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钟楼
看这天儿就要上来了,剩下这车就欠他妈让你丫一人装。”
“就是,”猪倌在一旁帮腔道,“你还没看见丫的冲人家装乖卖好的那份操相呢,连说话声都变了,跟他妈娘们儿一样。”猪倌也是北京知青,因在连里放过猪,得此外号。
众人一阵哄笑。
“丫以为人家连着进了几次山,是冲着他来的呢。”又有人插话道:“其实,那几个小妞是冲着他丫的攒了半年的那口袋松籽来的,你们要是不信,我今儿就先把这话放这儿,等丫那口袋松籽发完了,那几个小妞要是还再上山找他来,我他妈是孙子!”
又是一阵哄笑。
黄方目前是这帮人里的头儿,排长都得听他的。这罕无人迹的深山老林,不比在政治第一、纪律严明的连队里,这里只崇拜武力,拳头最能说明问题,拳头最能解决问题。自古以来,这里就是这个规则,现在这个传统仍然被承袭着。邻近帐篷里住着的几十名盲流,就是证明。谁也不知道这个盲流堆儿是怎么形成起来的,谁也说不清楚这些盲流都是些什么身份,反正只要得到那群盲流里的头儿答应,你就可以加入进来干活,装一车木头给一车钱,想来想走都随便,只要不在这里惹事就行。黄方看着他们整日胡吃海喝,无忧无虑,个个模样都像刚逃出来的杀人犯。这里距边境线只有不到五十公里,如果真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逃跑不成问题。每日里,只要上来的汽车,能满载着原木开下山去,就说明山上太平无事。
在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原本瘦小枯干的黄方,像玉米拔节似的,一下子长成了一米八十多的大汉,在人堆里鹤立鸡群。他相貌英俊,身材魁梧。黄宗远的预言得到了实现,他从小喂给儿子的骨头汤,终于起了作用。
“哥儿几个再辛苦辛苦,帮忙把我这车给装上吧。”汽车司机走过来,说,“眼看这暴风雪就要来了,兄弟我这儿还有二百多里山路要赶呢……”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条葡萄牌香烟递过来,但犹豫着不知道到底交给谁好?
没人理他,大伙儿都看着黄方。
“抽烟也挡不住冷啊……”黄方接过那条香烟,顺手甩给了猪倌。
“这好说,”汽车司机又从怀里掏出两瓶白酒递过来,“哥儿几个先喝上两口再干。”
黄方一努嘴,猪倌起身把酒接到手里。
“怎么着?”黄方向人堆里扫了一眼,紧了紧腰间那根草绳子,抄起身边的“蘑菇头儿”,说,“都动弹着吧,麻利点儿,把人家这车给装上。”
风雪漫卷,松涛阵阵,风声中,响起了嘹亮、粗犷的号子:
话说那么一天呀,碰上个当兵的,
他拉拉扯扯,把我拽进了高梁地,
我说我的大娘哎!
话说这个当兵的呀,他不是个好东西,
他扒下了我的裤子,就要×我的X呀,
我说我的大娘哎!
我左手那么一捂呀,右手那么一堵,
他顺着那个手指头缝儿往里杵呀,
我说我的大娘哎!
第一下子疼呀,第二下子麻,
第三下子就像那蜜蜂爬呀,
我说我的大娘哎!
……
十几条汉子一手扶着圆木的卡钩,一手扳着肩上的“蘑菇头儿”,准确地踩着号子的节拍,在风雪中,步调一致地走在颤颤悠悠的跳板上,将一根又一根十多米长、直径都在一米多的圆木抬到卡车上。
黄方和木瓜是这帮人的“扛头”,他俩挺胸昂头,目视前方,稍稍向里侧倾斜着身子,一人一句地领唱着号子。他们的头上和身上冒着热气,头发和胡子上挂着一层厚厚的白霜。
装好最后一根木头,黄方跳下车,走到汽车司机面前,说,“求你个事儿行吗?”
“甭客气,”汽车司机显得很爽快,“有什么要我办的,你尽管说。”
“帮我把这个带下去,”黄方掏出一封揉皱了的信递过去。“路过六连时,交给那里的谁都行。”
沉默的钟楼 25(2)
“放心吧,”汽车司机在接过信的同时,又往黄方手里塞了块香皂,“哥儿们有些日子没洗澡了吧?”
这哥儿们还挺会来事。望着渐渐消失在风雪当中的卡车,黄方心想,得嘱咐一下其他人,以后只要是这个司机上山来,头一个装他的车,谁也不许难为他。
帐篷里烟熏火燎,几段松木棒子将用汽油桶改成的炉子烧得通红。几盏用墨水瓶或罐头盒改制的煤油灯,发出昏黄的光亮,冒着缕缕黑烟。
帐篷里很热,人们都光着膀子,有的躺在地铺上抽烟,有的在黑暗中想心事,有的扎在一堆儿玩儿牌赌钱。此刻,木瓜又弹起了吉它,曲目是那首他永远也弹不成调儿的澳大利亚歌曲《剪羊毛》。他有点成心,曲子中还算优美的那几段和弦,他弹得最恶心。
“木瓜,你丫今儿晚上是不是又打算把狼招来?”猪倌从牌堆儿里抬起头,说,“上次你丫跟那帮盲流打架,他们怎么没给你丫的瓜子剁喽!”
吉它声依然如故。
“吃饭喽,吃饭喽,”随着话音,帐篷帘一掀,翠翠挑着饭桶走进来。“大白馒头管够,还有狍子肉炖粉条。”
翠翠穿着件白羊毛光板大皮袄,头上围着条红色的拉毛围巾。那是黄方送她的礼物。
她是看林人何傻子的老婆,是何傻子去年回山东老家,花五十块钱买来的,刚刚十八岁。自打他进山后的头一天起,黄方便看上了她。他简直无法想像,在这深山老林里,竟会藏着如此鲜灵貌美的女人!
翠翠身材窈窕,面色红润,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浅浅的笑靥似乎永远挂在嘴角。她和何傻子所住的那幢木房子,就在离帐篷不远处。翠翠现在负责着黄方他们十二个人的一日三餐,同时也是黄方的情妇,除去伙食费每月由连里为她开支三十块钱。
“都他妈快起来,翠翠又给咱们送好吃的来喽。”帐篷里,十几条汉子欢呼雀跃着,围坐在炉子四旁。
“先喝着。”猪倌拿出下午司机送给的白酒,为每一个人的碗里倒上。
“别着急,馒头得烤烤,粉条也得热透了才行。”翠翠边说边脱下皮袄,忙活起来。通红的炉火噼啪作响,映照得她的脸红扑扑的。她一边热着饭菜,一边不停地往下敲打着摸向她身上的手。在十几条汉子恶狼一般的目光注视下,她扭动着丰满诱人的腰肢,在人堆里左躲右闪,蹭来蹭去,忙个不停。
“翠翠,照实说,”人堆里有人问道,“这两天大傻哥又折腾你没有?”
翠翠是这方圆百里的林海里,唯一在此过夜的女人,她的窗根儿下常有人偷听。
“我知道没有。”有人说,“昨天晚上我在外头听了半天,里面没有一点儿动静。”
“那可真是邪门儿了,大傻哥从来也没有这么老实过呀?”猪倌说着,趁机在翠翠屁股上拧了一把,“别是大傻哥没在家吧,翠翠,你要是一个人夜里呆着害怕,我跟你作伴儿去。”
“你那手老实点儿,”翠翠闪身一扭,嗔道,“摸别人老婆的屁股,你小心烂爪子!”
“哎哟,我的好翠翠,我求求你了,”猪倌说,“你就让我痛痛快快地烂一回得了。”
“就数你小子最坏了!这么好的饭也堵不住你的嘴。”翠翠将脸转向黄方,说,“你怎么也不管管他,这个小猪倌现在越来越不像个人了。”她说着,一歪身子在黄方旁边坐下来。
不一会儿,黄方感到翠翠的手借着灯影的掩护,伸进了他的衣服里,在他的后背摩娑着。
“翠翠,”有人问道,“说真的,要是开春后我们都下了山,你想不想我们?”
“咋不想?”翠翠道,“整天就是我跟你们傻子哥,守着这么大个林子,一个人也见不着,甭提有多烦了!你们在这儿的日子,我天天就跟过年似的。”
黄方感到翠翠的手正固执地穿过腰间,向他的下身摸去。每天吃晚饭时她都这样。
“翠翠,你也喝一口,今儿这酒好、菜也好。”黄方端起酒碗递给他。他知道,如果不马上制止她,翠翠那温柔备至的小手,非把他弄得忍不住了不行。就在前两天,他们在一起时,她攥着他的阳物,伏在他的身上动情地说,“你真行,我真想一口一口地给你这个家伙吃喽……别看傻子他人高马大,块头挺吓人的,这个家伙不行,一次也没行过……可他还总要折腾我……自打跟了你,我才算尝到了做女人到底是个啥滋味……我真怕你走……你一走,我可怎么办呀?”她的话令黄方一阵阵心生怜惜。
“来来来,翠姐,”猪倌端起酒碗,说,“跟哥儿们一块喝口。”
翠翠不情愿地从黄方身上抽出手,端起他的酒碗与猪倌喝了一口。但一放下酒碗,她的手又很快回到了黄方身上。她用手指来回来去地在他宽阔的脊背上划着。那是他们之间的联络暗号,意思是晚上过来。
见黄方一口接着一口地喝酒,翠翠一把夺过了他的酒碗。“少喝点儿。”她趁人不注意的当儿,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待会儿送我回去,傻子下山了。”
“翠翠,你要是劝我少喝点儿,我现在就把这酒碗扔了。”猪倌说。
“没人理你。”翠翠站起身,从黄方手中拿过酒碗,将他碗里的酒一古脑地全倒进了猪倌的酒碗里。”你就痛痛快快地喝吧,喝死你!”
沉默的钟楼 26(1)
黄方跟在翠翠身后朝外面走去。临出门时,他拿起了那支7·62步枪,压上了三颗子弹。他们班总共带上山来两支步枪,现在他占有了一支,还有十颗子弹。他又摸了下裤兜,汽车司机送给他的那块香皂还在兜里。
他刚走出去,就听到帐篷里面响起了一阵哄笑声。他和翠翠之间的事,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一阵强风迎面吹来,翠翠就势扑进黄方怀里。
从下午开始的鹅毛大雪此时已经停了,几个小时的光景,积雪已经没过了膝盖。高大的松树上早已落满了雪,象夏天林子里的蘑菇,都变得圆乎乎的了。森林里黑漆漆的,只有白茫茫的雪地上映着微弱的反光,还有阵阵从森林深处沁出来的松脂清香。一阵风吹来,听得到大块大块雪从树上塌落下来的扑扑声和松树枝折断的咔咔声。
“傻子下山卖猎物去了,”翠翠说,“今儿晚上肯定不回来。”
黄方“嗯”了一声,搂着她,向木屋走去。
“你就会‘嗯’,不知道人家有多想你。”翠翠说,“洗澡水我都给你烧好了。”
他们搂抱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着,不一会儿就看到了那间小木屋里发出的昏黄的光亮。
木屋里温暖、舒适,点着一盏明亮的汽灯。黄方躺在一只冒着热气的木制大澡盆里,惬意地眯缝着眼睛,只觉得浑身上下寒气全消,所有的筋骨肌肉都松散开来。
“有个女人就是好哇!”他由衷叹道,“你看你这屋里多舒服,又干净,再看看我们住的那间帐篷,脏得跟猪窝似的。”
“那你就天天来呗,我伺候你,天天给你烧洗澡水。”翠翠说,“只要你不烦我,我心甘情愿伺候你一辈子。”
“天天来!你说得起巧,我现在就是爱谁谁,壮着胆子来你这儿的,等开春我们下山回连后,还不知道排长怎么向连里汇报呢?他要是把咱俩这事说出去,连里还不把我给整死。”黄方说,“再说,我要是天天来,你们家那位大傻哥放哪儿呀?我看,何傻子这人其实不赖。”
“你们连里有这么厉害?”翠翠凑过来,跪在黄方身旁,一点一点地为他擦洗着身子。“看你这么厉害,原来你也有怕的人啊!”
“我怕的人多了,”黄方扳着手指数着,“迪克,我姐还有你,我就怕你生气,怕你哭。”
“你才不怕我呢,是我怕你,我就怕你不理我。”翠翠说,“你总对我提那个迪克,好像你们俩比亲兄弟还亲。”
“那当然了。”
“他长什么样啊?”
“长得可帅了,小白脸,特喜欢读书,不像我似的,只有打架一门灵了。”
“你这儿都压肿了。”她充满爱怜地抚摸着他的肩膀,“你别动,这又红又肿的,让我好好给你揉揉。”
“没事。”他依旧闭着眼,将手伸进她的怀里,准确地攥住她的乳房。她没有躲闪,反而将身子往前凑了凑,她知道他喜欢自己这样。
“你呀,哪儿都大,手大、脚大,这儿也大……”她的手又伸到了他的裆间。“这香皂味真好闻,我用它好好给你洗洗。”
顿时,一股柔情蜜意传遍他的全身。黄方托着翠翠柔软的乳房,用沾满肥皂沫的手指轻轻拨弄着她的乳头。心想,这澡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