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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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铃又响了起来。
“绍尔吗?对,我已经知道啦,施皮尔曼告诉我的。交易所里有什么反应?”
“比响了颗炸弹还厉害。交易所变疯人院啦。”
“明斯特伯格的股票呢?”
“跌得让人头晕眼花。您可真是个天才,施蒂纳!”
“现在还顾不上听您的恭维话呀。等到这两家破产银行的股票跌到包装纸的价钱时,不妨再把它们买回来……我们可以恢复它们本来的价值。不过这事儿倒用不着着急。大功告成,您可以脱身啦,绍尔!”
“我出不去呀。人们疯狂得就像炸了窝的牲口。连抢救那些昏倒或挤伤的病人的救护人员都过不来。”
“那怎么办呢,既然您已经失去了自由,那就在电话里跟我说说您那儿的情形吧。”
于是绍尔就讲了起来。
股票经纪人开了个只有10分钟的会,会上认为,没有任何必要再支持明斯特伯格和舒马赫两家以及和他们有关系的所有银行的股票,崩盘已成定局。每分钟都有一批工厂企业宣告破产。股票每分钟都在倒手。
午夜之后,神经紧张达到顶点。不仅交易所前的广场,连附近的广场也塞满了股票大户们的汽车。他们通宵达旦地坐在自己的轿车里,脸色灰白,憔悴不堪,惊慌失措地东张西望。报道股票价格持续下跌的行情通报如雪片般飞来。这些行情又通过电话传送出去,可话没说上半截,情况早就变了。
人们就像遇上地震洪水似的在临近的街心花园里安营扎寨,想在花园的板凳上坐上一会儿吗,掏钱吧,租金比最豪华的饭店的房租还贵好几倍。
天将破晓,两名经纪人和一名银行家突发了躁狂型精神错乱。
“宰了施蒂纳!”一个经纪人狂吼道。
人们费了好大劲才把疯子们送进医院。
直到曙光初现,骚乱才像火灾的余火渐渐平息。
昨天的百万富翁们走出交易所,一下子全都老了10岁,背也驼了,头也白了,腿也软了。人群变得稀稀拉拉。绍尔也终于从交易所大厅脱身而出,他累得摇摇晃晃,憋足劲儿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眼下这种风潮已经笼罩着全国……”他暗自思忖道,“一夜之间有几十万人倾家荡产,几百万个小投资者丧失了自己积蓄。那个疯子把这一切归咎于施蒂纳。可施蒂纳有什么错呢。弱肉强食,胜者为王嘛。施蒂纳是个好汉。脑瓜儿真聪明!”
绍尔微微一笑,紧接着就疲倦地打个呵欠。
施蒂纳听完绍尔从电话里讲的最后一条消息,便从桌子后面站起身来,甜甜地伸了个懒腰。他的亢奋状态也已平复。他此刻感到的是一种舒适的倦意,就像一个人苦干一番大获成功,虽累犹甘。
他胜利了。他的这一胜利,其意义远远超出仅仅击败几个银行家和部长。他制服的是人的反抗精神!戈特利布一家,埃玛、绍尔、埃尔莎……现在又加上他们!……
“世界上再没人能与我抗衡,整个世界不久就是我的掌中物!”他傲然说道。
他毫无睡意。
他走到楼上,敲响了埃尔莎的房门。她还没有宽衣就寝。急急忙忙打开房门之后,容光焕发地向他伸出了双手。
“你总算想起我来啦,路德维希!”
第十五章 白色别墅
埃尔莎·格柳克银行——银行照旧用埃尔莎作姑娘时的娘家姓命名——成了金融界权力无限的主宰。
但埃尔莎本人却丝毫也感觉不出来自己权威日增。她依旧孤零零地在她那一间间空荡荡的房间里徘徊游荡,渴望着能和施蒂纳见上短短的一面。
可他还是忙得不可开支,腾不出更多的时间给她。
而每当他想和她见面的时候,埃尔莎总有一种预感。她的全身都能感到一阵甜蜜的颤栗,不等召唤就匆匆下楼,她知道此刻施蒂纳一定有空,决不会把她从身边支开。
但往往一连几天,甚至是一个星期,他只是每天早晨跟她打个照面,心不在焉地打声招呼,接着就无影无踪了。
有时他出城走几天。这时就会有一种冷漠的感情向她袭来,她甚至不再想见到他。即使他出发归来,她当时也显得十分冷漠。
施蒂纳不悦地皱起双眉,匆匆走进自己那间上了锁的房间,这个房间就连她也不得入内。施蒂纳进自己的房间里待了几分钟之后,她突然开始感觉到有一股炽烈情爱逐渐充满她的身心。等施蒂纳再出来时,她看着他的目光之中就充溢着柔情蜜意了。
施蒂纳还紧锁着眉头,好象有什么心思叫他万分苦恼。但埃尔莎表现出来的那种真情很快感染了他。他变得体贴入微,于是她也贪婪地抓住这难得的分分秒秒……
他们结婚旅行一拖再拖。
施蒂纳又给自己提出了新的目标:利用国内大多数企业都是埃尔莎·格柳克银行的债户这一点,把全国工业抓到自己掌心。
工厂主们拼死抵抗,但施蒂纳棋高一筹,他们的工厂纷纷易手。
等到斗争进行到大势已定,施蒂纳胜券在握之际,他才把绍尔和埃尔莎召来,说道:“我终于可以喘口气,进行我们已经略微嫌迟的结婚旅行啦,绍尔,这里的事务现在您一个人就能对付了。斗争实际上已经结束。剩下的事就是使我们的权益合法化:给那些‘最后的莫希干人①’的期票发发拒付书,宣布拍卖他们的工厂,扩充一下我们的企业的实力而已,除了我们谁还有能力会去买那些工厂?我和埃尔莎明天一早乘飞机走。您妻子的身体怎么样?”
【①莫希于人,印第安人一个日趋衰亡的部族,因美国作家库柏的小说《最后一个莫希干人》而成为一个普通名词,用以指某个衰亡集团的最后残余。】
绍尔沮丧地摇了摇头。
“您见了她恐怕都不敢认啦,施蒂纳,她瘦得人都脱了形。”
“那还用说,这很正常嘛。”施蒂纳笑着答道。
“不,我说的不是那个,”绍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她的脸和脚都肿得很厉害,是肾的毛病。她没听大夫的劝告,现在是非生不可啦。”他这一回是真着急了,焦虑不安地说道:“我很担心我的洋娃娃……”
“现在您马上就得同时为两个洋娃娃操心啦。别怕,绍尔。会有最好的教授来帮助您的。别忘了打电报把一切告诉我。代我向您妻子问好吧。”
起程前夜施蒂纳一夜没睡。他又一个人躲在房里忙活着什么。
埃尔莎在卧室里打着瞌睡。朦胧之间,她感到仿佛有股电流传遍她的神经,心中顿时充满了对路德维希的热爱,而且越来越炽烈。她好几次迷迷糊糊地伸出双手,温柔地低低唤道:
“路德维希!亲爱的路德维希!……”
当旭日放出第一道霞光时,她和他已经坐着他们的私人飞机起飞了。
他们向芒通飞去,那儿有卡尔·戈特利布死前不久购置而现在属于她的一栋别墅。
在经历了长时间幽禁的孤寂生活之后,这次和路德维希结伴出游使她恍如置身仙境般美妙。
她的目光既舍不得离开路德维希,又想饱览下方展现的美景。她放眼眺望出现在面前的广麦空间,快乐地唱着:我是一只自由的鸟儿,我要展翅高飞!……
“这歌唱得真蠢,”她笑着对施蒂纳说道,“什么‘我要展翅高飞’。不,应该唱成:‘我是一只自由的鸟儿,我要与你比翼双飞!’你瞧,多好玩呀:从这儿我们只能看见一片片房屋的瓦顶,房子看起来就像绿地毯上一个个漂亮的小方块儿。这是些什么蚂蚁呀?哎呀,原来是一群羊!它们可真小哇!那雪山背后远处闪闪发光的又是什么呀?”
“阿尔卑斯山。”
“都到了阿尔卑斯山啦!我们会飞得比鹰还高!……”
她感到前所未有过的幸福。
飞机在尼斯附近的一个不大的机场顺利着陆。 1个钟头之后,他们就在自己的别墅里了。
别墅座落在离文蒂米利亚不远的地方,靠近法国和意大利的国界。
大理石贴面的漂亮白色别墅几乎就矗立在海岸边,掩映在万绿丛中,橙子树上果实累累。别墅前的空地上栽着几株棕榈,放眼望去,满地都是鲜红的石竹,宛如一张巨大的地毯。
这栋别墅的唯一缺点就是紧挨着一条铁路。列车川流不息地经过,轰隆隆的声音终日响个不停。可埃尔莎甚至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这个缺点:她夜里睡得很香,火车的喧闹也没有惊醒她的好梦,而白天他们或是到山里漫游,或乘着自己的游艇泛舟海上,要不就坐沿海岸线飞行的水上飞机到尼斯打个来回。
赌国摩纳哥大公国的一座城堡犹如燕巢紧贴在金黄色的峭壁之上,宛如一个玩具小房子。
海岸边的浪花连成一条白线。海滨浴场上的游人一个个看上去比大头钉还小。而当驾驶员调头回飞,把灰色的机头对准公海时,景色更令人叹为观止。由于光线造成的错觉,地平线看上去高高隆起,整个海洋看上去有如一只深蓝色大碗,而天空也恰似一只倒扣着的蔚蓝色大碗,水上飞机似乎就悬在这两个碗合成的圆球的中心。玩具似的点点船帆在下边的海面上漂浮……
埃尔莎又高兴,又幸福,真想放声大笑。
她回到别墅时精神饱满,心里从来没这么高兴过。
同那栋阴冷空旷的合理化玻璃匣子——戈特利布的银行大厦——相比,别墅更显得异常舒适惬意和“生机盎然”。戈特利布生前没来得及把他的怪癖引进到这儿。屋内的陈设稍微老式了点儿,不过还是蛮漂亮、舒适的。
这里还有一架虽已不新,但音色很好的钢琴,埃尔莎欣喜不已,在这温馨的夜晚,她可以尽情弹奏。
通凉台的门敞开着,平静的海面上皓月当空,在海中投下一条银带。夜间的清爽使晚香玉生气勃勃,送出阵阵醉人的甜香。
她弹奏的曲调优美动听,宛如这南国夜色,充满了令人沉醉的欢乐。
施蒂纳似乎也放松下来。他脸部的线条甚至也变得柔和多了,嘴唇上再见不到那种难看的嘲讽笑容。只是有时当他凝视着埃尔莎之际,目光突然变得若有所思,露出一种悲凉之色。
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两个星期。
就在第二个星期刚刚开头,埃尔莎内心已经起了某些变化。她仿佛正渐渐从梦中醒来。埃尔莎常回到自己房中,久久地独自呆坐。意外的思绪纷至沓来,重又使她感到烦乱。这一变化令她自己都惊愕不已。路德维希渐渐变得对她并不那么宝贵。她看他的脸好象也越来越长,越来越讨厌。
施蒂纳察觉这点之后,脸色愈加阴沉。绍尔发来的电报也叫他不痛快。他送来一连串失利的消息。有几家银行趁施蒂纳不在之机重整旗鼓,东山再起了。一些大工厂主和矿产主得到了国外的贷款,也能偿付到期的期票,从而挣脱了施蒂纳的金融枷锁,更重要的是,报界自施蒂纳外出起始,就对他展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猛烈抨击。它们煽动说,由于埃尔莎·格柳克银行独家垄断了全国金融和工业的命脉,国计民生已经岌岌可危。政府报纸也不甘示弱,跟私人报纸一样对施蒂纳发起了攻击。
施蒂纳所取得的无可比拟的非凡胜利,引起了人们的种种猜测和五花八门的解释,但多数报纸的意见比较一致:不管这种胜利的原因到底是是什么,反正它已经超出常规,所以,也只有采取非常手段才能同他的强大实力较量,而不能拘泥于现行法律。可能的话,政府应颁布一项专门法令来对付施蒂纳。
那些曾经否决明斯特伯格和舒马赫股份公司章程的部长们,迫于社会舆论的压力纷纷辞职——尽管暗中进行的调查并不能找到证据,确认他们的举动是出于私心,也就是说,被施蒂纳所收买。
明斯特伯格经受不住打击,一命呜呼;舒马赫自杀未遂后,出走美国。
这些就是最近一个星期的新闻。施蒂纳已经名闻遐迩,海内外尽知。他的大名也算是“有口皆碑”了。在芒通这里,他跟妻子离群索居。他们每次出外都会引起人们掺杂着恐惧的好奇,所以施蒂纳也竭力避面出头露面。
当埃尔莎对他温柔如水的时刻,他并没有感到特别的孤独。可是近些日子她变得对他日益冷淡,他也就益发阴郁。
后来,他突然干起活来,订购了铁片、铁丝网,绝缘子和一大堆电子器材;让仆人把这些东西搬进一个单独的房间之后,就把自己反锁在里面待了一整天。第二天早晨,埃尔莎重又含情脉脉,对他满怀柔情蜜意。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