯着我似的……平白无故的,为什么会倒这邪霉。”
    “凶手一定会被抓住的。”
    “但愿如此。”上村点点头,“不过,我想问你一下案件的详细情况。——虽然听了警察的盘问稍稍知道一些。”
    “这事与你无关,要说事件的真相的话。”
    “这话怎么讲?”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把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告诉这个男人。——这个也许就是杀人嫌疑犯的男人。
    也许他能帮助我,但是,如果他的好处仅限于外表上的话,那不是自己的弱点反而落在他手里了吗?
    然而,我却要把对警察、菊井都秘而不宣的秘密告诉他……可是,话已经说出来了,不可能再收回,加奈子只能说下去,她把一切都告诉了上村。
    说完后,她避开上村的视线。上村一直静静地在所着。
    加奈子扬起脸,只见上村陷入沉思。
    “哎,你怎么了?”
    “碍…我在想我到了个好地方。真给你添麻烦了。”
    “算了。我高兴把你藏起来。”
    上村好象在回味加奈子的话似的,“那个,你妈妈信上所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