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天下 作者:寂月皎皎(红袖添香一品红文vip2014-08-27完结)





    木槿早已饥肠辘辘,忙抓过烤兔吃时,倒觉比平时宫中的精致膳食美味许多。
    再看楼小眠时,依然静静坐于小舟上,再不知在想着什么。
    郑仓大步走过去,却是连扶带抱将楼小眠弄上岸来,然后就让他坐于草地上,替他搓揉双腿。
    楼小眠气色本就不好,待他缓缓搓揉时,脸色便已转作苍白,额上更是渗出大颗汗珠,顷刻浸湿了额前碎发。
    木槿瞬间明白了是谁造的孽,口中的兔肉立刻没了味道。
    她忙奔过去看时,楼小眠已然笑道:“没事。老。毛病而已,经不得风吹。”
    经不得风吹,能经得被人当枕头睡上半夜么?
    但抬眼看向楼小眠若无其事极力隐忍的神情,她也只是笑笑道:“我知道。我过来看看楼大哥还有多久可以一起过来吃东西。”
    楼小眠道:“快了!”
    正逢郑仓手中一加力,顿时脸色又是一白,身体竟是一晃。
    若非他受惯苦楚,性情坚毅,只怕早已晕了过去。
    但他不过顿了顿,那疼得焕散的眼神迅速敛回光彩,冲木槿温和笑道:“别在这边看着了,趁热吃得饱饱的要紧。若饿瘦了,只怕皇上会找我算帐。”
    木槿明知他清傲要强,不愿让她见到他狼狈模样,只得勉强笑了笑,同样若无其事地继续回去啃她的兔腿。
    却已味同嚼蜡。
    忽然便觉得楼小眠这辈子活得的确很累,这一夜过得更是辛苦。
    天知道她酣然入梦睡得正惬意时,楼小眠是怎样忍着疼痛给予她温暖,睁着眼睛苦撑过这漫漫长夜……
    楼小眠并未耽搁多久,便缓缓走过来,一般地洗漱收拾,亦吃了一条兔腿。待与木槿动身离去时,他已谈笑自若,行止神色与平时无异,仿佛方才疼得许久无法动弹的模样只是木槿的错觉。
    木槿亦不肯提起,只借口身子沉重,走得却比昨晚缓慢了许多。
    她笑道:“咱们也不用太急着赶路。原想着傍晚时赶到,可以第一时间会合赶来的援兵相救皇上,可被孟绯期和慕容琅接连捣乱,生生拖了一整夜,那几位将领早该自己拿定主意了吧?或许,目前已经与皇上会合了吧?”
    楼小眠听她说着自己的猜测,默然随在她身畔行走,并不催促,只是看向她的眸光愈发柔和晶亮,比起寻常的清寂,愈发地温和潋滟。
    她说的如此轻松,仿佛许思颜只是历了一场虚惊,援兵一至,便可反败为胜,逼得许从悦俯首求饶。
    可若真能如此稳操胜券,慕容琅怎敢如此放肆地在山中一搜就是大半夜?而许思颜若能分心此事,必定早已遣人相助,又怎会舍得怀孕六月的爱妻流落荒野,面临不测危机?
    但她到底一字未提,只是相伴楼小眠缓缓而行,以免楼小眠支持不住。
    她却不知他早就落下病根。
    在他抛下他的小今,抛开生命中最后仅余的那点温暖后。
    有些苦楚,命中注定,今生都已无法摆脱。
    ---------------有些幸福,想把握,却无比把握---------------
    青桦等人显然早已摆脱追踪,亦发出了游丝素心香通知木槿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木槿找到的残香,正在距离许从悦别院不远处的一处桃林内。
    此时韶光明媚,莺鹂翩翩,桃花绽得艳烈,随风舞落万点轻红,正是芳景如屏的绝佳景致。漫行其间,香风满袖,清芬彻骨,花瓣如绸如蝶擦着面庞飞过,一点两点沾于发髻和衣襟,俨然已成画中之人。
    可惜鼻际分明有屋宇器物燃烧后的焦味萦绕,伴着与血肉燃烧后的臭味和腥味,竟不时盖过漫漫花香,令人胆战心惊。
    许从悦曾数次相邀木槿前来游览他的别院,如今木槿终于来了,却只看到了一片烧透了的废墟。
    断壁残垣,死气沉沉,坏了青山碧水桃花妖娆的好景致,更坏了心头那枝纯良无害的黑桃花。
    青桦等已经不在原地,木槿在残香附近略一留心,便找到了青桦留下的字条。
    楼小眠拈花轻嗅,散漫问道:“他们去打听皇上消息了?”
    木槿匆匆阅过字条,点头道:“正是。根据他们打听到的消息,皇上昨日陷入重围,连回京的道路亦被事先切断,不得不向北突围。许从悦带兵穷追不舍,慕容氏亦派高手暗中相助。禁卫军八大校尉,除了跟随在皇上身边的成诠,留在宫里的崔稷,其他六位才有两位领兵前去救驾,其他四位到早上还未赶至,应该是被人拖住了!”
    楼小眠点头,“只有你的信函,而无皇上圣旨,按理他们不得擅自领兵离京,若再有人从中阻挠,或以他事施加压力,难免犹疑不决。若等他们连夜打听清楚这边情形,或者收到皇上旨意再领兵前来……”
    他负手看了看天色,“那么,今天午后也该到了!我们或许可以等一等,候接下来的援兵到了再作下一步打算。”
    ======





     长缨动,步步惊心笳鼓喧(一)
    更新时间:2014…1…5 1:40:49 本章字数:3236

    就凭他们两个一病弱一怀孕,加上三名随侍,便是匆匆赶过去,也未必能帮上多少忙;若不慎撞上许从悦或慕容家的兵马,更可能陪上自己。睍莼璩晓
    这大白天的,可不抵深夜山间容易藏身。
    但木槿只怔怔地看着字条,久久不语。
    楼小眠低眸,轻声问:“怎么了?”
    木槿静了片刻,才又道:“青蛙说皇上受伤了……旄”
    楼小眠皱眉,“伤?伤得重不重?要不要紧?”
    木槿摇头,“不知。青蛙不放心,才赶着向北追过去打听,说若再有消息,会点燃素心香通知我们。”
    蝶翼般的浓睫微敛,掩住了眸中的情绪,只是紧抿的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失去了血色峁。
    楼小眠凝注着她,然后拍向她肩膀,轻笑道:“若实在不放心,我们不等禁卫军了,跟过去吧!”
    木槿终于抬起眼,“叫郑仓去给我找三匹马,我带小鱼、豆子向北找他们。楼大哥便在此等禁卫军前来会合吧!”
    楼小眠皱眉,“木槿!”
    木槿到底是皇后,楼小眠虽与她情谊非浅,但也极少这样直呼她的名字,甚至毫不掩饰他的不悦之意。
    木槿明知他不放心,抬眸笑道:“楼大哥放心!我不是那些弱不禁风的千金闺秀,我知道怎么避人锋芒,怎么保全自己。何况,我会很快找到皇上。皇上必定不会有事。他还等着和我一起照看我们的孩子长大呢,他必定不会有事!”
    楼小眠沉默片刻,执住她的手,慢慢道:“嗯,他不会有事。我陪你找过去吧!”
    木槿皱眉,“楼大哥,你身体不好,还是别跟着奔波劳碌了,先照顾好自己要紧……”
    楼小眠脸色一沉,截口道:“我知你艺高人胆大,但你也放心,我绝不拖累你。若真无路可走时,你只管抛下我便是。”
    她可以抛开他,但他已不可能抛开她。
    十九年前抛开了三个多月的她,今日再抛开怀孕六个月的她吗?
    “不得已”三个字,足以开脱太多的过错和遗憾。
    可时隔十九年,他已用他孱弱的身体书写了更多的“不放弃”。
    否则,滴血的刀锋,冰冷的河水,刺骨的雪地,无尽的病痛……早该让他死无全尸,又怎能留着这命,再次见到他的小今?
    木槿见他分明有了愠怒之意,连眉眼都笼了霜雪般的冷漠疏离,不觉张口结舌,一时再不知该如何回绝。
    这本来就是一个几乎让人无法拒绝的男子。
    对木槿来说,尤其如此。
    哪怕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对眼前男子天然的信任感到底从何而来。
    --------------你还记得吗?丹柘原盛开的木槿花----------------
    一刻钟后,二人已坐在一辆甚是寻常的马车之上,向北疾驰而去。
    郑仓在两人怄气之时,已奔至附近人家借来一辆马车。
    那人家显然认识郑仓,更可能早已知晓要东西的是当朝左相,同时奉上的还有数套家常衣衫,及一些干粮。
    他们协商下来的最后结果,是乔装成寻常百姓走亲戚的模样,坐马车向北行驶。
    郑仓长相高大忠厚,换一身车夫的衣裳倒也合适,小鱼、豆子等则在前后随行,暗中保护。
    楼小眠自从木槿阻他同行后,那脸色便一直很不好看,即便上了马车,也自顾低头沉思着什么,便是木槿同他说话,亦是爱理不理,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木槿甚感受伤,再想不明白素来行事沉着稳健的楼相怎会为这点子小事跟她置气。
    车中气氛一时便很是诡异。
    秋水便道:“这一路匆忙,娘娘头发都不曾好好梳过,不如我给娘娘通通头发,重绾个发髻吧!”
    木槿点头,将鬓上两支贵重的金钗先取了,笑道:“替我绾好发,便去给楼大哥捶捶腿吧!楼大哥昨晚没怎么睡,正好趁机松散松散,好好休息休息。”
    秋水连忙应了,笑道:“咱们这样一打扮,大约再无人可以认出来了!便是真有追兵,只说是哥哥送妹妹回夫家,凭谁也说不了什么。”
    郑仓闻言,却在外说道:“不妥,不妥。那么大肚子,哪有丈夫不随行,却是哥哥随行的?需和人说是夫妻才妥!”
    木槿怔了怔,抬眼望向楼小眠时,楼小眠却也神思不属般看向她。
    四目相对,楼小眠将手握在唇上,轻咳一声别过脸去,雪玉般静好温润的面庞却浮过浅浅红晕。
    秋水忙道:“横竖只为避人耳目,随便说是兄妹或夫妻,都不妨事吧?”
    楼相不但得皇后敬重,更得皇上宠信,如今情况紧急,自然不会有人在意这些琐碎细节。
    但楼小眠顿了片刻,已淡淡道:“仓叔,不许信口开河。皇后金枝玉叶,何等尊贵,岂能与我等微贱之躯相提并论?”
    木槿虽觉郑仓冒撞,但见楼小眠如此迅捷淡漠地撇清,又不由怏怏。
    楼大哥置起气来,可比她的大郎难讨好多了。
    若是大郎置气,撒个娇儿,卖个乖儿,早让他百炼钢化绕指柔,岂会这样不咸不淡地说话?
    若还敢话里带刺耍脾气,她便一脚将他踹下马车,看他还敢嚣张……
    偏偏眼前是风吹吹都会倒的楼美人,她再怎么千伶百俐的嘴儿,也只能把那口恶气生生吞下,再不敢大展雌威,更不敢奋起还击……
    故而即便秋水帮她梳了个清爽漂亮的偏髻,她的心情也没能好多少,一边思量着目前的局势,一边歪着头把玩百宝囊里的种种物事,也不去理会楼小眠了。
    一路居然甚是安泰,并无交战打斗的痕迹。百姓亦照旧耕种劳作,只是偶尔会歇下来,三三两两议论些什么。
    小鱼早早奔到前面打听了,回来禀道:“昨晚的确有几拨人马先后喧嚣而过,所以都与前儿打劫官饷的盗匪联系上了,都在猜是京城发兵去围剿那些盗匪呢!”
    木槿沉吟,“几拨人过去……看来雍王调集的人手也不少,只是并未追到大郎。”
    否则早该大打出手,附近也不会这么安静了。但许思颜必定处于劣势,更可能当真受伤不轻,无力还击,给逼得不得不向京城相反的方向奔逃。
    腹中又是一动,小家伙安静了一宿大约醒了,闹腾起他年少的娘亲。
    可木槿抬起手,却按在了胸口靠近心脏的地方。
    那里,正一阵阵地揪疼。
    仿佛一颗心正悬着,被人一下一下地击打。
    她的大郎受了重伤,且是被他信任的兄弟伤害围堵,可能吉凶难卜,可能生死一线……
    这认知让她透不过气。
    “没事的,他必定没事的。”
    她又一次次低低地说,再不知是在告诉随侍,还是告诉她自己。
    楼小眠没有抬眼,只是浓睫跳了跳,清寂的秋水深眸顿似有清风吹过湖面,漾起涟漪无数,——却被那不动声色覆下的长捷掩住,不肯流露半丝痕迹。
    木槿再次观察素心蛊动静,唇边才弯过一道宽慰的笑弧。
    “青蛙他们就在附近,应该有所发现。咱们先去会合吧!”
    马车偏离官道,滚过乡间道路茵茵的青草,行得越来越缓。
    前面终于出现了一处小小的土地庙,掩映于数株高槐之下。庙后绿竹森森,汇聚成林,直铺到后方山丘,倒也颇有野趣。
    这些寻常时候无人值守的乡间土地庙,本就适宜寻常路人歇脚避雨,便有闲杂人等经过,也不会引人注目。
    木槿、楼小眠等步下马车时,小鱼、豆子已先行入庙查探,然后神色凝重地跑了出来。
    “娘娘,庙中有打斗痕迹,也有血迹,素心香的残香没找到,应该混在地上的香灰里了……”
    木槿一惊,忙要奔入庙中查看时?