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先生的最后探案
「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逃不出?」巡官嘶吼起来,他气急败坏地涨红了脸。
乔伟拉厌恶地跌坐在椅子上,好像被这群疯子整得无聊得要哭出来。至于麦斯威尔,他嘴巴半开地瞪着他们,像个白痴的样子。
「事实上……」罗威出击了,「艾尔斯博士的名字有六个非常奇特的字母。想想看。」
「字母?」佩辛斯不解地重复说,「A-l—e-s……哦,高登,我真笨!」
「什么?」巡官咕哝地跟着说:「A一1一e一s……」「不是A-l-e-s。」雷恩说,「是D一r—a-l-e-s。」
罗威抛给雷恩奇怪的眼光。「原来你也看出来了!佩辛斯,难道你不了解艾尔斯博士(Dr.Ales)构成非常美丽的字谜吗?」
佩辛斯的眼睛睁得更大,脸色有些苍白,然后吐出一个名字。
「一点没错。把艾尔斯博土的字母重新排列组合就是……赛得拉(Sedlar)!」
「真的。」老绅士喃喃说。
大家沉默了一下。然后罗威静悄悄地把注意力转回衣橱内。
「嘿!」萨姆巡官大声叫道,「小子,你还不太笨嘛!雷恩,现在你可不能不买这个账了吧!」
「也许不需要买什么账,」雷恩笑笑,「我同意高登的说去,『艾尔斯博士』这个字谜太容易了,不可能是巧合,是设计过的。可是是什么样的设计?典故是什么?目的是什么……」他耸耸肩,「从开始调查人类心灵的千奇百怪之后,我就不敢随便下结论。」
「这个结论,我可是已经准备好要下的。」巡官严厉地正要开始说话,罗威发出满足的嘶鸣。
罗威从衣橱爬出来,自言自语,然后很快转过身,把没有受伤的手插在背后。
他咧着嘴说:「猜猜我发现什么了。艾尔斯博士,这老家伙,真够腐败狡猾!」
「高登,你发现什么了?」佩辛斯说着,急忙走到他面前。
他扎着绷带的手臂示意她不要靠近:「等等,小姐,顾一下名声。」他忽然收敛笑容,「雷恩先生,你一定对这有兴趣。」他伸出完好的手,手指间露出一把蓝绿的假毛发,形状整齐。这无疑是萨姆巡官奇怪的客人在5月6日戴着去萨姆侦探社令人难忘的胡子。
在大家从惊愕中恢复之前,罗威转身又探入衣橱里。
他一连拿出三件东西——一顶色调奇怪的蓝软帽,一副蓝色的眼镜,一个夸张的银灰八字胡子。
「今日天助我也!」年轻人吃吃地笑,「嘿,你们看这些宝们怎么样?」
「我真该碎尸万段。」巡官呆呆地说,嫉妒又羡慕地赞赏罗威。
「喔,高登。」
雷恩从罗威手上拿过假胡子、眼镜、八字胡、帽子,然后喃喃说,「我看应该是没有问题了?胡子和眼镜应该跟你们看过的一样吧?」
萨姆生气地说:「全世界不可能有两把胡子跟这一样。你能想象一个脑筋清楚的人戴这种胡子吗?」
「当然,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有可能。」雷恩笑着说,「麦斯威尔,你以前曾经看过这些东西吗?」
佣人看见胡子吓坏了,摇摇头:「除了那顶帽子,其他的我没看过,先生。」
老绅士咬咬牙:「这帽子……伟拉,这就是那天你跟踪艾尔斯博士到不列颠时,他戴的帽子?还有这八字胡?」
「没错。我告诉你这家伙在盘算什么,我不是……」「确凿的证据。」雷恩忖量着说,「巡官,毫无疑问,5月6日把这封信留给你的人,和5月27日下午到不列颠偷书的是同一个人。证据确凿——」「证据确凿,」巡官语气里带着野蛮的恨意,「这个案子很清楚了。有了这些证据,加上克拉伯和伟拉的证词,还有那张照片,他是无处可逃了。告诉你,这件案子里,根本没有赛得拉!」
「没有赛得拉?巡官,你吓我一跳。你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明明有一个赛得拉呀!」罗威抗议,佩辛斯也对着父亲皱眉。萨姆巡官咧开嘴,「我解开这个扑朔迷离的案情了,老天爷!跟吃白菜一样简单。这个出现在博物馆的家伙,自称是他们新聘的馆长赛得拉博士,其实他根本就不是赛得拉!而是艾尔斯博土,管他是谁!我敢跟你打赌,艾尔斯想办法在赛得拉登陆纽约还没来得及上任时,就把赛得拉给做掉,然后接替了他的位置——假装是他,可是他们外表相像,而且身材、高度之类都相同;这些英国佬反正看起来都一样——然后开始一连串胡搞瞎搞。告诉你们,艾尔斯博士不只是个小偷,还是个凶手!」
「对我而言,问题是:艾尔斯博士是何许人?」罗威说。
「你可以简单地验证你的问题。」雷恩眼神闪烁,「只要打封电报给你在苏格兰警局的朋友崔奇,请他挖出一张汉涅·赛得拉的照片寄给你就行了。」
「这是个好办法。」佩辛斯叫道。
「仔细想想,我没那么有把握。」雷恩说。
巡官听这些话时,下唇越噘越高,忽然脸涨成猪肝颜色,双手一抛,大吼说:「疯了。我不管这整桩事了。我一点儿好处也得不到。告诉你们,我不干了。这案子害我几天睡不好觉,管他去死。佩蒂,走吧!」
「那我怎么办呢?」麦斯威尔无助地说,「我还有一些艾尔斯博士留下的钱,可是如果他不回来……」「老兄,算了罢。把房子关紧,回家去。佩蒂……」「我看不成。」雷恩先生喃喃说,「不,巡官,我看不行。麦斯威尔,我看你最好留在这里,假装没发生什么事。」
「可是,先生……」麦斯威尔抓抓松垮的脸颊。
「假如艾尔斯博士回来——这并非完全不可能——我想巡官会很乐意听到这消息。」
「好的,先生。」麦斯威尔叹了一口气。
「该死,我才不要——」巡官咒骂着。
「得了,你这老暴君。」雷恩笑着说,「给麦斯威尔一张名片吧……这样好多了。」他把手臂搭在萨姆的手臂上,「麦斯威尔,记住,艾尔斯博士一回来就通知他!」
第廿一章 威彻斯特的险恶
然后,整个案子好像忽然遭到瘟疫,骤然告终,整个礼拜直挺挺地躺在死亡里。没事发生,没新鲜事发生,更重要的是没有人在乎发生了什么事。
巡官倒像言出必行的君子,果真撒手不管此案。他全神贯注在前面提过的珠宝抢劫案——这件轰动社会的案子,事关一条价值非凡的珍珠项链和远在公园大道云端上被攻击的交际花。他很少出现在办公室,即使出现,也只是来察看一下信件。萨姆侦探社除了佩辛斯蜻蜓点水的足迹外,完全丢给白朗黛小姐用汪汪的泪水处置。
至于佩辛斯,她忽然对学习充满热情,经常出没不列颠博物馆,得到各个男士的默许,男士们仍然忙着为历经风霜的建筑修补装扮,力图为它换上新姿色。她和年轻的罗威先生表现出勤恳的治学精神,埋头研究莎士比亚。恐怕在文学史上,莎士比亚并没有因为两人的这段合作透露许多秘密。就在讨论谜一样的赛得拉博士和两人之间的事之余,佩辛斯和罗威所做的事,大概对罗威学业的进步也少有助益。
但最漠不关心的人好像是哲瑞·雷恩先生。他躲在舒服的城堡哈姆雷特山庄里,九天里始终浸淫在僧侣式的沉默中。
这个礼拜中间有些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例如,巡官办公室接到两封信。一封是纽约郡首席法医,令曼哈顿歹徒闻名丧胆的里奥·谢林医生。就医生看来,3HSwM几个字母,如果当作化学符号,完全没有意义。起初他想把符号分成几个元素,3HS可能代表三个部分的氢和硫;可惜没有这种化学成分,因为从开天辟地以来,一个氢原子就顽固地拒绝和一个硫原子结合。至于小写的w,可能有不同的化学诠释,谢林医生继续说,例如瓦特(watt)是电学名称,钨(wolframite)是稀有矿物。大写M一般代表金属(Metal),如果w代表钨,那么M和w可能有关连。法医的结论是:「总之,依我的意见看来,这号码加上大写小写的谜语,完全是胡说八道,一点科学意义都没有。」
第二封信是华盛顿情报局解码专家谢弗组长寄来的。
谢弗组长首先为迟迟才回复萨姆巡官不寻常的问题而道歉。他一直很忙,也许没能好好研究这个符号。可是就他的意见,这符号「若是密码,完全是天方夜谭」。若真的是密码,他不相信可以破解。如果是什么话,可能每个字母都有预设的秘密含意。专家可能要花上几个月的时间,寻找破解的规则或方法,结果可能仍然功亏一篑。
佩辛斯简直要哭出来,许多夜晚,她暗自摸索这个奇怪的符号。罗威安慰她,可是毫无助益,他的运气也不好。
其他的报告陆续而来,一样黯淡无光。一份是卓罕巡官给的机密报告:对汉涅·赛得拉博士在5月22日从西林西雅号下船登陆纽约后,到5月29日正式出现在不列颠博物馆之间的行踪,总局的探员一无所获。进一步调查这个英国人下榻的新尼卡旅馆,只发现赛得拉博士在5月29日早上住在旅馆。他当时行李很多。他还住在新尼卡。一个安静的中年英国人,通常一个人在韩丁厅用餐。如果下午人在旅馆,就会叫四点钟的下午茶,一个人独自在房间里享用。
那个不幸的爱尔兰警卫唐纳修仍然失踪,他的命运依然成谜。
艾尔斯博士也消失无踪。
意大利佬伟拉先生也向有关当局报到,享受应有的报应。一天下午,巡官向高登·罗威解释——显然罗威遭遇蒙面人枪击和发现假胡子后,他对这位年轻人的看法大幅修正。伟拉在博物馆被逮个正着的时候,他这老战士离开房间去找电话。对,可能是哲瑞·雷恩先生的建议。不管如何,这通电话的目的,是要巡官在办完伟拉的事后,找人继续跟踪这个狡猾的伟拉先生。负责跟踪的这个人叫葛罗斯,他一向替萨姆侦探社办事;葛罗斯无声无息地跟踪一行人离开不列颠博物馆,到泰里镇附近的艾尔斯博土家,静静地等在外面,直到一行人出来,然后他又非常娴熟地如影随形跟踪这意大利佬的去向。但是葛罗斯的消息也乏善可陈。这小偷儿显然放弃探究「价值百万的秘密」。
赛得拉博士在博物馆进进出出。乔特博士也一样。克拉伯在萨森宅邸翻弄他的书籍。萨森太太在6月的苦热里发胖发汗,准备出征到法国的别墅避暑……每个人都正常行事。每个人都像佩辛斯的蓝眼睛一样无辜。就像萨姆巡官对刚刚调查完珠宝案稍事休息的同行说的,「这大概是我碰过最难料最难缠的事。」
麦斯威尔应该还寂寞地看守着艾尔斯博士的房子。
接着电话响了。
电话进来时是7月的第一天,星期一热腾腾的早上。
巡官已经两天不在,出去追查最近的神秘案件。高登·罗威安详地睡在旅馆房间——他很有志气地收拾寒伧的行囊离开萨森公馆,他向佩辛斯说他「从此不回头」。白朗黛小姐依然悲戚地坐在巡官事务所的前厅,佩辛斯坐在巡官的办公桌前,对着父亲的字条皱眉头,发信的邮戳印着爱荷华州布拉夫市议会。
白朗黛小姐的叫声穿过敞开的门:「萨姆小姐,请你接电话好吗?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听起来好像酒醉还是什么的。」
「喔,妈呀!」佩辛斯叹了口气,伸手去接电话。白朗黛小姐有时候很麻烦。「喂,」她懒懒地说,然后却挺直身子,好像全身触电似的。
电话另一端的声音无疑是老麦斯威尔的。可是多难过的声音啊!又哽咽又虚弱又很慌乱——他叽叽咕咕地说着,佩辛斯也只能猜出几个字。「救命——屋子里——真可怕——萨姆巡官来——」模糊不清的音节难明其义。
「麦斯威尔!」佩辛斯大叫,「怎么了?艾尔斯博士回来了吗?」
刹那间老人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很清楚。「没有。快来!」接着空荡无声,好像什么东西重重摔下。佩辛斯瞪着话筒,然后拼命敲铃,没有答复。「麦斯威尔!」但显然可怜的麦斯威尔听不见她,也无法回答。
佩辛斯冲到前厅,戴上草帽。「白朗黛!替我接哈姆雷特山庄的奎西……奎西!我是佩辛斯。雷恩先生在吗?」可是奎西帮不了忙,他说哲瑞先生在庄园的某处,到底在哪儿,他不知道。但他会尽快找到主人,把佩辛斯的话传给他,请他赶快到艾尔斯家……佩辛斯拨了高登·罗威的新号码。
「我的天呀!佩蒂。听起来很严重。等等,我清醒一下……你打电话给警察了吗?」
「警察?什么警察?」
「小姐,泰里镇的警察!佩蒂,我的小姐,你今天早上的聪明才智短少了一些。做做好事,快找人帮助那老家伙吧!」
「喔,高登。」佩辛斯呜咽地说,「我真笨,对不起。我早该想到的。我会立刻通知他们。二十分钟后来接你。」
「勇敢些,达玲!」
可是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