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再起 – 风云
要是完全依靠当地市场,这里就是东西再多,也要给蝗虫一样的远征军一扫而空。对其他国家的向往大家也就说说而已,按照军方惯例,真要到日本、法国、意大利或者俄国,战友们想象的那些美食也不是他们可以享受到的。 韩波听的不耐烦起来,瞪着圆圆的眼睛道:“行啦,按照你们说的,等美索不达米亚打完了,咱们再到日本打,吃够了生鱼片,我们再吃法国牛排,然后是意大利通心粉,吃饱了咱们再喝罗刹国伏特加……只要你们狗屎运够好,能一直活下去,战争结束后这些东西你们都能享受到。” 对吃的不满是不满,可战士们对司务长也没辙,真要惹毛了胖乎乎的司务长,说不定晚上饭菜里面他给你下一点特别作料(如口水、鼻涕什么的恶心东西)也说不定。战士们只能看着让人反胃的羊肉炖粉条,皱着眉头拿到一旁,努力消灭这些该死的极为难吃的东西。 咻——空中传来一声尖厉的啸音,几个正吃着饭菜的战士听到声音,丢下饭盒很利索地趴在战壕里。一发炮弹拖着白烟自空而降,轰地一声,在战壕前面不远的地方爆炸开了。掀起的灰尘朝四周扩散开,蔓延到战壕边渗透下来,让人们眼前灰蒙蒙一片。炸飞到天空的沙石、铁片噼噼啪啪落了下来,只是这些对五连战士来说,没什么杀伤力,连吓唬一下他们都办不到。烟尘还没有散尽,战士们已经若无其事从战壕里爬了起来,拣起丢在地上的饭盒,将上面灰尘沙石挑去,继续皱着眉头吃这顿饭菜。 刚才听到迫击炮弹飞过来的声音,徐永晋一个前扑下意识扑倒在战壕里,等炮弹爆炸了,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空中传来第二颗炮弹飞过来声音,徐永晋缓慢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灰尘,扭头寻找领导他的司务长。找了半天徐永晋也没在周围找到韩波,徐永晋记得刚才韩波明明就在这附近,让他不明白的是,怎么一转眼的工夫一个大活人就凭空消失了?看着前沿不远处余烟袅绕,那发炮弹并没有落在这里,说是炮弹将司务长炸没了,这也有点太离谱。 找了半天,徐永晋看到战壕里韩波一直带着的一口行军锅倒扣在地上,那口黑漆漆的行军锅微微抖动着。刚才他看到这口锅,不过视线只是扫了一眼就将重点放到行军锅周围了,现在徐永晋心里有个很滑稽的想法。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那口锅面前,徐永晋明白自己猜测并没有出错,一掀开行军锅,锅底下一个人卷曲成一团,正瑟瑟发抖——这人不是韩波还是谁? “司务长,起来吧,炮击已经过去了。”看着刺猬一样趴在地上的韩波,徐永晋强忍住笑意上前拉着韩波手臂把他搀扶起来,以尽可能平缓的声调对他说道。 “过去了吗?……娘的,该死的土耳其人!什么时候不好开炮?偏要在我到前面来时放炮,想炸死我咋地?”韩波从地上哆嗦着爬了起来,活动活动筋骨,见自己毫发无伤,忍不住气愤地指责土耳其人实在不地道,看来他的狼狈样并非自己胆小,而是“该死的土耳其人”造成的。 “过去了,过去了。”徐永晋笑呵呵帮肥胖的韩波拍去身上尘土。“司务长,您还是先回去吧,我想和这里兄弟聊聊天,等下马上回去。” “那好,记得快点回去,我那边还有一堆土豆等着你刨。还有今天晚上饭菜你送过来,我就不来了。”韩波不敢在这危险的地方多待片刻,也不管徐永晋自己转身先下了前沿。后面事情虽然很多,可那些事情对一名刀山火海闯过来战士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三下五除二就可以做好,至于干的是否精细,对男人而言,这并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问题。“又不是雕花,干嘛那么认真?反正物资多的是,浪费一些也没什么。”韩波对徐永晋说的这句话十分认同。 如果不是徐永晋太笨,学不会烧菜,韩波倒很想让闲极无聊的徐永晋连烧饭也帮自己干了。现在只能让他打打下手,看哪天可以教会这个认为“女孩子做的事情,男人不应该做”的徐永晋学会自己手艺,自己好彻底轻松。不过在这之前,让徐永晋替自己做更危险的事情更重要些,为此有时候满足一下他的要求也是十分必要的。 看着韩波腆着大肚子笨手笨脚沿着交通壕朝后方走去,徐永晋笑着摇了摇头。毕竟不是合格战士,一听到打炮就六神无主了,徐永晋暗自好笑。 “嗨,德忠,我们伟大的连长怎么不在这里?”徐永晋看了半天也没看到王兆军的身影,走到梁德忠身边蹲了下来,拨弄着战壕边的沙土问道。 “王连长?你不知道吗?团部召开连以上军官会议,他被叫去了。”梁德忠不屑地说道。 “到团部去了?”徐永晋疑惑地问道:“是不是要进攻了?” “谁知道呢,反正对我们来说,不管是进攻还是原地驻守,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也许真的要进攻了。”姜国华凑了过来,严肃地说道。“你没听说吗?国内对我们这么长时间还没拿下巴格达极为不满,听说议会已经有议员征求意见,说是要弹劾军方作战不力了。” “那些议员?议员算老几?只知道坐在椅子上指手画脚,让我们这些当兵的给他们送死。他们要真有能耐,干嘛不到前面来端着步枪冲锋?我就看不惯这些自以为自己比谁都牛的混帐东西。”徐永晋一听姜国华提到那些送他们上战场的议员就一肚子不爽。 梁德忠一本正经地说道:“议员们都是国之栋梁,岂能轻易在战场上舍弃他们高贵的生命?他们是蚁王,咱们是兵蚁。为了保障蚁王安全,兵蚁自然有冲锋在前,撤退在后的义务了。” 姜国华笑笑,道:“话不能这么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在外敌面前,大家应该团结一心消灭敌人才是。至于议员不到战场,这个嘛,社会是平等的,但分工是不同的。那些议员的工作是动嘴,咱们的工作就是舞枪了。而且按照议员们所说,我们的战争是还世界一个和平,为了让战争远离国家才打的……嗯,‘当德国灭亡比利时时,比利时离我们远,我们无动于衷,任凭被灭亡,当德国灭亡法国时,法国离我们很远,咱们默不做声,当德国灭亡俄罗斯时,我们还事不关己,那么等德国打到国境线时,世界上已经没有盟友了。’这是袁将军在议会里作证时说的。还有‘在国外打仗,我们平民不会有什么伤亡,要是战争引到国境线来,我们公民不知要付出多少牺牲,财产不知要损失多大,为此,必须要将侵略扼杀在摇篮中。’德忠,这是谁说的?” “还有谁?回家养病的高上将呗!要把侵略扼杀在摇篮的上将,现在自己回家摇摇篮去了。”梁德忠掏出徐永晋刚才分给他的香烟,撕开了抽出三根,递给面前俩人,刚才的卧倒将香烟压在了下面,现在香烟皱巴巴的。徐永晋谢绝了梁德忠好意,从挎在后面的背包中抽出一包好烟,递给梁德忠。“长城烟?……好家伙,你小子怎么能抽这样香烟?” “给司务长帮忙,多多少少总有一点好处,这包算我送给大家的。”徐永晋平淡地说道,他也不想在这方面多谈,言多必失,这是徐永晋经历过教训后得出的结论。“这事情要争论永远争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我只知道在前面送死的是咱们,而后面那些议员每当我们打了一个不管多大的胜仗,只要动动嘴皮子,说上那么两句轻巧话,就能成为民族英雄,爱国人士。真好享受啊!” “唉,这就是命了。”姜国华脸色难看地叹了口气。 “不过就是进攻你们也别太担心,现在这里咱们不是汇集了不少部队吗?听说第二集团军已经在国内集结完毕,马上就要登船奔赴这里了,现在咱们面前的土耳其人已经吃不住劲,等第二集团军到了,这仗估计就好打多了。” “你倒说的轻巧,你在后面整天刨土豆,子弹打不着你,炮弹炸不到你,自然可以说的轻松一些,我们呢?就是土耳其人炮兵被消灭了,挨不了敌人炸,可他们手中总有步枪吧?天晓得什么时候从哪里飞过来一颗流弹要了你性命!我现在期盼的是最好就在这里一直守着,我们不进攻,土耳其人也别来捣乱。真要进攻,还是等第二集团军到了,让他们攻去,这些功劳咱也别跟人家抢。”梁德忠说完拍了拍徐永晋肩膀,羡慕地说道:“老兄,我现在可真羡慕你啊!甭管前面打的怎样了,你总是待在最安全地方。娘的,该死的连长当时为什么不连我一同处分喂骆驼去?” 姜国华看梁德忠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现在后悔了?当初我怎么看你如释重负?” 梁德忠将放在徐永晋肩膀上的手缩了回去,振振有辞道:“当初我又没想到喂骆驼居然有这么多好处,看看永晋兄,浑身透着油光不说,待在后面,身上一根毫毛也不会少,说起来我那时侯脑子进水了,不然怎么着也要争取一下,看看是否能跟永晋兄对调一下。” “这话你还是不要说的太早,万一连长当时想到的惩罚是排地雷,我看你小子就有难了。” 梁德忠连朝地上吐两口唾沫,忿忿道:“呸呸!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寂静的夜幕下,一颗颗照明弹升到高空,有气无力地朝地面垂落,快要接近地面时,照明弹熄灭了,大地又陷入黑暗中。大地上钻出一串流星,在空中拉出一道道亮丽的光丝,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徐永晋垂头丧气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睛仔细盯着前方,一串串机枪打出来的子弹从头顶上方不高的地方飞过,曳光弹告诉他那些子弹快要贴着他头皮了,这种感觉对徐永晋来说极为不舒服,这让他觉得自己距离死亡居然如此之近。当照明弹再次窜上天空,猛然点亮,将四周照的一片通明,徐永晋连忙匍匐前进,奔赴自己刚才观察到的位置,小心地拆除什么。 现在徐永晋连怨气也无法发泄了,一切的一切都怪姜国华那张乌鸦嘴。徐永晋现在深深相信,人是不能说不吉利的话,在徐永晋给前面送饭菜那天,姜国华曾经说过连长要是想到用排地雷当作惩罚,梁德忠要是要代替徐永晋就有难了。现在梁德忠没难,徐永晋倒享受到恐惧每时每刻伴随自己的滋味了。湖北佬姜国华预言还真准,徐永晋现在的工作就是:排雷。 徐永晋不知哪个该死的王八羔子在连长那边多舌,让连长知道自己不光不为喂骆驼感到苦不堪言,恰恰相反,却对离开前线十分享受。别人这么一多嘴,倒霉的就是徐永晋,醒过味来的王连长并不想让徐永晋待在后方一个人偷偷乐,为了让徐永晋体会地狱一般的感觉,王连长将他从后面抓了回来,送到前面负责排地雷,摸俘虏,或者敌后侦察这些极为危险的任务。 徐永晋大叹自己除了没有被打死,其他运气实在是糟糕透顶,别人完成一次如此艰巨任务,完后可以好好休息一天,自己却必须日复一日做下去,体力、精神方面损耗不是喊两声苦就能过去的。尤其让徐永晋生气的是别人完成任务,勋章不一定能指望上,战斗奖章总能捞上一枚,可他都干了五天了,到现在连奖章影子在哪里都没看到。至于没捞到奖章原因很简单,连长要是不把自己朝上面汇报,那些整天看材料的官僚又怎么可能知道下面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摊着这么一位连长,让徐永晋郁闷的想要杀人。如果有可能,徐永晋很想在战场上朝王兆军背后放冷枪,让这个小心眼的上尉下地狱跟阎王爷比试谁更狠。反正战场上兵荒马乱的,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连长要是中了流弹阵亡,也用不着大惊小怪。 将地雷缓缓从地下起了出来,拆除引信,徐永晋重重出了一口气,伸手抹了把脸上汗珠,刚才精力都集中在很难伺候的地雷上了,要是一个不小心,该死的地雷就会引爆,到时候自己丢条胳膊算是万幸,搞不好连脑袋也找不到了。过度紧张下,连身上衣服什么时候湿透徐永晋也不知道。现在这枚地雷静静地躺在徐永晋手里,再也不会发脾气了,徐永晋一轻松这才有工夫擦拭脸上汗水,至于湿透了的衣服,还是让它继续湿下去吧。 一发照明弹升到空中,点着了,周围被照的一片惨白。前面响起操作机枪声,正在擦拭汗水的徐永晋停下了动作,不敢动一下等候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熟悉的爆豆般机枪射击响了起来,哒哒声中,前面不远的沙地上被子弹打的火星四溅,刚缓口气的徐永晋连忙将头深深贴在地上,感受夜晚冰凉的沙地。看样子敌人并没有发现远征军部队正在排除部署在前沿的地雷,机枪扫射不过是用来给他们壮胆。只是刚才那串子弹打的离徐永晋实在太近,让徐永晋体会到现在自己正在土耳其人鼻子底下做着极为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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