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低能儿收容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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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如此,十二号确定无疑是特瑞维利安。

  乔治又坐回到座位上。他很想知道特瑞维利安会不会考好。想到儿时的情谊,他希望特瑞维利安能考好;但是另一方面,特瑞维利安如果真的考好,他又心有不甘,甚至怀着某种反感。乔治自已没有学到什么专业,在旁边看着。而特瑞维利安却是一个合格的有色金属冶金员,参加奥林匹克竞赛;这多么不公平啊?

  乔治极想知道特瑞维利安第一年是否参加过比赛。有的人第一年就参加,如果他们自己有把握或者性急的话。这样做总带着一些侥幸心理。不论现在采用的这种教育方式多么有效果,在地球上先工作一年(人们管这个叫“给死板的知识加些润滑油”)总会保证竞赛时取得较高的比分的。

  如果特瑞维利安这是第二次参加比赛,那他学习得一定不很理想。这个想法不知为什么使乔治高兴起来,他对自己这种幸灾乐祸的心里感到有些羞愧。

  他向四周看了看。看台上几乎坐满了人。来看这场奥林匹克比赛的观众相当多,这就是说,对比赛者说来,压力非常大;从另一个角度看,也许会给比赛者添加了更大的动力。这就要看比赛者的不同性格了。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叫奥林匹克呢?他从来也弄不清楚。为什么面包要叫面包?

  小时候他问过父亲:“为什么他们管它叫奥林匹克,爸爸?”

  乔治的父亲说:“奥林匹克就是竞技的意思。”

  乔治接着又问:“小胖子和我摔跤是不是也可以叫奥林匹克?”

  老普拉登说:“不能叫。奥林匹克是一种特殊的竞技。别问这些怪问题了,孩子。等你受了教育以后,凡是你该知道的就都知道了。”

  乔治又回到现实中来。他叹了口气,使劲往椅子背儿上靠了靠。

  凡是你该知道的!

  真奇怪。现在会这么清晰地记起儿时的一件小事。“等你受到教育。”还没有听见谁说:“如果你能受到教育。”

  他觉得自己总是喜欢提一些怪问题。仿佛是,他的脑子早就预感到不适合于接受磁带教育,所以总是随时提出问题,东一点儿西一点儿地努力积累知识。

  在收容所里,他们鼓励他这样做,因为他们也同意他脑子的这种特性。看来这是他掌握知识的唯一途径了。

  他突然把身子一挺。他这是在干什么?相信了那种谎言吗?是不是因为有特瑞维利安在他面前,受了教育,正在参加奥尔匹克竞赛,他就要向那些人投降了?

  他绝不是个低能儿!绝对不是!

  仿佛是他内心的这一呼喊的巨大的回响,这时大厅里突然响起一片喧叫,所有的人都从座位上站起来。

  一群身着诺维亚星球服装的人员正走进位于椭圆形建筑一边正中间的一个包厢。包厢上面的一块大牌子上闪现出“诺维亚”三个大字。

  诺维亚是一个甲级星球,人口众多,具有非常发达的文明,也许可以说是银河系中最发达的。它是一个每个地球居民都希望有一天能移居去的星球;如果自己不成,至少也要让自己的子孙到那里去。(乔治还记得特瑞维利安如何一心把去诺维亚作为自己的奋斗目标——现在他果然来参加诺维亚招募人员的竞赛了。)

  观众头顶上的天花板上的灯都熄灭了,四周的壁灯也都灭掉。但是竞赛者高待在那里的中心场地,这时却被泛光灯照得雪亮。

  乔治再一次想好好看一看特瑞维利安。但是他和特瑞维利安的距离太远了。

  场上响起了播音员的清晰、文雅的声音。“主持竞赛的诺维亚贵宾们,女士们,先生们。为有色金属冶金人员举办的这场奥林匹克竞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参加这场比赛的有——”

  播音员口齿清楚地把参加比赛的名字——读了一遍。姓名,出生地,受教育年限,每念一个名字观众都报以热烈的掌声。旧金山市的参加者得到的掌声最热烈。当念到特瑞维利安的名字时,乔治发现自己又是高呼、又是挥手,其疯狂程度叫自己也大吃一惊。但是更使他吃惊的是,坐在他旁边的灰白头发的人同样也热烈为特瑞维利安欢呼。

  乔治不由得使劲盯了这人一眼;邻座的这个人把身子倚过来说(他必须拼命提高嗓门才能压过会场的沸腾):“我在这里没有老乡。我可以替你的老乡打气。这里面有你认识的人吗?”

  乔治马上退缩回去。“没有。”他回答说。

  “我发现你一直朝着那个方向看。你要不要用我的望远镜?”

  “不用了,谢谢你。”(这个老傻瓜少管别人的闲事成不成?)

  播音员继续报告有关比赛的顺序数码、计时、计分的方法,和一些别的事项。最后,他开始报告关键性的问题,观众立刻安静下来,每个人都注意倾听着。

  “每个参加比赛的人将拿到一个没有标明组织成份的有色金属合金棒。对参加竞赛的人的要求是:分析、鉴定出这个合金棒的各种合金成分,报告出鉴定结果,精确到第四位小数。所有的比赛者都使用一台FX—2型毕曼微型摄谱仪,但是每一台仪器目前都存在着一定的故障。”

  从观众席里发出一片赞赏的呼声。

  “因此,每个参加竞赛的人首先必须找出仪器的故障,把它排除掉。工具同各种零件都已提供给你们。可能有的必要零件没有提给你们,遇到这种情况,参加比赛的人可以提出要求,需要某一零件。取零件所需的时间最后将从比赛所用时间中扣除。是不是全体比赛人都准备好了?”

  五号竞赛者头上的牌子发出一阵红色的紧急信号,五号竞赛者匆匆地从场地上跑出去,过了一会儿又跑回来。观众善意地大笑起来。

  “是不是所有比赛者都准备好了?”

  所有的牌子都恢复了原状。

  “有什么问题吗?”

  牌子仍然没有显示出任何记号。

  “现在比赛开始!”

  除非指示牌上出现什么记号,全体观众这时谁也不知道竞赛者进行得怎么样。但是,这一点关系也没有。除非观众里有谁是冶金专家,不论竞赛采取什么形式,从专门知识上讲,大家都是一窍不通。重要的是最后哪个人获胜,哪个人争得第二名,哪个人第三名。特别是那些对比赛结果下了赌注的人(赌博是非法的,但却无法禁止),这是最最重要的事。其他任何事都无所谓。

  乔治象其他人一样担心地观望着,眼睛从一个竞赛者转到另一个竞赛身上,瞧着这个人怎样使用小工具敏捷地把摄谱仪的管子打开;另一个人怎样仔细观察着仪器的面盘;第三个人怎样把金属棒放在仪器的卡槽里;第四个人又怎样略微调整了一下游标尺,脸上顿时显出一副大惊失色的神情。

  特瑞维利安同别人一样全神贯注到测验里。乔治无法知道他进行得是否顺利。

  十七号比赛者头上的牌子发出闪光:聚焦盘的焦距没有校准。

  观众热烈地鼓起掌来。

  十七号的分析可能是对的,也可能不对。如果不对,他就还要重新分析仪器的故障。这样他就耽误了时间。或者他也可能修正了自己的分析,但来不及对合金的成分进行鉴定,或者,更糟糕的是,鉴定的结果并不正确。

  这都没有关系。观众还是热烈地鼓掌。

  别的牌子也一个个地亮起来。乔治的眼睛却紧紧盯住第十二号牌子。最后,这块牌子终于闪出字来:标准卡槽高位。需要更换铁锹压器。

  服务员跑着把一个备用零件送给他。如果持瑞维利安的分析不正确,他就自白浪费了时间,而且等待取零件的时间还不从考核时间中扣除。乔治感到自己连气儿也不敢出了。

  在十七号牌子上,检测的结果通过发光的字母显示出来:铝——41.2649;镁——22.1914;铜——10.1001。

  这里那里,别的牌子也都揭示出鉴定数字。

  观众简直疯狂了。

  乔治很奇怪,在这种疯人院般的环境里竞赛者居然还能工作下去,可是接着又想,说不定这种锻炼对他们是有好处的。一个优秀的技术人员越是在喧闹的环境里越应该出色地完成工作。

  当十七号牌子四周出现了一个红框子,表示测验已经全部完成时,这一名竞赛者便从他的位子上站起来。四号只比他晚两秒钟。接着又是一个竞赛者,又是一个。

  特瑞维利安还没有做完,他的合金棒的次要成份还没有检测出来。直到差不多所有参加竞赛的人都站起来,特瑞维利安才立起身来。最后一个是五号,观众给他喝了倒彩。

  比赛还不算完。正式宣布结果自然还需要等一段时间。每人花费的时间当然要计算进去,但是检验是否正确也同样重要。此外,每人检测的仪器故障,难易程度并不完全相同。算分时有十几种因素都要考虑在内。

  最后,终于响起了播音员的声音:“比赛第一名用时四分钟零十二秒,故障分析——正确,化验结果平均误差十万分之零点七,十七号竞赛者,亨利.安东·施密特,出生地——”

  下面的话被一阵尖叫声掩盖住。第二名是八号,第三名四号,四号用时间虽少,但是检测出的含铌成分误差十万分之五,所以总成绩被拉了下来。在优胜者中根本没有特瑞维利安的名字。在这次比赛中,他落选了。

  《低能儿收容所》作者:'美' 艾萨克·阿西莫夫

  第八章

  乔治挤过人群,向竞赛者出场的门口走去。他发现许多人已经走在自己前面了。这里面有不断在抹眼泪的竞赛者的亲属,(或者由于高兴,或者由于难过),有采访优胜者的新闻记者,有同竞赛者来自一个城市的年轻小伙子,有搜集签名的人,有想出出风头的人,还有一些只是为了好奇来看看热闹的人。这里面自然也有不少女孩子;希望能获得一个肯定会移居到诺维亚星球上的人的青睐。(或者结识一个落选的人,如果这个人需要安慰而又舍得花钱的话。)

  乔治慢腾腾地走在这一大群人的后边。他没有看见一个自己认识的人。旧金山离他的故乡太远了,似乎可以肯定不会有熟人到这里来对特瑞维利安表示慰问。

  参加比赛的人走了出来,脸上浮着一层微笑,对向自己欢呼的人点着头。警察尽力把人群向后推,留出一条通路让比赛者走出去。每个比分高的人过去,都有一部分人尾随在后面,就象一块磁铁通过一堆铁锉屑似的。

  等到特瑞维利安出来的时候,门外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乔治心里想,特瑞维利安一定是故意在后面磨蹭,一直等到这时候才出来。)他嘴里叼着一根纸烟,耷拉着眼皮,一出门就扭身向一边走去,想赶快离开这里。

  时间过了将近一年半(对乔治说来,好象已经是十五年了),这还是乔治第一次见到来自故乡的人。他发现特瑞维利安一点也没见老,觉得非常奇怪;特瑞维利安仍然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的模样。

  乔治一下子跳上前去。“特瑞维利安!”他喊道。

  特瑞维利安转过身子,呆住了。他凝视了乔治一会儿才把手伸出来:“乔治·普拉登,你怎么会——”

  但是他脸上那惊喜的神情马上就消失了。乔治几乎来不及握住他的手,特瑞维利安的手已经落了下去。

  “你刚才在里边吗?”特瑞维利安把头向大厅那里摆动了一下。

  “我在”

  “来看我?”

  “是的。”

  “我考得不很好,对不对?”他把纸烟吐到地上,踩了两脚,眼睛茫然望着街头。从比赛厅里出来的人逐渐散去,一个个乘上了飞行车;而比赛厅前面又有人重新排起队来,等着看下一场奥林匹克竞赛。

  特瑞维利安好象很吃力地说:“这又有什么?只不过是我二次落选。通过今天这场比赛,让诺维亚见鬼去吧!有的是星球会抢着要我呢——可是,我从‘教育日’那天起就没看见过你。你上哪儿去了?你们家里人说你分配了特殊任务,可是没有告诉我详情。你这一封信也没写过。你满可以写封信来啊!”

  “我该写信的,”乔治不安地说。“不谈这个吧!我来是为了向你表示一下,我很为刚才你比赛的事难过。”

  “不用为我难过,”特瑞维利安说,“我已经说了,让诺维亚见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