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星期天





    “嗯,”埃迪说,“那对我们没有任何帮助。”
    “不幸的是,”罗曼说,“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我们怎么把这些鹦鹉和杰勒斯联系起来呢?我想不出有任何道理。”
    “但是,他是个怪人,对吗?”埃迪问。
    “当然是”,罗曼说。“两个杰勒斯是他一个人这一点值得怀疑。我们对此都已经习以为常,也没有多加考虑……”
    “这正是我想要说的,我们很少谈论杰勒斯,因为我们对他特别尊重,可是,我们每个人至少都发现过他的一个怪癖。”
    “第一个怪癖,”我说,“喜欢死鹦鹉。”
    “这算一个吧。”埃迪说,“还有呢?”
    “爱说闲话。”德罗兹迪一本正经地说,“有一次我向他借钱,……”
    “怎么呢?”埃迪说。
    “他给了我,”德罗兹迪说,“但后来我忘了他借给我多少,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埃迪等他继续讲下去,见他没开口便说道:“你们知道吗,每次我和他晚上一起工作时,他都要在准12点时跑出去,5分钟后再回来,每次我都感到他总是想方设法从我这儿知道在他离开之前,我们在干些什么。”
    “确实如此,”罗曼说,“我很清楚这一点。我早就注意到了,在正好午夜的时候,他的记忆总是一片空白,他自己对这个缺点也了解得一清二楚,好几次他为自己开脱说,这是反射综合症,是一次严重的撞伤引起的后遗症。”
    “他的记忆是很糟糕,”沃罗迪亚说着把一张计算稿纸揉成一团,扔到了桌了底下。“他不断地问你他昨天有没有看见过你。”
    “如果他看到过,就问你们谈了些什么。”我补充说。
    “记忆,记忆,”科列夫不耐烦地咕峨道,“记忆和这有什么关系呢?好多人记忆都有问题……但问题的关键不在这儿。关于平行空间他在做些什么呢?”
    “首先我们得收集一些资料。”埃迪说。
    “鹦鹉,鹦鹉,鹦鹉……”维克多又说道,“可能不可能他们都是替身?”
    “不可能,”沃罗迪亚·波希金说,“我算过了,所有的标准都证明它不是替身。”
    “每个午夜,”罗曼说,“他都要到自己的实验室去一趟,把自己锁在里面几分钟,有一次他去得很仓促,匆忙之间忘了关门。”
    “发生了什么事情?”斯特拉轻声问道。
    “没什么。他坐在椅子上,在那儿呆了几分钟,又回来了。回来后,他立刻问我们有没有谈过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走了。”科列夫站起身来说。
    “我也走。”埃迪说,“我们有个研讨会。”
    “我也走。”沃罗迪亚说。
    “不,”罗曼说,“你坐在这儿,排字,我任命你为编这份报纸的头头。你——,斯特洛奇卡,和沙沙一起写诗。我走了,我晚上来的时候,你们最好把报纸编好了。”
    他们都走了,我们留下来的继续编报纸。起先我们还想对此事想出点名堂来,但很快就想得疲倦了,只好承认我们无能为力。因此我们写了一首关于死鹦鹉的小诗。
    罗曼回来的时候,报纸已经编完了。德罗兹迪躺在桌子上面,吃着三明治,波留希金向斯特拉和我解释,为什么绝对不能把鹦鹉事件写进报纸里。
    “好小伙子,”罗曼说,“多棒的报纸,多漂亮的头号标题!多么广阔无垠的星空!多么漂亮的排版!鹦鹉呢?”
    鹦鹉躺在岩石盘子里,罗曼和我昨天也是在这个地方的这个盘子里看见的。这就足以让我感到惊讶不已。
    “谁放在那儿的?”罗曼问。
    “我,”德罗兹迪说,“怎么了?”
    “不。没什么。”罗曼说,“就让它躺在那儿吧,好不好,沙沙?”
    我点点头。
    “让我们看看明天会发生什么奇迹。”罗曼说。





第四章
    这个无辜的可怜的老鸟咒骂起来抵得上一千个
恶魔,但它对自己说的话一个字也不懂。
                                R·斯蒂文森
第二天早晨,我便开始正常工作。“奥登”已经修好并做好了进行繁忙工作的准备。我吃完早饭来到电子部的时候,已经有一小队替身拿着要我解决的问题的单子在门口等着了。出于报复,我先在克里斯托巴·琼塔替身的单于上写上我看不清上面的字迹,便把他打发走了(琼塔的手迹确实不容易认,是用俄文的哥特体写的)。费奥多·谢苗诺维奇的替身拿来一份谢苗维奇自己设计的程序。这是他头一回不用我给他指导、提示,自己设计的程序,我认认真真地把程序看了一遍,确信这个程序编得既简洁又充分,而且很有新意,我感到很高兴。我纠正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错误,把它交给了我的女助手们。这时我看到肉类加工厂的一个会计因为来迟了,在队伍里显得十分痛苦。他脸色苍白,心烦意乱,我看到他这副样子,便立刻接待了他。
    他用眼角恐慌地看了看那些替身,咕哝道:“看到这么多同志等在这儿,他们都排在我前面,我感到有点不自在……”
    “没关系,这些不是同志。”我安慰他说。
    “那,他们是公民……”
    “也不是公民。”
    那个会计立刻脸色煞白朝我弯下身子,低声耳语道:“难怪,我看他们的时候,他们的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那边一位,穿蓝衣服的……我想他甚至没在呼吸……”
    队伍已经接待到一半的时候,罗曼打来了电话。
    “是沙沙吗?”
    “是的。”
    “鹦鹉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意思?”’
    “就是不见了。”
    “是不是打杂的女工把它扔了?”
    “我问了,她不但没有扔,而且根本就没看到过。”
    “也许是小棕仙们搞的鬼。”
    “在领导的实验室里?不可能。”
    “嗯,是的。”我说。“或许是杰勒斯本人?”
    “杰勒斯没进来过。无论如何,我想他还没有从莫斯科回来呢?”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我问。
    “不知道,看看再说。”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
    “你打电话给我好吗?”我说,“如果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当然,没问题。再见,老朋友。”
    我强迫自己不去想鹦鹉的事情,因为不管怎么样,这和我没有多大关系。我接待完了所有的替身,检查了所有的程序,然后开始解决一个已经缠了我很久的棘手的小问题。这是那些绝对论者交给我的。起先我告诉他们,这个问题既没有意义,又没有答案。但后来我去请教了琼塔,他对此倒颇有见地,给我提了些宝贵的建议。好几次我又重新回到这个问题上来,但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但现在我有能力完成它了,而且结果证明答案非常圆满。我完成后,靠在椅背上得意地回味着这个答案。这时琼塔气势汹汹,怒容满面地来了,他低头看着我的脚,威胁地问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看不懂他的字迹的。他口气冰冷,告诉我这强烈地提醒了他毁坏公物的事。
    我看着他,开始有点同情他了。
    “克里斯托巴·约塞维奇,”我连忙将话题岔开,“我终于找到答案了,你完全正确,巫术空间确实可以沿任意四边折叠起来。”
    最后他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我,我当时一定是特别地和颜悦色,因为他的语气缓和了许多,并且问道:“我可以看看吗?”
    我递给他几张纸,他在我旁边坐了下来。我们又从头至尾把问题看了一遍,对两个绝妙的转换都感到很自豪,一个是他提示给我的,另一个是我自己发现的。
    “我们俩都不笨,亚历山大。”琼塔开口说:“我们有一定的思维细胞,你说呢?”
    “我认为我们都很不错。”我诚恳地说。
    “我提议,”他说,“我们把它发表出来,我觉得这不是什么丢脸的事。这和自动套靴、隐形裤不是一回事。”
    我们谈得很投机,重归于好后开始分析他的新问题。但他马上又接着说,他觉得自己不适应再工作了,并且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断定我不是块研究数学的料儿。我热烈地表示同意,并且说人们早想到他要退休拿养老金了。关于我,我说,应该被逐出科学院去扛木头,因为在这里我什么工作都干不来。他不同意我的说法,他说根本不存在什么退休金,他退休后要被加工成肥料,而我则不能呆在距离一个锯木厂1000里以内的地方,因为我的智力还没有达到这个标准。我应该作为低级培训生被派到霍乱营房去当污水池的司泵员。我们坐在那儿,用手支着下巴思考着,不再相互贬低对方,这时费奥多·谢苗诺维奇来了,老远我就看出来了,他急于想听到我对他的程序的看法。
    “程序!”琼塔说,不屑一顾地咧了咧嘴,“我没有看过你的程序,费奥多,但我敢保证和这一份相比,你的程序一定是天才之作。”他厌恶地用两根手指头捻着上面写着问题的纸,把它递给了费奥多·谢苗诺维奇,“这是智力贫乏平庸的典范。”
    “但……但是我亲爱的朋……朋友,”费奥多·谢苗诺维奇认真地鉴别了字迹以后说,“这是本……本,贝·…贝克扎莱尔的问题,卡格里斯托不是已经证明了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吗?”
    “我们也知道没有答案,”琼塔说,立刻又准备开始舌战,“但我们希望能够学会解决这个问题。”
    “你的逻辑真是有点荒……荒唐,没有答案的问题你怎么解决呢?简直是一派胡言……”
    “对不起,费奥多。荒唐的是你的逻辑。如果答案已经有了,你再去寻找答案,这才是胡说八道呢。我们现在讨论怎样解决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这是个很深奥的理论问题。我看得出来,这不在你的研究范围之内,因为你是搞应用研究的。显然我和你谈论这个问题肯定一无所获。”
    克里斯托巴·约塞维奇的口气欺人太甚。费奥多·谢苗诺维奇怒不可遏。
    ‘我要告……告诉你,我的老朋友,”他说,“在目前情形下,我不想和你争辩,因为有年轻人在场。你……你太让我吃惊了,这不是学……学者的风度,如果你想继续争辩的话,让我们到外面大厅去。”
    “悉听尊便。”他像个弹簧一样噌地站了起来,还一本正经伸手到屁股后面去拿根本不存在的剑柄。
    他们昂首阔步地朝外面走去,彼此不瞧一眼,那些女助手们都咯咯地笑了。我也没有特别把这当回事。我坐下来,双手抱头,研究着刚才留下来的那张纸上的问题,一边听着大厅外边传来费奥多·谢苗诺维奇男低音的隆隆声和克里斯托巴·约塞维奇嘶哑愤怒的喊叫声。
    最后,费奥多·谢苗诺维奇喊道:“请你跟我到我的办公室去!”
    “非常荣幸!”琼塔咬牙切齿地说,他们现在已经开始用正儿八经的“你”字来称呼对方了。他们的声音渐渐地远去。
    “决斗了!决斗了!”那些女助手叽叽喳喳地说道。
    琼塔是出了名的决斗士,而且喜欢与人争吵。他们说他会把他的对手领到他的实验室里,让他挑选轻剑、重剑或戟,然后跳上桌子,把柜子统统推倒准备决斗。至于费奥多·谢苗诺维奇,就不用担心了。很明显,他们到了他的办公室以后,会面对面一言不发沉闷地坐上半小时,然后费奥多·谢苗诺维奇重重地叹口气,打开酒柜,倒上两杯香槟酒,琼塔会眼睛一亮,肠胃一阵蠕动,接着便一饮而尽。费奥多·谢苗诺维奇会马上再把酒斟满,并且朝实验室里大喊一声:“来些新鲜酱菜!”
    这时罗曼打来电话,声音异样地叫我立刻到他那儿去。我连忙上楼。
    罗曼、维克多、埃迪都在他的实验室里,除他们以外,还有一只绿色鹦鹉,活的。他和昨天一样站在天平上,用一只眼睛挨个地看着我们,嘴在羽毛里不停地啄着,它看上去很健康,而那些科学家们正好相反,脸色并不怎么好。罗曼弯腰看着鸟儿,叹气的时候会一阵阵痉挛;脸色苍白的埃迪轻轻地揉着太阳穴,像个偏头痛患者,表情极为痛苦;维克多两脚分开跨坐在椅子上,像个小孩似地目瞪口呆地前后摇着椅子,口齿不清地低声咕哝着。
    “还是那只?”我轻声问道。
    “还是那只。”罗曼说。
    “光子?”我也开始感到不舒服了,“号码也是一样吗?”
    罗曼没开口。
    埃迪阴郁地说:“如果我们知道昨天那只鹦鹉的尾巴上有多少羽毛,我们把现在这只数一遍,就可以知道是不是昨天那只了。”
    “是不是要我把自动点数器拿来?”我问。
    “尸体在哪儿呢?”罗曼间,“这是我们应该下手的地方!听着,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