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先生的最后探案





  高登·罗威往前走过去,他受伤的手臂晃了一下。他冷静地说:「巡官,我看我帮得上忙。」伟拉飞快地看他一眼,他好像很困惑,然后拼命研读罗威的脸,好像在寻找熟悉的典故。「1599年的贾格被偷当天,他就在访问博物馆的老师当中!」
  「高登,你确定吗?」佩辛斯叫道。
  「确信无误。我一走进这个房间,就认出他来了。」
  「高登,」雷恩说,「他是哪一个?」
  「先生,我不知道,可是他就在那一群人当中。我发誓,那天就在博物馆里面。」
  赛得拉博士研究着伟拉,好像他是显微镜底下的实验标本,然后退开去,面对着大窗的窗帘。
  「乔,说话。」萨姆阴沉地说,「你和那群老先生、老太太在这里做什么?别说你有执照可以在印第安纳州教书混饭吃!」伟拉薄唇紧闭,「好,臭小子。乔特博士,借用一下你的电话。」
  「你想怎么样?」伟拉忽然问。
  「查一查你。」萨姆拨了一个号码,「提欧弗先生?我姓萨姆,萨姆侦探社的萨姆巡官。乔治·费雪在吗……好极了。你的发车员巴比呢?乖乖做事吗?能不能把他们借给我半个小时……好,立刻叫他们到第五大道和六十五街的不列颠博物馆来。」
  司机乔治·费雪和红脸的发车员颇为慌张地赶来。他们加入沉默的一群人,两个人同时把注意力集中在蜷伏在椅子上的人。
  巡官说:「费雪,你认得出这个人渣吗?」
  「当然认得出来。」费雪说,「他就是和那群老师一起车的两个人之一。」
  伟拉怒吼:「胡说!你们设好了圈套!」
  「乔,闭嘴!费雪,是哪一个?」
  费雪耸耸肩,懊恼地说:「不记得了,老板。」
  巡官走到巴比面前。发车员很紧张,一双手不停地搓下巴:「你应该知道的,巴比。你一定和这个黄鼠狼说过话。他就是贿赂你,叫你让他们上巴士的两个人中间的一个,对不对?」
  伟拉恶毒地瞪着发车员。巴比支支吾吾地说:「对,对,我想是吧!」
  「你想是吧!到底是或不是?」
  「是,先生,他就是。」
  「哪一个?」
  「第二个。」
  「第十九个人!」佩辛斯悄悄对罗威说。
  「确信?没搞错?」
  巴比往前冲去,伟拉黑黑的喉咙挤出一声尖叫。大家一下子都呆住了,看着两人纠缠不清,然后,警察加入战局,后来萨姆也伸手去解围。
  巡官端着气说:「皇天老子,你疯了?巴比。有什么大不了的?」
  柯本抓紧扒手的领子,狠狠用力往后扯了三次。那家伙的舌头吐出很长,四肢顿时瘫痪。巴比抓住伟拉病黄的左手,用力扭着,伟拉黄褐色的皮抽搐了一下。
  「戒指!」巴比喘息说,「戒指!」
  伟拉左手的小指上有一个奇怪的白金环,上面有个同样是金属的马蹄戒面,镶着闪烁的碎钻。
  伟拉舔舔干燥的嘴唇,惨澹地说:「让你逮着了,我就是那个家伙。」
  第十七章 第二号被告
  「啊!」巡官说,「柯本,放开他,他现在会说话了。」
  伟拉绝望地看看四周。每个人的脸都很阴沉,他几近疲惫地点点头。
  「乔,坐下来,别紧张。」萨姆朝警官眨眼示意。柯本推一张椅子到那人腿后,他重重地跃坐下来。其他人围在大椅子四周,大眼圆睁,不苟言笑。
  「原来你就是巴士上的第十九号人物,乔。」萨姆巡官开头语气轻松。伟拉耸一耸肩。「你给这位巴比五块大洋,要他让你上车,对吗?为什么?那是什么把戏?」
  伟拉眨一下眼睛,小心地说,「我在追踪。」
  「呃呵!」巡官说,「原来如此!跟踪这个戴蓝帽子的家伙?」
  伟拉吃了一惊。「见鬼了,你怎么会……」他的眼睛垂了下来,「是。」
  「好,乔,发车员让你上了车。多告诉我们一些。你认识这家伙?」
  「认识。」
  佩辛斯兴奋地叹息。罗威紧抓住她的手,要她闭嘴。
  「好,好,乔!我可不是在跟你聊天。」
  伟拉喃喃说:「我认识这家伙。大概两个月前,他给了我一张百元大钞,叫我去做些活儿。」
  「什么样的活儿?」巡官不等他说完就问。
  伟拉在椅子上扭了一下。「就是……一件事嘛,就这样啦。」
  萨姆钳住窃贼的肩膀。伟拉笔直地坐着,他哀声说:「轻点,行吗?我……如果我说实话,你就放我走?」
  「乔,快说!」
  伟拉鼠尖的下巴埋在纠结的领带上,咕哝说:「在第五大道上的一座房子里。他叫我进去,指一本书……」哲瑞·雷恩先生嘹亮的男低音响彻伟拉斜倾的脑袋瓜子上空:「谁的房子?什么书?」
  「萨森的窝。那本书……」伟拉对着罗威弹了一下肮脏的手指,「这笨蛋刚才提过,什么贾,贾什么的……」「1599年的贾格?」
  「对了,没错。」
  佩辛斯叫道:「那么他一定就是闯进萨森图书馆,偷走赝本贾格的人啦!」
  罗威喃喃说:「显然就是。所以你就是那天晚上被我追赶的混蛋了!」
  「我们把这事搞清楚。」巡官说,「乔,这个戴蓝帽的人——八字胡子有很大把,对吗——两个月前雇用你,偷闯进第五大道的萨森公馆偷一本书。书的名字是什么?说清楚来。」
  「嗯。」伟拉紧皱眉头,「是叫什么朝圣,什么的……」他舔了一下嘴唇,「性书。」
  佩辛斯哈哈笑着说:「《热情的朝圣客》!」
  「对了,对了。」
  「他就叫你弄这个?」
  「对啊!他说过去图书馆,找一本蓝皮书,叫《热情的朝圣客》,一个叫什么莎士比亚的家伙写的,还说里面印着一个笨蛋叫贾——贾格1599年印刷之类的字。」
  「为这个,他就给你一百块大洋?」
  「没错。老板。」
  「所以你就拿了,嘿,翻过没?」
  伟拉咕哝说,「大概随便翻了一下,很烂的一本书!这家伙嫩得很,我可是见过世面的。我看得出来,其实他才不要什么烂书,所以我想书里一定有鬼。我翻了一遍,什么也没看出来;但他才骗不了乔·伟拉。我知道书里一定有鬼,所以我才……」「我懂了,」巡官慢条斯理地说,「我明白了。你在书里找不到东西,可是你心想,既然有人肯花一百块钱请你去偷,里面一定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所以你才追踪这个戴蓝帽子的家伙!」
  「差不多是这样了……我到处跟踪他。我对自己说,先不要声张,睁大眼睛,也许可以查出这家伙在搞什么把戏。那天他很奇怪,我看见他塞给发车员十块钱,我对自己说:『乔,这有戏可看了。』所以我也照着做,一路跟着他到这个垃圾场来,我看到他在这个房间打烂一块玻璃……」雷恩:「啊!真相终于要大白了。你还看见什么?」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本书,放到他取走蓝色书的柜子里。然后我对自己说:『乔,』我说,『你可钓到大鱼了。这和你替这家伙先前偷的书一样。』所以他一办完事,我就跟踪他,结果我被困在一群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家伙里面,一两分钟后就失去他的踪影。等我跑到外面,他已经不见了。所以我就和一群人回去。就这样,巡官,凭良心说话。」
  「你哪里有良心呢?」巡官说着,但语气温和,「乔,你继续追踪,干嘛要撒谎?」
  伟拉的小眼睛垂下来:『好吧,就算我跟着去这家伙的窝,在附近打溜,可是什么也没看见。第二天又回去,还是什么都没看见。所以我今天又跑来,看看也许可以搞清楚这是哪门子的鬼。」
  「可怜的臭小子!你以为你能找到什么呢?」可悲的伟拉这个蠢物的脑筋不大灵光,撞上这么诡异、计策多端的怪事,怎么能搞清楚来龙去脉呢?「好,乔,听我说。那天你追去了这个人,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个特别警卫在值勤呢?」
  「有,我溜了过去。看起来有些眼熟,他没阻止我。」
  「那是唐纳修,以前干过警察。你看见唐纳修盯梢那个疯子吗?」
  伟拉瞪大眼睛,「见鬼了!对了!所以我才不能跟踪他呀,懂吗?这特别的警卫眼睛可亮了,但后来,我两人都跟丢了。」
  「从那天开始,你有没有见过唐纳修?」雷恩缓缓地问。
  「没有。」
  「戴蓝帽的人怎么会雇用你的?」
  「他到下城来找我的,懂吗?」
  「兄弟会推荐的呀!」巡官讽刺说,「好在,我们总算有些眉目了。乔,他在哪边混?你总要把书送到哪儿给他吧?别说你不知道!」
  「巡官,他在城里和我接头。对天发誓,这是实话。」
  「对,但是那天你跟踪他到巴士站。他住哪里?」
  「巡官,他在上面有个烂地方,就在俄文敦和泰里镇之间。」
  「知道他的名字吗?」
  「他告诉我,他叫艾尔斯博士。」
  「艾尔斯博士,嘿?」萨姆轻轻地说,「雷恩,我们走运了。全连起来了。艾尔斯叫这老鼠去萨森家偷书,看见书是假的,到这里来拿真的,结果得手了……同一个家伙留字条给我,同一个家伙拜访萨森家,硬拿走信纸。好极了!听着!」
  他发狠地对伟拉说,「这个艾尔斯长相什么德性?你给我好好形容清楚。」
  伟拉忽然从椅子站起来。好像这一向他都是在拖时间,好像从一开始他就在等这个问题,而且准备好全力反扑。他的嘴唇往后扯,露出牙肉狠狠嘶吼,焦黄发黑的牙齿异常恶毒。他的手势一挥吓得佩辛斯顿然失声,巡官也快步上前。可是伟拉不过是伸直肮脏的手指,马蹄戒指邪气地闪烁。
  「形容清楚?」他尖叫说,「那才是天下一大乐事呢!这就是你们的艾尔斯博士!就是那个聪明的家伙!」
  他不偏不倚,指的正是赛得拉博士。
  第十八章 理论上的矛盾
  阿隆若·乔特博士长着胡子的下巴差点儿掉到胸膛上,他的眼睛张得不能再大,嘴里对着伟拉喀啦喀啦发声。赛得拉博士眨了一下眼,然后脸色发白,瘦削的下巴两侧肌肉绵延起伏,好像无毛动物的脊椎。
  他厉声说:「我说,这可有些过分!」他怒视着伟拉,「你这条猪,这不是真话,你在说谎。」
  伟拉的小眼睛炯炯有神:「别装蒜了,大人!你明知道你就是雇用我偷书的家伙!」
  有一阵子,这个英国人好像真的想要用暴力攻击这个黝黑污秽的意大利佬。没有人说话。对雷恩,对佩辛斯,对罗威,对萨姆巡官,伟拉的指控不过是轻微的惊吓,他们静静地等待,让好戏自己发展。乔特博士好像瘫痪了。
  最后赛得拉终于叹息,血色重回他瘦削的脸庞。他微笑说:「这,当然是无稽之谈。这人不是疯子就是故意撒谎。」他端详周遭的脸色,失去了笑容,「天啊!」他叫到,「你们不会真的相信他吧?」
  伟拉冷笑,他好像胸有成竹。
  「真凑巧,」巡官柔声说,「赛得拉博士,奇怪的是,我们不是第一次听说你就是使用艾尔斯博士这个名字的人。」
  赛得拉强做镇定:「我开始认为这是可恶的计谋。乔特博士,你对这事情了解多少?」
  馆长伸出颤抖的手摸着山羊胡子:「呃……真是的……我不知道该怎么想。这是我第一次听说。」
  「还有谁指控我是……」英国人的眼睛闪了一闪,「艾尔斯博士?」
  「克拉伯,萨森太太的图书管理员。他说5月6日你去过萨森公馆,自称艾尔斯博士。」
  「5月6日?」赛得拉博士悠悠地说,「这全是一派胡言,巡官。5月6日?你可以打电报给我在伦敦金斯顿博物馆的同事。事实上,5月7日我参加了他们为我举行的欢送会。」
  巡官在礼貌的神气下其实感觉一片茫然。「嗯,我想克拉伯的指控只好作罢。」他茫然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但是小偷进博物馆的那天呢?」
  伟拉愤怒地吼叫:「告诉你就是这个家伙!」
  「闭上你的嘴!乔。」萨姆吼道,「怎么样?博士。」
  英国人耸耸肩。「恐怕我很笨,巡官,我不明白你的问题。你不会不知道那天这个……这个家伙闯进不列颠博物馆时,我人在海上?」
  「如果是真的就够帅了,可惜不是!」
  乔特博士呆若木鸡。赛得拉博士第三次眨眼睛,他的单眼镜片也落在胸前,他缓缓地说:「这是什么意思?」
  「这位艾尔斯博士5月对日,就在此处打破贾格柜子……」「哼!」乔特博士大怒,「我看这件事已经办得过火了,没有必要进一步骚扰赛得拉博土。他从英国来的船28日半夜才进港,一直到29日早上才靠岸。所以你们想想,理论上他不可能……对不起,博士!偷走1599年的贾格。」
  赛得拉博士一言不发。他微微一笑,感谢乔特博士热烈挺身为他辩护,同时质疑地看着巡官。
  萨姆眉头一皱:「乔特博士,奇怪处就在这里。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