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妙的航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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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瓦尔胀红着脸说:“这话你得说清楚!”
  “现在不必!”格兰特威严地喝道。“先生们,一个字也不许多讲了。”
  杜瓦尔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回到窗口。
  科拉说道:“可是你到底看到闪光没有?朝上看,在那个村突靠近的时候,注意看。”
  “我看到了。”格兰特说。普通的、闪烁的反射光,不会象在体内其它地点一般。清况下那样,这里那里,到处乱闪一气,使整个场面看来象密密的一片萤火虫云层;而是:火花沿着树突追逐着前进,一个火花还没有走完全程,新的火花又已经起步。
  欧因斯说道:“你知道这象什么。有人看过有老式电灯光广告的影片吗?那种明暗交替,波浪式前进的广告?”
  “我看过。”科拉说。“这看起来真是一模一样。可是为什么呢?”
  杜瓦尔说:“神经纤维受刺激的时候,一个去极化振波就会通过这根纤维。离子浓度发生变化,钠离子进入细胞。这就使细胞内、外的电荷强度发生变化,并使电位降低。这种情况一定会通过某种形式影响微缩光线的反射光——这正好是我刚才想要说明的那个论点——我们看到的是去极化振波。”
  由于科拉指出了这个事实——或者是因为他们在越来越深入大脑,所以移动着的火花的波浪已经随处可见;这些火花沿着细胞移动,沿着纤维上行或下行,交织成一种想象不到的、初看好象杂乱无章,然而又使人感到仍有某种秩序的复杂体系。
  杜瓦尔说道:“我们看到的乃是人的精髓。这些细胞是大脑的物质成分,而那些移动着的火花却代表思想,即人的头脑。”
  “那就是精髓吗?”迈克尔斯尖刻地请问道。“我原来倒以为那是灵魂呢。人的灵魂在哪儿,杜瓦尔?”
  “因为我指不出来,你就以为它不存在吗?”杜瓦尔责问道。“宾恩斯的天才在哪儿?你现在在他的大脑里,把他的天才指出来。”
  “够了!”格兰特说。
  迈克尔斯抬起头来对欧因斯喊道:“我们马上就要到了。在指定的地点驶到对面,进入那个毛细血管。硬开进去就是了。”
  杜瓦尔沉思着说:“令人肃然起敬之处就在此了。我们所在的地方,不只是一个人的头脑。这个地方,我们周围各处是一个天才科学家的头脑。这个人我认为堪与牛顿相提并论。”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朗诵着下面的诗句:
  ……那是牛顿塑像伫立的地方,
  上面镌刻着他的棱镜和静默的面容。
  以大理石表征的正是这样一个心灵。①
  ①这是英国诗人W.Wordsworth(1770—1850)所作《牛顿塑像》诗中最后的四行。这座塑像在英国剑桥大学。
  格兰特怀着敬畏的心情,接着低声朗诵道:
  “他永远在思维的陌生的海洋里独自航行。”
  他们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格兰特说:“当华滋涅斯提到‘思维的陌生的海洋’的时候,你想他是否想到了,或可能想到过这个地方?这是个名副其实的思维的海洋,不是吗?而且也是陌生的。”
  科拉说道:“我没有想到你还喜欢诗歌,格兰特。”
  格兰特点点头说:“肌肉发达,头脑简单。那是我的写照。”
  “别生气嘛。”
  迈克尔斯说道:“先生们,在叨咕完诗句之余,请朝前看。”
  他向前指点着。他们又进入了血流,但是这里红细胞(它们颜色发蓝)在漂浮着,看不出任何明确动作,只是在布朗运动的影响下轻轻颤抖,也就仅此而已。前面高处有一个黑影。
  通过毛细血管透明的围墙,可以看到一座树突构成的森林,在每一股,每一个枝桠上都有一串火花在移动——不过现在速度比较慢了,而且越来越慢。而且过了某一点,就再也看不到火花了。
  《海神号》停了下来。有一小会儿大家都保持沉默,接着欧因斯安静地说道:“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了,我想。”
  杜瓦尔点点头。他说:“对。那就是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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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血块
 
  杜瓦尔说道:“注意看看神经是怎样一到血块就停止活动的。这是神经损伤的肉眼可见的迹象,可能是不可逆转的了。我现在不能保证我们能治好宾恩斯,即使是把血块清除掉也罢。”
  “这想法不错,大夫。”迈克尔斯讥讽地说。“这样你就有了借口了,不是吗?”
  “住嘴,迈克尔斯。”格兰特冷冷地说道。
  杜瓦尔说道:“穿上游泳衣,彼得逊小姐。这得马上穿好。——而且要把它反转过来穿。抗体已经对它的正面敏感了,同时这附近也许就有一些。”
  迈克尔斯苦笑着说:“你们不必费这个事了。已经太晚了。”说着他指了指计时器,这时计时器正在慢条斯理地从7变到6。
  他说:“你不可能及时完成手术,使我们能来得及赶到颈静脉里的撤退地点。即使你能成功地清除掉血块,结果也会由于我们在这儿解除微缩而把宾恩斯弄死。”
  杜瓦尔没有停止穿游泳衣的动作。科拉也没有停下。杜瓦尔说道:“呢,那么他的处境也不会比我们不动手术的结果更糟。”
  “对,但我们会更糟。一开头我们将慢慢变大。使我们达到能吸引白细胞注意的体积,可能需要整整一分钟,在这个病灶周围有数以百万计的白细胞。我们会被吞食掉。”
  “因此?”
  “我怀疑《海神号》和我们,是否能受得了白细胞体内消化空泡压缩时,对我们身体所加的压力。在我们被微缩的情况下,以及在潜艇和我们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是受不了这种压力的。我们会不断膨胀,但等不到我们还原到原来的体积的时候,潜艇早就会被压碎,我们也会被压成一堆肉泥了。——欧因斯,你最好离开此地,尽快把船开到撤退地点去。”
  “且慢。”格兰特愤怒地插嘴道。“欧因斯,到撤退地点需要多长时间?”
  欧因斯用微弱的声音说:“两分钟。”
  “这样我们还能剩下四分钟。可能还会多些。六十分钟以后就会解除微缩是个保守的估计,这是真的吗?如果微缩场能比预期时限稍稍延长一点,我们保持微缩的时间是不是能长些?”
  “可能。”迈克尔斯回答得很干脆。“可是你别欺骗自己了。能延长一分钟。最多两分钟。我们无法克服‘测不准原理’。”
  “好吧,两分钟。解除微缩的时间难道不可能比我们预期的推迟一些吗?”
  杜瓦尔说道:“如果我们走运的话,可能推迟一两分钟。”
  欧因斯插嘴说:“这是宇宙基本结构的随意性所造成的结果。如果运气好,事情的发展都会对我们有利……”
  “但是只有一两分钟。”迈克尔斯说。“不会再多。”
  “好吧。”格兰特说道。“我们有四分钟,加上可能有的额外两分钟,加上在危及宾恩斯生命之前,可能有的一分钟缓慢解除微缩的时间。按照我们拉长了的畸变时间标准,这就是七分钟了,——出发,杜瓦尔。”
  “你这个傻瓜真发疯了,你这么搞下去只能是把宾恩斯整死拉倒,而且把我们也搭上。”迈克尔斯大声嚷道。“欧因斯,把船开到撤退地点去。”
  欧因斯犹豫不决。
  格兰特快步走向扶梯,登上欧因斯的气泡室。他冷静地说道。“关上引擎,欧因斯。关上。”
  欧因斯把手伸向一个开关,停留在它上方。格兰特迅速地伸出手去,使劲把开关拨到了“关”的位置。“好了,下去吧。走啊,下去。”
  他连拉带找地使欧因斯离开坐位,两个人都走了下来。整个过程花了几秒钟的时间,迈克尔斯张大着嘴在下面看着,惊骇得动也不敢动。
  “你究竟搞了些什么?”他请问道。
  “手术成功之前,船就呆在这儿。好,杜瓦尔,开始干吧。”格兰特说道。
  杜瓦尔吩咐道:“把激光器拿来,彼得逊小姐。”他俩现在都穿上了游泳衣。科拉穿得鼓鼓囊囊,不很贴身。
  她说:“我这模样儿一定够瞧的了。”
  迈克尔斯说道:“你们发疯了?你们都疯了?没有时间了。这么搞等于自杀。听我的话吧,你们会一事无成的。”他忧虑地说,嘴角两旁几乎都是唾沫。
  格兰特说;“欧因斯,给他们打开舱门。”
  迈克尔斯向前扑去,但格兰特一把抓住他,用力把他的身体扭过来对他说道:“迈克尔斯大夫,别惹得我揍你。我浑身肌肉酸疼,也不想用力气,但是如果我要揍人的话,我就狠揍,保证把你的下巴打掉。”
  迈克尔斯提起拳头,好象准备接受挑战。但是这时杜瓦尔和科拉已经走进舱口不见了。迈克尔斯瞧着他们出去,带着几分恳求的语气说:
  “格兰特,你听我说,难道你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吗?杜瓦尔会把宾恩斯弄死。简直太容易了。激光器稍稍歪一点,谁能看出毛病来呢?如果你照我说的办,我们就能让宾恩斯活下去,咱出去后,明天再试。”
  “他可能活不到明天,而且有人说,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我们不能进行微缩。”
  “他有可能活到明天;可你如果不制止杜瓦尔,那么他就肯定会死。明天可以对别人进行微缩,即使我们不行。”
  “乘另一条船吗?能用的或能找到的只有《海神号》。”
  迈克尔斯失声叫了起来:“格兰特,我跟你说吧,杜瓦尔是敌特。”
  “我不信。”格兰特说道。
  “为什么?是因为他这么笃信宗教吗?是因为他满嘴虔诚的陈词滥调吗?那不正好是他可能采用的伪装吗?也许,你是受了他的情妇的影响,他的……”
  格兰特喝道:“别往下说了,迈克尔斯!好了,你听着。没有证据说明他是敌特,我也没有理白相信他是。”
  “可是我在向你揭发他……”
  “我知道你在揭发。然而事实是,我碰巧认为充当故特的是你,迈克尔斯大夫。”
  “我?”
  “对。对于这一点我也没有确凿证据,没有能在法庭上提得出来的证据;但是我想,只要对你的安全审查一结束,这种证据是能找到的。”
  迈克尔斯赶紧从格兰特身边走开,两眼恐惧地盯着他。“当然罗,我现在明白了。敌特是你,格兰特。欧因斯,你明白了吗?有好多次非常明显地,我们的使命不可能也不会成功,而当时我们本来是可以安全撤出的。每次他都让我们留在这里面。这就是说明了他为什么那么卖力气地在宾恩斯肺部给我们补充空气。说明了为什么……帮帮我,欧因斯,帮帮我。”
  欧因斯站在那里犹疑不决。
  格兰特说道:“计时器马上就要走到5了。现在我们有三分钟的富余时间。给我三分钟,欧因斯。你知道。除非我们能在这三分钟内把血块清除掉,宾恩斯是救不活的。我现在到外边去帮帮他们,你看住迈克尔斯,不让他活动。如果我在读数到2的时候回不来,你就离开这个地方,保住这条船和你自己的命。宾恩斯会死,我们也可能会送命。但你能活下来,而且使迈克尔斯受到制裁。”
  欧因斯还是不说话。
  格兰特说:“三分钟。”他开始穿游泳衣。计时器上的数字是5。
  欧因斯终于说话了:“那么就三分钟。好吧。但是只等三分钟。”
  迈克尔斯厌倦地坐下来。“你这是让他们去杀害宾恩斯,欧因斯。但是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努力。我问心无愧。”
  格兰特从舱口钻了出去。
  ☆        ☆        ☆
  杜瓦尔和科拉迅速朝血块游去,他拿着激光器,她抱着电源设备。
  科拉说:“我没有看到白细胞。您看见了吗?”
  “我没心思去看有没有。”他唐突地回答道。
  他沉思地看着前方。船前灯和他们头盔上小灯的光柱被一束纤维弄暗淡了。这束纤维似乎正好包住了血块的一边,神经冲动好象就在它的另一边终止了。小动脉壁在宾恩斯受伤的时候被擦伤了,但还没有被紧紧围住这一段的神经纤维和细胞的血块所完全堵塞。
  杜瓦尔喃喃地说:“如果我们能把血块分割开,解除神经所承受的压力,而又不触及它本身,那我们的成绩就很不错了。如果我们能只在底部留下一个痂,把小动脉堵上——现在咱们来看看。”
  他挪动着找好位置,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