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主宰






  “我的布鲁特不是人,是条狗,而戈特利布也不是恺撒,只不过是个银行家。”施蒂纳回答道,他嘴边露出嘲弄的微笑,接着便迈步走进戈特利布的卧室。 

第三章 两份遗嘱
 
  德国最大的银行家卡尔·戈特利布惨遭身亡,消息震撼了整个金融界。

  这位银行家的办公室本是全国金融和工业活动的神经枢纽之一。戈特利布不单给银行贷款,也给大工业提供资金。他的意外丧生,自然而然就成了当天的头条新闻。

  报纸上讨论了他的意外死亡将给大大小小的债户们带来什么后果,猜测金融势力之间会发生何种变化,分析这家失去首脑的银行命运如何。还提出来一个问题:是有人来接替戈特利布的位置,还是银行就此关门?

  报纸的记者们向读者介绍了遗产继承人——戈特利布亲属们的情况:死者的弟弟奥斯卡尔·戈特利布是个地主, 有一个24岁的儿子鲁道夫和4个女儿。有一家报纸甚至计算过, 这位年青人和4个眼看阔起来的待嫁女将得到多少资产,尽管实际上谁也不清楚,这笔财富到底有多么巨大。

  商业家们激动不安,报纸上沸沸扬扬,而卡尔·戈特利布家里的人生悲剧已经演到了最后一幕。

  火速应召来的合法遗产继承人奥斯卡尔·戈特利布,一个面色黑红,动作不大灵活的人,还有他的几个满脸雀斑,长着招风耳朵的孩子,已经在这里主掌大局了。

  奥斯卡尔·戈特利布满面愁云,耷拉着嘴唇。可一双眯起的眼睛里却闪动着火花——要发大财了嘛。但他很有分寸,再加上他对失去兄长真的有些痛心,所以显得颇有自制力。然而他的儿女们却公然欢天喜地,得意忘形,早早就陶醉在拥有大笔财富的甘美滋味之中了。

  儿子鲁道夫、两个大女儿露易莎和格尔特鲁达在一间间的房间里穿梭往来,瞅瞅目不暇接的名画,摆弄摆弄昂贵的小玩意儿,坐坐颤颤悠悠的沙发,摸摸绫罗绸缎;几个人私下已经开始了对产业的瓜分,他们有问有答,有说有笑,拟订了种种计划……

  卡尔·戈特利布残缺不全的躯体,连同轧断的双腿,一起被安葬在一座造价昂贵、构筑坚固的墓穴里。葬礼后的第二天,就是指定要宣读遗嘱的日子。

  这一仪式进行得相当隆重。连卡尔·戈特利布的几个职员,其中包括绍尔、施蒂纳、格柳克和菲特也都被邀请出席。

  施蒂纳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坐在办公桌后在纸上画狗玩儿。

  “请问,您就是我过世伯父的秘书吧?”鲁道夫·戈特利布喊了他一声,“劳驾带我上楼好吗,我想去看看……”

  施蒂纳一言不发地按按桌上的电铃,杂役马上出现在门口。

  “汉斯,领小戈特利布先生上楼去!”接着就又专心致志地画他的狗。

  鲁道夫没有吭声,可长满雀斑的脸蛋儿却气得通红。

  同格柳克和菲特坐在房间另一角的绍尔见此情景,不由冷冷一笑。

  “看见了没有,埃尔莎!施蒂纳那副架势活象他就是继承人似的……老实说,我真不明白他这是在玩什么把戏。他简直就是没事找事,这不就等于想叫新老板撵他出门吗……”

  “就是我们的命运也很难说呢。”埃玛十分担心。

  “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是把我解雇了,我就去当流浪马戏团的售票员,”埃尔莎满不在乎地笑起来。

  “别说笑话啦,埃尔莎,我说的可完全是正经事。施蒂纳显然是在玩一出大把戏,”绍尔压低嗓音说道,“难道您没觉出卡尔·戈特利布死得很蹊跷?”

  埃尔莎望了绍尔一眼。

  “您想说什么,奥托?要知道出事时施蒂纳根本不在场……”

  “啊哈!这就是说,您也想到了戈特利布死得事出有因,对不对?是狗置他于死地的!万一狗的行为是受了某种无法解释的暗示之后做出来的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施蒂纳在过去进行科学研究时,正好研究过暗示和思想遥感传递的课题……您知道他在驯狗时创造了哪些奇迹吗?还记不记得那天傍晚,我们郊游归来的路上,法尔克跑到您跟前……”

  “吓死人啦!”菲特悄悄说道,“万一他暗示狗,让它们来咬我们呢?……”

  绍尔冷笑一声。

  “他干这个捞不到好处……施蒂纳的狗,对不起啦,追捕的是更大的猎物。但他从戈特利布的死亡之中能捞到什么好处呢?这个怪人一向行动诡秘,讳莫如深。你们都知道, 咱们同他共事1年多,天天见面,可是,无论是我还是别人都不曾进过他的房门一步。他在房里搞了些什么名堂?他在那儿闷不吭声地都转了些什么念头?……”

  “……联想都甭想!你可以拿科罗的风景画,但圣·谢巴斯季扬我坚决不让!”

  戈特利布的几个女儿吵吵嚷嚷从他们旁边走过,她们已经开始瓜分伯父的遗产了。

  绍尔不再吭气了。

  整栋房子里的电铃响声四起,召唤大家都到已故主人的大办公室去。

  公证人已经在写字台旁就座,这是个胡子刮得精光的干巴老头儿,戴着一付黑玳瑁框眼镜。他是个一丝不苟的规矩人,在遗嘱未曾公布之前,继承人休想从他嘴里探出一点儿口风来。

  此刻,戈特利布一家子人的眼珠子都死死盯住了公证人那只胀鼓鼓的公文包,个个心情万分激动,因为遗产的秘密就在里面藏着。

  公证人不慌不忙地从皮包里取出一包东西,当众检验封印完整无缺后,便启封宣读。

  遗嘱规定,全部财产都由死者的弟弟奥斯卡尔·戈特利布继承,但有相当大的一笔要遗赠给施米特戈夫太太,另外,对几位旧日的职员也略有馈赠。

  戈特利布一家从头到尾听完遗嘱,这才长出一口气。但他们的脸忽然又拉长了,因为公证人在霎时降临的寂静之中又开口说道:“这是第一份遗嘱……”

  “怎么,还有第二份?”奥斯卡尔心惊胆颤地问道。

  “有,我马上宣读。”公证人答道。

  同样又过了一遍检验封印的手续之后,公证人立即拆封,宣读第二份遗嘱,这是卡尔·戈特利布在死前1个月刚刚立下的。

  “‘我宣布以前所立遗嘱全部作废,并将本人名下所购置的全部动产和不动产赠予敝人的速记员埃尔莎·格柳克。鉴于私人原因,我不能公开我取消亲属继承权并将遗产赠予埃尔莎·格柳克的理由,但为避免前者就遗赠之事向法院起诉,兹申明,我这样做是出于以下理由:①埃尔莎·格柳克曾为我出过一次大力,详情我不便谈及,但应该指出,其价值远远高于我所赠与她的全部资产;②我不得不把奥斯卡尔·戈特利布弟弟从我的亲人名单中勾去,纯属某些私人原因……’根据事先所做的统计,死者财产折合成美元为20个亿。”公证人宣读完毕。

  奥斯卡尔·戈特利布一下子瘫倒在沙发靠背上,顿时两眼发黑。他张大嘴巴,呼哧呼哧地喘开了大气,10个手指头神经质地抽搐个不停。看来是已然中风。

  戈特利布的女儿们抱成一团,姐妹们互相把脑袋趴在别人肩头,号啕大哭起来。

  鲁道夫脸色煞白,满脸的雀斑就像溅上的泥点,个个都鼓了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他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胡扯!骗局!明目张胆的犯罪!……我们决不会就这么罢休!这里的人都是骗子手!”

  公证人耸耸肩:“年轻人,说话要谨慎。我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如果您认为遗嘱不公,可以向法庭起诉。而现在我只能把它交给继承人。”

  公证人从桌后站起身来,朝埃尔莎·格柳克跟前走去,恭恭敬敬地把遗嘱交到她手中。

  埃尔莎莫名其妙扬起双眉,机械地接过遗嘱。

  绍尔惊得只顾呆呆地盯着埃尔莎。埃玛·菲特简直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只有公证人和施蒂纳两个人还是那样镇定自若。

  突然,奥斯卡尔·戈特利布身子一摇晃,便从沙发上滑落下来。人们赶紧奔去救他。

  “快叫医生!……”

  房子里乱成了一团。 

第四章 幸福的未婚妻
 
  在对卡尔·戈特利布的遗嘱进行法律上的确认之前,必须对死者的财产实行监护,奥斯卡尔·戈特利布想尽办法,当上了监护人。因此,戈特利布一家仍旧住在已故银行家的宅邸里,年轻的鲁道夫依旧摆出一副未来主人的派头,自行其是,他坚信,法律定会“恢复合法继承人的权利”。

  清点死者的巨额财富要求全体职员在场。因此所有职员,包括埃尔莎在内,在遗嘱公布后的第二天都照常来上班。

  “您?……”绍尔见到她十分惊讶,“您到这儿来,算什么身分?”

  “速记员的身分。”她随口答道。

  “百万富翁可不会当速记员!”绍尔把埃尔莎叫到一旁:“我请您,您坐下……我得和您认真谈谈……”

  他俩坐了下来。

  经过一个不眠之夜后,奥托的脸色非常苍白,他揉了揉脑门,想集中一下思想。

  “自打昨天起我的脑袋里就乱成一团,甚至连话也说不囫囵了。要么我对施蒂纳犯罪的怀疑没有根据,要么……要么就是他比我想象得还危险……但有一点对我十分清楚,那就是您和我之间已经筑起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碍……您正在离我而去,埃尔莎。”

  埃尔莎摸不着头脑,用责难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请跟我说实话,埃尔莎,凭良心说,您事先真不知道那个……等待着您的运气?”

  “一点儿也不知道。”埃尔莎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但您起码总该知道,您的那次非同小可的功劳吧。”绍尔加重了口气,“卡尔·戈特利布不是把它看得比全部财产还重吗。”

  “我记得我根本就没给他效过什么劳。”

  绍尔又把手放到了自己发烫的脑门上。

  “这事真能叫人发疯……咱们来假设一下,施蒂纳从中捣鬼——当然,对此连我自己也不大相信——咱们就是假设,他不知用什么方法影响了戈特利布老头,巧妙地叫他相信了好象有过这一次根本不曾存在过的功劳,使老头对您感激涕零……那施蒂纳为什么不直接让老头把遗产送给他呢?或者是……”绍尔的身子突然好象一绷,苦恼得脸都变了形,“请您原谅,埃尔莎,可我必须向您提个令人尴尬的问题:也许您同卡尔·戈特利布之间有亲密……”

  埃尔莎一怒而起。

  “好,好,我不问了,您别激动!请坐下,我求您……您也能看得出我这是控制不住自己……脑袋里净是些蠢到了家的想法。唉,这简直就是活受罪!……我必须马上就把我的疑虑统统告诉您,它们整整折腾了我一夜,我什么没翻来覆去地想过呀!……我想过,也许您……就是戈特利布的女儿……”

  “您听着,绍尔,要是您再……我马上离开这儿!”

  “要不然就是……哈哈哈!是您和施蒂纳合伙干的,您替他掩人耳目……”

  埃尔莎第二次站起来,但绍尔抓住她的手,硬把她接回坐位上。

  “给我坐下!您必须把我的话都听完。您明白不明白,我现在跟您面对面讲的这些直言不讳的话,别人也要讲,不但将来会讲,而且现在已经在背着您讲开了。难道您不明白,这份遗嘱是在败坏您的名声吗?”

  “听我说。绍尔,我爱您——您瞧,我可以公开对您承认这点——但任何忍耐都有个限度。就算是您发了疯才胡言乱语,可……可我忍受不了这种发疯的形式。是谁给您权力,这样满不在乎地侮辱我?”

  “权力!权力!是谁给了权力让我饱受这种可怕怀疑的折磨?……这些胡思乱想是打哪儿来的呀?”绍尔不吭声了,精疲力尽地耷拉下脑袋。

  埃尔莎可怜起他来。她温柔地触了触他的手,软语轻声地说道:

  “谁也没有折磨您,是您自己折磨自己。这是何苦来呢?您得明白,奥托,咱俩的关系一点儿也没变,我也不懂您说的那道障碍是什么。”

  “怎么能一点儿没有改变?卡尔·戈特利布给您的几百万、几十亿财产呢!您现在是全国最富有的女人之一啦,可我……我有我男子汉的尊严。我穷,可我不愿让人家说我为钱而结婚。这些金钱!这难道不是一堵高墙?”

  “可又是谁告诉您的,这一堵金银财宝筑成的高墙会矗立在我们之间呢?在我们之间,现在,将来,永远都不会有任何高墙!”

  奥托望着埃尔莎,尽管还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