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川次郎-阳光下的阴影





    “东西?”
    “因为我挺有人缘,所以经常有人拿来宝石什么的,请我给估价。”
    “该不是赃物吧?”
    “那自然——啊,有了。”川口从暗兜里掏出一件东西,“他把这东西交给我,让我今晚带到这里来。”
    加奈子不由得吃了一惊,那可是妈妈的项链。
    
    第三章
    哗——的一声,樱井真理子利索地把落地窗的窗帘打开,透亮的晨光顿时充满了整个起居室。
    挂钟时针正指向十时。
    “早上好。”水原推门进来。
    “早上好。”真理子冲水原点点头。
    “多好的睛天呀!”
    “是呀,风也停了。”
    “太好了,如果在下雨天举行告别仪式,可真有点悲惨。”
    “今天会来很多人吗?”真理子边归置椅子边说。
    “各分公司的头儿今天都要来,虽然总公司还要另外举行葬礼。”
    “真要命。”
    “这个,大多数人不过意思一下就回去,留下来的也只有几位主要的经理。”
    “大家都会去火葬场吗?”
    “也因人而异,也许许多人就等在这里。总之,加奈子回来后,加上律师,他们还有些话要说。”
    真理子停下手中的活问,“这房子会怎么处理。”
    “这啊,能不能一百块钱卖给我?”水原笑道,真理子也一起笑了。
    “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要不,大清早能这样玩命干活吗?”
    “您真能睡,有人被杀了您也不在乎?”
    水原毫不在意地说,“被杀的又不是我,不过,要是我的话,就永远也睡不醒了。”
    “那么,枪击的事您知道?”
    “枪击?这又是怎么回事?”水原愣了。
    “得了,没法跟您说。”真理子准备离去。
    “哎,请等等,等一下。”水原连忙追上真理子。
    “干吗?”
    “这个——也许现在说了也没用,你,还要在这干吗?”
    “什么呀,怎么想起问这个?”真理子惊奇地问。
    “就是说,太太去世了,剩下小姐一人。这样,也许你——还有我暂时还可能待在这里。可是,如果小姐要和圆谷那个混蛋小子结婚的话,我决不想在这里待下去。”
    “我也是。不过,我想小姐是决不会和圆谷结婚的。”
    “我也这样想,但愿如此。不过——你迟早不会在这里干下去的吧?”
    “哎,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我是想,千万别错过机会。”
    “机会?”
    “也就是……就是你肯嫁给我吗?”
    真理子不禁哑然,她望着水原,两颊泛起了红潮。
    “不许您乱开玩笑。”她瞪了水原一眼。
    “不是玩笑,我是认真的。”水原生气地说。
    “这更坏。”
    “那么,你有人了?有你喜欢的男朋友?”
    “没有。”
    “那岂不是正好。”
    “反正我不愿意。”
    “好。总之,这话你听到了吧?”
    “我听着呢。还有什么?”
    二人稍稍沉默了一会儿。
    水原嗯哼地咳了一声,“哎……这是我的真心话。我——今后也许暂时会失业,但你一个人,我随便干什么生活都没问题。”
    “谢谢。”真理子轻轻地笑了笑,“您的心情——”“不要再说什么了,我只想,请你记住我的话。”
    “好……我记着。”真理子匆匆地点个头走出起居室。
    水原显得很轻松,口哨吹着《这世界只为我和你》的旋律。突然,他慌忙停住了,“不行,今天可是举行葬礼的日子。”
    门开了,加奈子进来。加奈子总喜欢把门开得大大的,相反水原总是把门开条缝,人好象是钻进来似的。
    ——就这些小事,也表现出人教养的差别。
    “早上好。”
    “早。——都准备好了。”
    “是的。告别仪式从一点开始——预计到四点结束。”
    “远道来的客人,也许午饭前就能赶到。——说实的,这时候我才体会到,亲戚还是少一点省心呀!”
    “说得对。”
    “你亲戚也不多?”
    “回到乡下,光各家走走就得花两天。”
    “哈,真够呛!”加奈子笑道。
    “很高兴小姐能依然精力充沛,我也有信心了。”
    “也许这是我的迟钝。”加奈子说。
    门开了,一位来帮忙的女孩子进来。
    “殡仪馆的人……”
    “好,我就去。那失陪了。”
    “拜托了。”
    水原快步离去。
    只剩下加奈子一人了。她看了看通向密室的书架,心想这时候说不定就会有人进来,便在沙发上坐下,透过窗子眺望着庭院……不出母亲所料,那个人正是使仓田成为替罪羊的真正凶手,所以,他才对带来调查结果的山下侦探下毒手。
    可是,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昨天,山下在这里的时间,充其量不过三十分钟,假如凶手是外面进来的,凶手潜入屋里,杀死山下后,再逃出去,那么短的时间是不可能的。
    而且,水原肯定大门是锁上的,起居室的落地窗也锁着。还有,正如多田所说的:这样的大雨天,从外面进来,不可能不留点痕迹。
    其实,整个房子的门、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从外面进来或出去都是难以想象。当然,如果有同谋犯自然另当别论。
    那么,凶手就在我们中间了?可是,昨夜在场的都是北里家的至交,很难相信,在他们中间,有人曾经杀死一个妇女,而且现在还在杀人。
    可是,妈妈信里明明写着,凶手就在我们身边。那到底是谁呢?
    圆谷等各企业的头儿,还有他们的夫人。还得加上菊井医生、水原,就是真理子和临时来帮忙的那些姑娘,都有作案的可能。
    可是妈妈说的是“身边的”人。
    加奈子几乎想把一切都告诉多田。
    多田这个人看来脑子非常敏锐,可是,告诉别人,刚刚死去的母亲曾经作过伪证,使一个无辜的人死于非命。
    这,加奈子作不到。那么,只有等掌握了能够揭露出真正的凶手的证据后再说了。
    而且,如果把母亲的信交给多田的话,就必须说明,信中的“那个房间”是怎么回事。
    这不可能,决不能把上村交给警察。
    多田拿走的项链,——那肯定是妈妈的东西。
    可是,奇怪的是,加奈子明明记得昨天早上,确切地说,是妈妈临去世时,那串项链还在她床头的桌子上。人就是这样,碰到某种意外的事时,偏偏能记住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项链以后就不翼而飞了。可是怎么会跑到川口这个人的手里,会不会是另外一件跟它一模一样的东西。
    对加奈子来说,这些尽是些不解之谜。可是,发愁也没用,眼下最重要的是妈妈的告别仪式。这是最重要的,其余的一切,只好待来日了。
    加奈子从沙发上站起来,这时门开了,圆谷正彦走进来,他好象有些难为情。
    “早上好。”
    加奈子特意很客气一鞠躬,“你真早呀。”
    “哦……”正彦摘下眼镜,边用手帕擦着,边说,“我有话想跟你说……”“今天该不再动武的吧?”
    “对不起,请愿谅我。昨天我真是发了疯了。”
    “我已经忘记了。”
    “真的?”正彦眼睛顿时亮了,“那么,还象从前那样——”“我什么也忘记了。
    您是谁?”加奈子说毕,转身就离开起居室。
    “妈的!”正彦气得一脚朝身旁的椅子踢去,“滚!”
    可是这些椅子好象比别处的要沉,这一脚踢去,竟纹丝不动。
    “啊,他妈的!”正彦恨恨地骂了一声,只好无可奈何地坐在沙发上揉脚丫子。
    “对不起……”随着声音,进来一位来帮忙的女孩子。
    “什么事,你找什么?”一看到漂亮的姑娘,正彦顿时变得和蔼可亲了。
    “是叫我来搬椅子。”
    “啊,是吗。那么,就搬这个吧。”
    “是。”姑娘稍稍有点胖,但非常讨人喜欢。
    “你是本地人?”
    “是的。是叫我来帮忙的。”她毫不费力地搬起那张笨重的椅子。
    “不得了。我来帮你。”正彦站起来。
    “不要紧。我有力气。”正彦紧跟在搬着椅子的姑娘的后面。
    “哎……”说着,偷偷地用手摸姑娘的屁股。
    “干吗?”姑娘伸手抓住正彦的手腕,随着“嗨”地一声,正彦来了个漂亮的一百八十度旋转,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我是练‘合气道’〔日本武术的一种。是柔道的一个流派〕的,你不要跟我放肆。”
    姑娘打开门,搬着椅子离开了。正彦边揉腰,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妈的,你等着……”说罢便离开了起居室。
    “啊,哎呀……”
    “真累得够呛!”
    东尾和中町一走进起居室,好象终于松了口气似的。
    挂钟的时针正指向三点。
    “喝一杯吧。”
    “好的。”东尾坐在沙发上,中町倒了两杯威士忌拿过来。
    “请。”
    “请。”
    二人一口气干了。停了一会儿,中町说:“你看到了吗?”
    “什么?”
    “圆谷的脸色。愁眉苦险,一副倒霉相。”
    “是吗?会不会是因为参加葬礼而装模作样?”
    “不,不。我无意中听到了这么一件事……”“哦?”
    “他的公子,给加奈子甩了。”
    “这,这……”东尾嘻嘻一笑,“就是说,小姐又是‘待字闺中’了。”
    “不管怎么说,她已是一个大股东了。”
    “才十九岁,真了不起!”东尾不禁感叹道。
    “没办法。因为这是事实。”中町倒很冷静,“我们必须采取一个可行的对策。”
    “对策?”
    “就是说,十九岁的姑娘,一到二十岁,就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了。虽然她现在失去父母,但对结婚影响不大。”
    “但是,圆谷的儿子已被她甩了……”
    “这是关键。如果这姑娘能按着我们的意图行事。就是我们的胜利。”
    “的确如此。”
    “女人都是唯男人是从,只要是自己喜欢的男人说什么,都乐得接受。我们小姐,不管她怎样有主见,女人总归还是女人呀。”中町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这时,听到有人敲门,两人回头一看,门开了条缝。
    “果然在这里。”凑进来了。
    “圆谷呢?”
    “还在席上打瞌睡呢。”
    “圆谷也太得意了。”东尾沉着脸说,“竟然把儿子是北里加奈子的男朋友也当作资本,太过分了。”
    “说得是。”中町说,“可是,现在这张王牌丢了,他只有干着急了。”
    “就是。”凑不太插嘴,在没弄清楚情况之前,他是不开口的,“中町先生,你好象己胸有成竹了。”
    “一个人常常是在子女问题上最容易丧失理智,对圆谷来说,他的宝贝儿子正彦,简直就是他的命根子,我们就从这打开突破口。”
    “不过,他儿子虽然不中用,但也没干什么坏事。”
    “这是因为没有胆量才和大的犯罪无缘。不过,恰恰这种人会为了隐瞒一点点小罪而不惜一切。”
    “所谓小罪,——这败家子么,肯定是为了女人罗。”
    东尾摸着下巴说。
    “说得完全正确。”
    “不过,他和女人闹的那些事,都让他父亲用钱给遮掩过去了。”凑说。
    “掩盖不了的也是会有的。”中町嘻嘻一笑,“也许应该说是非常凑巧,现在这里警察先生正出出进进。”
    “哦,有意思。”东尾向前探探身子。
    “现在这里正好有几个来帮忙的姑娘,你们猜她们大概多大?”中町盯着她们的脸问。
    “这……大概都十七、八岁左右吧?”凑说。
    “我想也是,大概二十多岁也有个把儿个。”东尾颌首附和道。
    “我也是这样猜的。不过,实际一打听,年纪最大的十六。最小的是十四岁。”
    “十四?——怎么有这样丰满的胸脯?”东尾吃惊地问。
    “现在的女孩子,发育得早。”中町说道,“但不管外表如何,如果对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有非礼行为,是不能简单饶过。”
    “说得是。”凑说。突然他慌慌张张地向四周张望,“但是,不见得他会按着我们的计划行事。”
    “当然,我们会牵着他的鼻子走的。”中町得意地说,“事实上我们已经说妥了。”
    “怎么讲?”
    “现在十四岁的女孩子,基本上已经懂得玩了,所以,很需要钱。我答应给她一笔可观的小费,让她去诱惑圆谷正彦。”
    “诱惑?让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
    “当然,可以不真地睡觉也行。安排好就在关键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